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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特殊的结婚戒指可能是或曾经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它与其他任何旧结婚戒指之间的差异则完全存在于你的头脑中。通过这样的方式,以前的单行线现在变得可以双向通行了。你当下每时每刻所经历的全部事情都是通过已经建立的神经连接进行解读的。但与此同时,你当前正在经历的体验也在更新着神经连接,并永远地改变着它们。随着你的成长,大脑与外界世界之间的对话变得日益激烈且独特,而“心智”便会以此为特征不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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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心智”并非平淡乏味的物理大脑的某种虚幻且带有异国情调的替代品。与之相对,神经元连接独一无二的结构产生于个体独特的经验,而通过这种结构我们可以将“心智”视为大脑的个性化特征。39 我们之前提到过的哈莉·贝瑞神经元可以被某些与女演员非视觉、纯认知的联系所激活,这一神经元可能是固有枢纽的一部分。你的大脑之所以独一无二,是因为你有独一无二的神经元连接,而这些神经元网络则反映了你的个人经历。因此,你所经历的事情将决定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你如何根据先前建立的神经网络评价你周围的一切事物,而且当下正在经历的体验将不断地更新那个神经连接,二者之间的这种互动将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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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联系紧密的神经元连接背后有着被称为“长时程增强(long-term potentiation, LTP)”和“长时程抑制(long-term depression, LTD)”的实际的神经元机制,这一机制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被神经科学家们一步一步地揭开了神秘的面纱。40 然而,人们对这种确立已久的生物化学事件所进行的谨慎探索过于缓慢,持续的时间过长且过于局限,以至于还不能适应于意识的一个瞬间,或者更确切地说,一个神经元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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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心智”并不是意识的同义词,正如我们在第一章中所推断的那样,意识和“心智”是可以相互分离的,因为二者在没有对方的情况下也可以独立运作。例如,没有人会说一个睡着的人失去了心智,而且事实上个体化的神经连接是一直存在的。而在“失去心智”的情况下,你依然是具有意识的,只是对当下环境或行为的处理已经不是由全部的神经连接进行的了。在多数情况下,对于成人每天的主观体验来说,这种心智虽然和意识不同,但依然在其中起到一定的作用。而“石头”实际的大小,将是决定最后一圈涟漪扩散距离(瞬间的意识程度)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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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投掷的力量 (即激发的程度,用现象学术语来讲,是原始感官刺激)和石头的大小(即局部神经元固有连接,用现象学术语来讲,是个性化的“意义”),将二者结合便可以决定向水中投掷石头所能产生的总体效果,即涟漪的程度(或者称为神经元集合的大小,用现象学术语来讲,是意识在任意瞬间的程度)。这套理论如图6所示,尽管大脑、心智和意识是不同的实体,但它们都与作为核心过程的神经元集合相互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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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心智”、“大脑”和“意识”:“心智”是通过适应性、可塑性的脑细胞(见“大脑”)间局部而持久的连接使大脑个性化。然而,这种连接也可以用与事实、事件和人物相关的现象学术语来表达。然而在大脑内部,相应的“固有”枢纽(如果被激发,同时伴有强有力的调制器)接下来会触发一个更普遍而暂时存在的神经元集合,触发程度将与不同程度的意识有关(见“意识”)。反过来,意识的程度将与外部感官输入以及内部认知有关。婴儿和动物都具有的这种最基本的意识是由感官驱动的,而最复杂的意识是一种完全由内部驱动的认知状态,只在诸如冥想之类的纯人类行为中体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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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从心智到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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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设想一下,某个人看到了他的母亲,母亲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熟悉且有重要意义的人,母亲的样子会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引发大量的联系(一个广阔的连接网络)。而当这些联系进行时(也就是将石头扔进水中的那个动作),视觉系统便会开始运作。不一会儿,这个“与生俱来的”局部而持续的细胞连接中枢便开始忙碌起来。但现在,我们面临着那个大问题:这个枢纽,也就是这个刚刚被扔出去的神经元之石,是如何将其他远处的、通常不是固有的细胞招募到一起,产生一个更加广泛而短暂的神经元集合的?