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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一些哲学家认为人在出世时才开始。荀子说：“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韩非子说：“人始于生，而卒于死。始之谓出，卒之称入。故曰：‘出生入死’。”古罗马哲学家卢克莱修（Lucretius）认为人的生命在两端上要比作为人的生物学基质的机体的生命要短，因为有机生命开始的发育过程和结束时的退化过程不足以支持有意识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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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说明在不同的社会—文化中，不管在民俗中还是在宗教和哲学界都曾认为胎儿不是人，甚至认为初生婴儿也不是人，他们把人的起点定于出生时刻甚至出生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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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认为胎儿不是人的主要论据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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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系论据。即认为胎儿出生前后在关系上有本质区别，也就是说胎儿—孕母和婴儿一母亲的关系有本质区别。前者是个一元存在，一个合二为一的单位，胎儿完全依靠母亲；而后者是个二元存在，新生儿虽然依赖母亲的营养和照料，但至少已可独立获得他所需的氧，在饥渴和需要爱抚时，会用自己的行动引起成人的相应的行为。胎儿在社会上不扮演任何角色，但婴儿不同，他已成为家庭和社会的一个成员，他可扮演子女、病人等角色，与社会上其他人已有身心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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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意识论据。即认为胎儿以至初生婴儿没有意识，因此都不是人。他们之中有人强调自我意识，有人强调推理能力，有人强调交往能力，有人强调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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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胎儿不是人，总觉得不能接受，即使胎儿按关系或意识标准确实还不是人。难道它不是“潜在的人”、“可能的人”、“正在成为人”？对这一反驳不难回答。“潜在的人”、“可能的人”、“正在成为人”都不是人。当我们说X是潜在的Y时，X并不是Y。X是潜在的总统，不能说X就是总统，就有总统权力。当一对夫妇生下一个畸形儿后，期待第二个孩子是健康的、正常的，并且预先取名为“宝宝”。“宝宝”就是一个可能的人，但还不是人。或者说某个合子是一个几率为0.4的人即有40％的机会成为一个人，但仍然还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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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难道胎儿不是人的胎儿吗？人的胎儿还不是人但也并非是“非人”。否则“非人”如何变成为一个人呢？而且受精卵、合子、胚胎、胎儿、婴儿、儿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不是一个人的连续统吗？怎能把胎儿孤立出来不算人呢？胎儿如是“非人的”，就不会有后来这些阶段。确实，这些反驳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回答“什么是人”的问题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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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什么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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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讨论什么是人这个问题时，即从胎儿的本体论进入人的本体论时，最重要的进展是把human being和person区别开来，或者把人类的生物学生命（human biological life）和人类的人格生命（human personal life）区别开来。如果用我们熟悉的话来说，就是把生物的人和社会的人区分开来。［72，76，77，78，159，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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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物学生命或生物的人是指属于生命分类中脊椎动物门、哺乳类、灵长目、人科、人属的有机体。这个有机体是迄今生物进化的顶峰，具有一系列不同于其他物种的形态、生理、心理方面的独特特点，拥有一套不同于其他物种的独特的基因结构—遗传物质。许多人之所以认为受精卵、合子、胚胎或胎儿是人，就是根据这一生物学标准来论证的。但是他们所说的人，实际上是人类的生物学生命。可以举例来进一步说明。一个失去大脑皮层的男子，他可以继续产生精子，他还是他这个物种的一个成员，他仍然具有人类的生物学生命。但是作为人类的人格生命，作为社会的人，他已经死了。普切蒂（Puccetti）打了一个比方：有一幢房子，我们想知道楼上是否有人住着，但由于法律和伦理学上的理由，我们不能进去看；我们站在外面守着、听着；我们听到炉子在燃烧，可能是个自动加热器；晚上有灯光，可能是个防止窃贼的自动定时器；我们打电话进去，知道电话没有坏，但没有人接；我们测出炉子发出的温度不足以维持一个人冬天居住需要的温度；我们在外墙安了窃听器，窗上安了录像机，但什么也没有发现。我们的结论是：楼上没有人（person）。对于一个昏迷不可逆的病人来说，虽然他还有心跳呼吸，我们可以这样说：他的生物学生命还存在，但他的人格生命已不存在了。所以，人类的生物学生命与人类的人格生命的区别不但适用于胎儿，也适用于脑死病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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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受精卵开始到最后死亡，在遗传学上有连续性，这种连续性是人类的生物学生命。人类的人格生命仅在某一阶段才发生，有时并不与人类的生物学生命同消失。那么什么是人类的人格生命或社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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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谈到了作为一个人的意识标准和关系标准。我认为这就是作为一个社会的人、人类的人格生命的基本标准。而且这两条标准是密切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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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人格生命或社会的人的本质特征是具有自我意识。