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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次，好好来。”麦基对我说道。我依然眯着眼睛，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听见他的声音，他躺在我边上，重重地喘着气，为我加油鼓劲。我又深吸了一口气，再把这口气像波浪一样翻卷回胸腔后，最后呼出身体。这个流程我来来回回做了应该有5分钟了。我的手阵阵酥麻，五脏六腑像是在慢慢舒展。我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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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麦基兴奋地喊道，“不要压抑！尽情释放！接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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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是叫得更响了，一边扭动身子，一边用力呼吸。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边上那些救护员和红脸醉汉，想到他们正在观看眼前的这一幕，我还挺不好意思：两个中年人躺在一张紫色环保瑜伽垫上喘着粗气，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如假包换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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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始前麦基就跟我说过，这种“释放”是拙火的精髓，它令我意识到：我主动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是一种特殊的压力。打个比方说，如果我有一个重要会面，而我迟到了，那是另外一种压力。而此时此刻的压力是有意识的压力。“这是自我施加的压力，不是外界给的！”麦基一直在大声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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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科斯塔医生的病例中，士兵们的压力则是无意识的。他们从小在乡间长大，远离城市的喧嚣。战场上的杀戮没有停息，而他们的交感神经对此产生的无意识反应却与日俱增，无处释放。最后，他们的神经系统不堪重负，跳闸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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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的不是让自己跳闸，而是想磨炼自己，使自身在现代生活持续的重压下依然能够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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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麦基说，“不要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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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冲浪者和综合格斗选手在比赛前，海军陆战队员在秘密行动前，都会用拙火让自己进入状态。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如果受到轻度的压力、疼痛或者新陈代谢减缓的困扰，拙火的效果特别明显，它能作为一种辅助性治疗，让每况愈下的神经系统重拾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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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也可以放慢吸气的速度、减少通气量、用鼻子深呼气，这样操作相对难度没那么大，强度也没那么高，却同样能起到舒缓神经的作用。这些常见呼吸技巧能让人们的生活发生改变，我曾几十次亲眼见证，虽然对患有慢性疾病的人来说，有时改变的速度会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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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些情况下，要让身体重整旗鼓，仅仅靠慢呼吸、少呼吸可能不够，还需来点儿强力推动，这时候就该拙火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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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对于密切留意拙火的科学家而言，这种强力推动的作用机制也仍是个谜。让他们不解的是：极端的有意识呼吸，究竟是如何破解自主神经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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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卡罗来纳大学的精神病学专家史蒂芬·波吉斯教授在神经系统及其压力应对领域已经从事了三十年的研究。他主要的关注点是迷走神经——神经系统里一个分支复杂的网络，联结所有重要脏器。迷走神经相当于一个动力杠杆，根据应对压力的需要让器官开始工作或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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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感知到压力水平较高时，迷走神经会放慢心率、血液循环和脏器的工作。数亿年前的古爬行动物和哺乳动物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化出了“装死”的本领，来保存能量、躲避攻击。直到今天，爬行动物，以及许多哺乳动物依然会使用这项本领（比如，家猫口下装死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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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也会“装死”，我们脑干中最原始的那部分依然具备类似的反射机制，表现在我们身上就是血管迷走性晕厥。该晕厥机制主要由迷走神经控制，取决于我们对危机的敏感度。对于易焦虑、易感的人群而言，遭遇类似蜘蛛、噩耗、流血这样的事情都能触动迷走神经激发晕厥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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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的敏感度并没有那么高。尤其在现代社会，更普遍的情况是，我们不会被危及生命的巨大压力所笼罩，但也很难卸下所有心理包袱。我们白天昏昏沉沉，夜晚睡意迷蒙，始终徘徊在半焦虑的状态，这时候，迷走神经处于半激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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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全身的器官不会“关机”，而是进入一种半待机的停滞状态：血液流动减缓，器官与大脑间的交流时断时续，就像打电话时信号不太好的那种感觉。我们的身体在这种状态下可以勉强继续运转一阵子，虽然还能继续活着，但也活得不是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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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吉斯发现，当患者出现达·科斯塔病例中的表现，如慢性腹泻、心跳过速、消瘦、气短时，医生往往将这些症状割裂开来，单独治疗对应的器官，可问题其实并不在于他们的胃、心脏，而在于长期压力引起的迷走神经和自主神经交互问题。十大癌症中有多达八种，攻击对象是在长期压力下供血异常的器官，有些学者认为这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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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主神经系统入手，能有效消除或减轻上述症状。过去十年来，人们通过手术将电极植入患者，对迷走神经进行人为干预，以达到恢复供血和神经交互的目的。这种治疗手段叫作“迷走神经刺激术”，在焦虑、抑郁和自身免疫性疾病治疗方面效果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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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波吉斯还发现了另一种以非侵入性手段刺激迷走神经的方法，那就是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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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是一种我们能通过意识加以控制的自主神经功能。我们虽然做不到随时调整心跳或消化的速度，也无法随意让血液从一个器官流向另一个器官，但能自己决定呼吸的方式和时间。有意识地放慢呼吸，能启动迷走神经网络的交互，让身体进入放松的副交感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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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意识地加快、加重呼吸，能令迷走神经反应走向另一极端，把我们迅速置于高压之下。这一过程能让我们学会如何自觉运用和掌控自主神经系统，在特定的时刻启动高压模式，而其余时间将其关闭，以便更好地休息、复原，尽情享受食物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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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乘客，”麦基还在对我喊，“你就是飞行员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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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生物学上本不成立。自主神经系统的“自主”，顾名思义是自作主张，就像“自动”是自顾自地动一样，不在我们的操控范围之内。人们对自主神经系统的这种理解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当今医学界大部分人依旧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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