这个问题之所以如此棘手,是因为我们需要从熟悉的神经科学可塑性机制(扔进水潭中石头的大小)过渡到找出涟漪所隐喻的事物是如何产生的,从而与不同程度的意识本身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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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就在于强有力的化学调节物出现的那个特殊瞬间,个体所处的状态:分子家族中的不同成员根据不同的唤醒水平播散在广阔的大脑中,无论当下何种化学物质发挥作用,都会使周围细胞对被激发的、“固有”枢纽(石头)的反应变得敏感,或对其进行某种调节,从而参与到神经元集合中(创造涟漪)。反过来,所有这些更多的细胞被短时间地招募到一起参与工作的难易程度取决于喷薄而出的化学物质家族(用现象学术语来说,即任何时刻下占优势的唤醒水平和心境),这是另一种产生神经元集合的因素。这些调节因子的可变有效性将类比于水潭中水的可变黏度(即浓度),也就是说,如果水潭中有密集的藻类,那这种水相比于新鲜的雨水,作为涟漪扩散的介质效果要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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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时刻下意识的程度,也就是涟漪的范围,将取决于以下内容:其一,由外部驱动的原始感觉的激发(投掷石头的力度);其二,由内部产生的个性化的意义(石头的大小),进一步反映在“固有”长程神经元连接的程度;其三,一般唤醒水平,即喷涌出的特定调节物质的有效性(水坑中水的黏度)。如果真实情况确实如此,那么我们便可以分别操纵这三个因子中任意一个因子所控制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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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看一下石头相对较小的情况。和闹铃声一样的原始感官刺激便足以招募一个神经元集合,尽管这个神经元集合可能也相对较小。举个例子,想象在伊维萨岛的一个俱乐部中,你在闪烁的灯光下和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在如此“美妙”的体验下,你精心构建的个人化连接将变得既不相关、也不必要。另一种瓦解个人神经连接的方式是服用精神活性药物,它在任何情况下都会让你体验到狂喜。药物会损害“与生俱来的”中枢的突触效率,以至于使其在功能上变得不那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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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许多人来说,饮酒可以让他们快速得到愉悦感,因此这同时也会减小神经元集合。由于酒精是一种高度脂溶性的物质,因此它可以轻松地穿透细胞间紧密的连接(血脑屏障),血脑屏障可以将大脑从循环系统中隔离出来,但酒精却可以快速地进入大脑。在大脑中,酒精所起的作用与一类我们尚未提到的特殊神经递质相同:γ-氨基丁酸(GABA)。41 GABA将会引发带负电荷的氯离子流入神经元内,相应地使得细胞内的负电位更强(超极化),这意味着细胞更难产生动作电位——它们受到了抑制。因此,GABA能大幅度地减小神经元集合可能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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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情况是,如果涌入你大脑的刺激信息是极度惊险刺激的,你便会产生一种类似“惊心动魄”体验的感受。这些惊险刺激的活动,如木筏漂流、跳伞以及滑雪,它们有着相似的影响,但也稍有不同。尽管这些刺激并不是极度耀眼或过于吵闹,但接连不断的惊险刺激,意味着互相竞争的神经元集合快速地同时出现,这将阻碍任何其他信息的输入,直到大脑最大程度地处理和理解这些神经元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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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这三种情况下,我们关注的重点是石头虽小,但投掷有力。特别有趣的是,尽管这些活动可能有很大的不同,但它们有着一个关键的共同因素:“脱离”心智的感觉。你现在回到了作为一个小孩儿的体验中,只能作为一个被动的、无条件的、无自我意识的感觉接受者活在当下。如果这与婴儿和非人类生物所拥有的当下的意识是同种类型的意识,那么我们便可以将这种快速形成的小型神经元集合与完全以“纯”情绪为特征的主观体验进行关联,而婴儿和非人类生物很容易就会表现出这种主观体验。由惊险刺激的运动、音乐和其他事物产生的大部分体验,都是人们主动选择的娱乐活动,因此我们可以推测这些活动都是可以使人愉悦的。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大脑的化学特征并关注某个熟悉的神经递质——多巴胺,来扩展这种想法,进而以一种更精确的方式将愉悦和非常小的神经元集合联系起来。到目前为止,多巴胺仅仅被认为是大脑中一个集合的一部分,是一个“源泉”,因为它与其他的神经递质有着密切的关系(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但现在,多巴胺本身就值得我们仔细地去研究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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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多巴胺的释放,一直以来都与愉悦有着紧密的联系。一项可追溯至20世纪50年代的开创性研究表明,如果将一根电极植入老鼠大脑中释放多巴胺的区域,那么老鼠很乐意按动压杆来电击自己大脑,即使这么做并不会得到食物。43 此外,所有的娱乐消遣性药物最终都会对大脑产生一种相同的作用:释放多巴胺。它的作用就像大脑中的一个“源泉”,通过它可以进入范围更加广阔的“高级”中枢。