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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自省：一种远离现实事务舞台的生活，因为被一种好学深思的激情所支撑，而富有意义。这是一种内化的行动，是行动在自我约束基础上的一连串凯旋。远离约定俗成的言说方式，远离陈规和傀儡的把戏——远离所有一切只是前景和表面的东西。 关于专注：如果工作并不限于简单的无休止的埋头苦干，如果工作还有更深刻的含义，那它需要的是借助另外一些不是单靠一腔热情就能获得的东西。凡是从事理性的科研工作的人，必须得是对自己的工作始终都念念不忘的人，必须得是彻头彻尾地沉浸在工作之中的人。他的整个生活方式对于他的想法来说都是一个必要的保障条件。尤其是对那些需要一丝不苟地对待的想法。有一些人，他们有不错的想法，但由于不够专注，这些想法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来自内在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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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堂没有路标》这本关于林巧稚的传记中，有这样一段话：“日复一日地面对仿佛永无尽头的疾病，面对一个个因疾病而痛苦不堪的女人，即使是医生，即使有着更坚强的神经系统，是不是也有厌倦和疲惫的时候？可无论什么时候，林巧稚总是和悦地接纳、善待每一个人。她所做的一切不仅出于道义和责任，也源于她的信仰和内心的需求。能够为别人所需要，能够帮助和给予别人，使她的生存有了明确的意义。身体虽然累乏，心灵却平安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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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协和医院的病案中，至今仍保留着张孝骞与河南省延津县丰庄农民赵玉兰的通信。赵玉兰在协和住院期间，被确诊为慢性活动性肝炎。临出院时，张孝骞再三叮嘱：回去后常写信来，及时报告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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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主任，按您的治疗方案用药，现基本情况尚好，我们全家都很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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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主任，我想和您谈谈内心话，您在中国内科方面是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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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3年12月、1974年11月和1975年10月的三次回信中，张孝骞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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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做血小板计数，如果低可暂停服6MP，血象回升再试服，服克尿塞时须补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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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低热大约和原病无关，治疗方面无须更改，仍需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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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稳定，不必来京复查，建议酌情减剂量，尽量避免感染和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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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2年，奥斯勒在明尼苏达大学医学院的新院舍启用典礼上，对医学生演讲说，医学这门学科“需要高度整合心智与道德，让人求新、务实并有慈悲”。在他看来，医生追求的应是思路的清明、心地的善良和心灵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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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有一家报社，曾举办过一次“在这个世界上谁快乐”的有奖征文，其最佳答案有4个，而居首位的竟是：历尽风险开刀后，终于挽救了危急患者生命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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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协和医大的毕业生在当住院医生时，轮转到杨秀玉手下。一个月以后，她下决心把自己学了8年的专业废掉，从此不做医生。她说：“因为我没有杨大夫那样的境界。我做不到像她那样，把医学、把病人当作生命中的头等大事，所以，我注定不会是一个好医生，在医学方面，也注定不会有她那样的成就，所以我不如趁早放弃，去干别的，好有工夫享受青春、享受生活。”这件事杨秀玉当时并不知道，后来，当得知这位学生放弃医学的真正原因时，杨秀玉吃了一惊，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学了8年医学且在协和医大获得博士学位的年轻人来说，放弃是多么可惜。但是当她知道那位学生因为转行而生活得安逸轻松时，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在协和干了一辈子，她太知道这中间的艰辛了——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如果希望安逸和轻松，做医生确实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在今天的协和，它仍然集聚了一批与杨大夫有着相似气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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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烦恼、操心，是一辈子的困扰。