因此可以把人定义为具有自我意识的实体。许多哲学家论述过自我意识的重要性。笛卡儿把自我意识作为他的哲学基础：“我思故我在。”康德认为，自我意识不仅是世界的中心，而且是世界的源泉。费希特甚至认为：“我就是一切”。王阳明也说过“万物皆备于我”。当然他们的唯心主义是错误的，但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自我意识的重要性。有人问大学生愿不愿意同某个妖怪搞一项交易：“这个妖怪可以使你们的智商增加到400，使你们成为国家的领导人，使你们画出的画超过毕加索，使你们获得诺贝尔奖金，条件是永远不再有自我意识的经验。你们干不干？”大多数学生表示不愿意，因为他们不愿意失去有意识经验的能力，失去了这种能力就不再是人（perso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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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种自我意识，把人（person）与非人灵长类、与受精卵、胚胎、胎儿以及脑死者区别开来。正是这种自我意识，使人体发展全过程的连续统发生质的变化；当人体发展到产生自我意识时，人类的生物学生命发展为人类的人格生命；当不可逆地丧失自我意识时，又复归为人类的生物学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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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person）定义为有自我意识的实体有一些困难。某些非人灵长类似乎有自我意识，如黑猩猩能够在镜子中辨认自己的脸和身体，受过训练的大猩猩科科能够用手势说话，会使用单数第一人称。而有些原始民族部落的语言却没有第一人称单数。但这个问题仍然是可以争论的：比如还不能说科科等有自我意识，或者它们只是一些个别的例外；没有第一人称单数的部落不是没有自我意识，而是他们的语言有缺陷，缺乏表达自我的词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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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仅具有自我意识这个特征似乎还不够。我们可以进一步问：人类有机体如何才能产生自我意识？自我意识当然首先需要一定的生物学基质——人脑作为前提。但在孤立状态中不能产生自我意识。狼孩等事例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它们不具备自我意识，仅有生物学生命，尽管有人脑、有人的遗传物质。自我意识必须在同其他人的交往、关系中产生，即必须在社会关系中才能产生。所以，当我们说婴儿在二至三岁时产生自我意识，这就隐含着这样一个前提：这个婴儿处于正常的社会关系中。由于婴儿处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因而他也就扮演一定的角色。并由于这种社会角色，与社会上其他人发生相互作用。这种社会相互作用使他产生自我意识。在镜子中能辨认自己的黑猩猩没有这种社会关系；像科科等个别的大猩猩也许进入了这种社会关系中；没有第一人称单数的部落的婴儿则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于是我们得到这样的定义：人（person）是在社会关系中扮演一定社会角色的有自我意识的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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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出，person与human being怎么能分开呢？person难道不都是human being吗？不然。一旦我们与外星人相遇，它们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它们具有与我们类似的机体，并且有自我意识，它们既是person，又是human being；如果它们的机体不能纳入我们目前生物学的分类系统中，而它们有自我意识，例如E. T. 中的外星人，那样它们是person，不是human being。所以所有的人类生命并不都是人类的人格生命。事实上许多人类的生物学生命永远不能成为人类的人格生命，即大量的合子从未发育到分娩。而且很可能，也不是所有的人格生命都是人类的。其他行星上的智能生命很可能不是人类生命。人类的生物学生命成为人类的人格生命有一个变化和发展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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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用什么操作标准来判定婴儿何时已发育为具有自我意识的人呢？这是困难的。因为每个婴儿的发育情况不完全一样，无论是婴儿自己的特质还是它所处的环境都有区别。因此，自我意识发育的时间有早有迟。另一方面，婴儿一经出生，就处于社会关系之中，扮演一定的社会角色。因此，即使按上述的定义那时虽然它还不是人，我们也应该而且可以把它作为人来看待。所以，荀子说的“生，人之始也”，韩非子说的“人始于生”适用于这里。但这是一个操作标准，是为了实用的方便，因此必然会有例外。在其他章节中我们将讨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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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了“人是什么”的问题，就可以回答“胎儿是什么”的问题。胎儿不是人类的人格生命、不是person，但也不只是一块组织、一个器官、一个动物。它是具有人类的生物学生命的特殊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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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胎儿的生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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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胎儿的道德地位问题主要是胎儿有没有权利的问题，主要是胎儿有没有生的权利，或更确切地说，出生的权利问题。权利是社会给个人的许可。“生的权利”或“出生权利”就是“许可出生”，别人有义务不干涉。出生权利问题又与人工流产的合道德性问题直接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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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儿有无出生的权利，可以根据不同的论据作出不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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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胎儿有绝对的生的权利。对这一论点的传统论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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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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