多巴胺水平的升高与唤醒和兴奋水平的升高有关,只要看看安非他命的刺激作用就可以明白了,这种药物会引发多巴胺这种强力化学分子的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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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如果多巴胺与愉悦感有关,并且如果小型神经元集合的出现也是愉悦体验的一个共同特征,那么我们便可以认为多巴胺会减小神经元集合。这正是我们在实验室中进行的先导试验所发现的。阿扑吗啡,一种作为脑内多巴胺替代物的药物,有着降低小鼠大脑皮层切片中神经元集合大小和持续时间的明确作用(见图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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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随着时间的推移,老鼠大脑切片(皮层)中产生了一个神经元集合。注意当使用了多巴胺替代物阿扑吗啡(下图)后,神经元集合的强度减低且持续时间显著缩短(Badin&Greenfield,未出版)。45 (彩色扫描版,见彩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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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高水平的多巴胺并非一定预示着愉悦感,它同样也在恐惧的体验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以精神分裂症为例,这是一种复杂的障碍,有许多症状表现,而该病的患者体内多巴胺功能水平过高。没人会说患精神分裂症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如果我们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一般而言,狂野和放纵的快乐往往会变成恐惧。躲猫猫游戏可能会吓到儿童,而在坐过山车的时候,尖叫更是不可避免。这一正一负的两种极端对立的体验为何能如此简单地相互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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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愉悦的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娱乐活动都是“惊心动魄的”。然而,通常情况下,相互独立的同种类型的瞬间冲击会接踵而至:乐曲的鼓点和节奏,情人间不断的爱抚以及一口接一口品尝食物是同种类型 的美妙体验。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当我们谈到恐惧时。长久以来,心理学家们已经承认,当我们谈论恐惧的定义时,它可能与任何一种极为新奇的事物相关,并且我们完全无法预测恐惧何时会发生。46 也许当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愉悦就转而变成了恐惧,每一个时刻都变得支离破碎且完全无法预测。事实上这种从愉悦向恐惧的转变可以归结为多巴胺水平的不同,并且不同水平的多巴胺会对神经元是否参与神经元集合产生相反的作用。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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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愉悦及与其相关的小型神经元集合不单单依赖于将这种神经化学物质维持在中等水平上。我们之前提到过,能产生意识剥夺作用的麻醉剂同样也会减小神经元集合,而麻醉产生意识剥夺是分阶段进行的,其中一个阶段通常被归类为躁狂。这种“谵妄”会发生在麻醉剂刚刚起效,并因此导致神经元集合减小时。显然,麻醉剂的剂量太低,因而个体不能进入通常会引起愉悦感的无意识状态。过去人们所熟悉的醚类麻醉剂,会对那些不想失去意识而是想改变意识状态的人产生巨大的影响。被称为“醚游戏”的公众集会便会让参与者吸入乙醚,从而显露出该类物质所具有的那种致幻作用。与之类似的是,麻醉剂氧化亚氮曾一度在19世纪的“笑气”聚会上作为一种娱乐性毒品使用,一部分参与这类聚会的人会变得精神恍惚、安静,而另一部分人则会体验到欣快感并不断发出阵阵傻笑。碰巧的是,氧化亚氮现在作为一种合法的娱乐消遣性药物在英国卷土重来,人们通常会从装满氧化亚氮的黑色气球中吸食,当局对此非常关注也就可以理解了。48 无论是由哪种化学物质激发产生,对于纯粹愉悦的美妙体验似乎最终都会一致地与高度情感化、低认知水平的小型神经元集合对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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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美妙体验中的决定因素是下一口酒,是乐曲的下一小节,那可能这一问题也同样可以被应用于其他类型的链条中,如在剧烈运动时重复的动作。在这种情况下,锻炼是非常剧烈的,并且伴有强烈的感官刺激,我们知道这会引发人体内生理性吗啡样物质(内啡肽)的释放,并导致广为人知的“慢跑者快感”现象。这些生理性鸦片类物质会对神经元活动产生一系列的抑制作用,并因此在神经元水平上减小神经元集合。49 但是,在更加全面的水平上,剧烈的运动同样也会对大脑产生另一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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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即使是快步行走也可以带动新神经元的产生(神经元生发),50 即干细胞(通过分化产生机体其他多种细胞的原始细胞)将会最大限度地将其自身转变为神经元细胞,同时刺激化学物质的释放,进而帮助新生的神经元细胞生长,并且它不会就此停止。在剧烈的体育锻炼增加了大脑干细胞从而产生新神经元的同时,源自丰富环境的附加刺激将会增加神经细胞之间的连接,并加强这些连接的稳定性。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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