对有些人，则是每日的喜悦，是可以造福人类的快乐人生。读一读下面这段话，也许能够解释今日医生为什么普遍丧失了从业的幸福感。“科学最需要的其实是一种方向感……离开了它赖以生存的信仰问题，科学既不真实也无生命。如果知识本身变成科学的最终目的，那么科学也就失去了意义。指引必须来自内部，来自所有科学的最根本之处——来自求知的绝对意志。把科学看作道路而非终点，许多由于求知而生的沮丧情绪其实是由于丧失了内在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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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玉当年参加江西血防医疗队，在江西整整待了一年，跟外科医生一起切脾，病人脾脏一切开，全是血吸虫。在血防队的一年中，因为条件太艰苦，她的肺结核复发，队领导体谅地允许她回北京休养，但她拒绝了。她说：“当年大家都这样，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就是价值观的问题。当病人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躺在家里享清福，这不是我的价值观，也不是协和对我的教育。那个时候，产科值夜班，大夫睡在产科库房的架子上。[22]值一个夜班，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地上班，36个小时不休息，只要急诊一个电话，病房一个电话，马上跑过去。那种生活确实艰苦，但如今回忆起来也有许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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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只有名医才有的协和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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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省、专注和慈悲并不只是几位协和名医的气质，也不只是正统协和毕业生才有的气质。张之南写过一篇文章，讲述了协和精神来自哪里。他说：“有一种错误的概念：一提到协和就以为专指协和的毕业生，一说到协和精神就认为那要看协和一些知名专家做得如何。”但其实，“协和人”不是少数人的专有名词，而是所有在协和工作的人，包括从其他学校考入协和进而工作的人，包括许多辅助科室的平凡协和人。“没有高水平的检验科、放射科，就没有高水平的内科诊断。没有高水平的麻醉科和手术室，就很难做出高难度的手术。没有高水平的后勤工作，就不能保证高水平的业务活动和高水平医院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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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家润曾在协和病案室工作41年。他一辈子守在协和这一个单位，盯着一个摊儿。他从协和病案室退休后，仍经常回协和看看。在马家润看来，医院接收一个病人就应该对这个病人负责，哪怕只是到急诊室换个药，医院都有责任保管好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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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南在内科做实习医生时，启蒙老师是当时的住院医生何培昆大夫和黄大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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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跟着住院医生去查房，向一个病人解释病情，我未假思索地脱口说出一个俏皮话，没料到病人脸色一沉，勃然大怒，把我吓得不知所措。事后带我的住院医生对我说：“大夫与病人之间是一种特殊的人际关系，不管你是否年轻，在病人心目中你是大夫，你的话就有特殊的分量。有些话你无意说，但病人有心听，所以对病人说话要特别注意内容和技巧，绝不能在谈论病情时开玩笑，说俏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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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次，我跟主治大夫早上巡诊，来到一个肝硬化病人的床前，病人突然呕血，站在主治大夫身后的我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但就在此刻我的上级大夫却俯向病人帮助他擦拭，紫红的血沾染了一身。这件事对我震动很大。我想：虽然我的白大褂是洁白的，但我的内心是不干净的，主治大夫虽然弄脏了白大褂，但他的心灵是干净的。我的上级大夫很可能根本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我在这一刹那想些什么，然而就是他向前这一瞬间的行动，对于初进临床的我已是莫大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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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我做了主治医生，有一天发生了完全同样的一幕，当病人大口呕血时，我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用痰缸接呕吐物，用毛巾给他擦嘴，当然，也弄得我满身是血。事后，跟着我的实习大夫告诉我：“您的行动像是给我们上了一堂课，大夫怕不怕病人弄脏了自己，是躲闪还是向前，病人会有多么不同的感受啊！”我体会到上级大夫对下级大夫的影响有时是无形的，身教往往胜于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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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协和，对每一岗位的每一个人，一层对另一层都有严格的要求。当年我做实习大夫、住院大夫的时候，上级大夫对我的病历有严格要求，就连用词是否恰当，字迹是否清楚，署名签字能否辨认，样样都不放过。到了我做老师，我对学生及下级大夫又说：“必须永远记住：病历是写给别人看的，而不是自己的笔记。必须让别人看得准确、明了、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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