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868650
（3）破坏物种整体性。一些人认为，杂合体和嵌合体破坏了物种整体性，不应该允许研究。物种概念本身并不是清晰的，其界限也不固定，而且物种也是演化的。人创造出了骡子，也该是“破坏物种整体性”吧，但满足了当时社会的需要，并没有产生任何负面后果，也得到人们的广泛接受。生物学的物种分类是经验的和实用的，与规范性的伦理判断无关。没有可靠的标准来确定何时跨越了物种之间的界限，为什么这种跨越是伦理上不可接受的。
1700868651
1700868652
（4）道德滑坡。允许进行杂合体和嵌合体研究会形成道德滑坡，滑向理应禁止的做法，例如克隆人、将人与动物杂交等。首先，像克隆人和人与动物杂交等理应禁止的做法与其他理应允许的做法之间本身可以在概念上区分，不一定存在滑坡。其次，即使存在这种滑坡，我们可以在实践上通过管治措施防止从可允许的做法滑向被禁止的做法。
1700868653
1700868654
（5）违反人类尊严。最重要的反对论证是认为杂合体和嵌合体的研究违反人的尊严。美国生命伦理学家Karpowicz等人说：“当一个具有某种程度的人性的存在被囚禁于一个动物体内，不能体验我们物种独特享有的所有认知、情感和道德权利的能力，这样人的尊严（human dignity）处于风险之中。”
1700868655
1700868656
什么是人的尊严概念？康德认为尊严体现在人本身是目的之中，人不能仅仅被当做手段。人的尊严体现在人为自己确定目的和为实现这些目的而行动的能力之中，表现在理性的本性和根据原则行动的能力之中，因此，人具有不能赋予市场价格的独特尊严。但西方有些人将人的尊严应用于人的受精卵、胚胎和胎儿。从儒家的“士可杀而不可辱”、“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等论点中可以看出儒家对人的尊严的观点。但韩非子认为人“始于生，而卒于死”（《荀子》），在我国的《民法通则》中规定人拥有“人格尊严”（personal dignity），但这个人是从出生时开始的。从这些论述我们可以看出，西方有些人谈论“人的尊严”多半从人这个物种（homo sapiens）的独特性出发，而我们则将尊严与人格联系起来。如果其他物种，或未来的智能机器人，或未来可能发现的外星人，他们都不是人类（human beings），只要具备理性、情感、社会交往能力，就被看做具有人格的人，就应该享有人的尊严或人格的尊严。
1700868657
1700868658
因此，尊严问题可能出现在人类细胞占大多数，因而有可能是“人化”、具有“人性”的嵌合体机体，如果将有关杂合体的研究限于胚胎阶段，则不存在尊严问题。另外，如果我们从另一方向来看，“人化”的或具有人性的嵌合体可能不是对人的贬低，而是对动物的提升；它们可提醒我们人与动物的区别不是那么截然分明的；也可帮助我们理解动物的生活和精神。
1700868659
1700868660
评判杂合体／嵌合体研究是否应该允许的主要标准应该是不伤害／有益原则。如能促进科学发展和未来使许多人受益，而伤害较小，则应允许进行。当有可能对杂合体和嵌合体自身或周围生命体的伤害超过受益时，就应中止或制止。基于这一标准，可以提出如下建议：
1700868661
1700868662
（1）应该允许细胞质杂合体研究。
1700868663
1700868664
理由1：用细胞质杂合体胚胎获取干细胞进行研究，将有利于科学发展。
1700868665
1700868666
理由2：在人胚胎干细胞研究中用人卵是浪费。将来将干细胞研究用于临床时，需要大量人卵，不能将细胞质嵌合体干细胞用于临床，因为动物细胞质内的线粒体与人不同，用于临床可能产生线粒体病。
1700868667
1700868668
理由3：使用细胞质嵌合体胚胎与使用用人卵的细胞核转移胚胎没有道德上的区别。
1700868669
1700868670
理由4：将细胞质嵌合体胚胎的研究限制在14天，不将它转移到妇女体内，就不会造成伤害或出现人类尊严等问题。
1700868671
1700868672
但这里的细胞质嵌合体是指人／动物细胞质嵌合体，将人的体细胞核转移到动物去核卵内，不是动物／人细胞质嵌合体，即将动物的体细胞核转移到人的去核卵内，目前这既没有科学上的需要，也会造成对宝贵的人卵的浪费。
1700868673
1700868674
（2）继续不允许进行真正的人／动物杂合体研究。这类杂合体研究类似克隆人，可能造成伤害和浪费宝贵资源。
1700868675
1700868676
（3）应该允许嵌合体研究：
1700868677
1700868678
理由1：干细胞移植到病人体内后如何活动？它们如何分化、移动和形成新组织？目前在人身上试验不道德，可首先在动物体内进行研究。将人类干细胞植入动物不可避免创造嵌合体。例如哈佛大学的研究组将人类神经祖细胞④注射入猴胎儿，看它们与猴的脑细胞如何一起生长、移动和分化。
1700868679
1700868680
理由2：建立人类疾病模型。传统上用动物模型来研究人类疾病，往往会得出南辕北辙的结果，因为人与动物毕竟存在物种差异。利用嵌合体可在动物体内建立人类疾病模型。如美国塔夫特大学Charlotte Kuperwasser创造了具有人类乳腺组织的小鼠，她将人的乳腺细胞加到免疫缺陷的成熟前小鼠体内，可在小鼠体内观察正常人乳腺如何发育，如何发生人的乳腺癌，然后检测什么药物治疗有效。耶鲁大学的Eugene Redmond则将人类神经祖细胞注射入猴脑，目的是探索如何治疗人的帕金森病。
1700868681
1700868682
理由3：研究异种移植。正如上面提及的Zanjiani的工作，他创造出人的细胞占15％的嵌合体绵羊，目的是看这种嵌合体绵羊的器官能否移植到人体而免受排斥。
1700868683
1700868684
但这种嵌合体研究应该有条件限制：其一，人／动物嵌合体研究应该在动物／动物嵌合体基础上进行；其二，研究人／动物嵌合体时，应选择与人物种关系较远的物种进行，而不要选择与人的亲缘关系太近的物种；其三，注入动物胚胎或胎儿的人类基因或干细胞尽可能要少；其四，一旦有迹象表明对嵌合体或周围生物体产生严重伤害，就应中止或停止这类研究；其五，目前不进行将动物干细胞注入人胚胎的嵌合体研究：一方面目前科学上没有这种必要，另一方面这样做可能会对人胚胎造成伤害。
1700868685
1700868686
虽然人胚胎不是具有人格的人，但它与人胎儿、人的尸体以及所有比较高等的动物一样，具有一定的道德地位。上述实体的道德地位处于具有人格的人与无生物之间。具有人格的人拥有完全的道德地位，无生物没有任何道德地位，处于中间地位的实体则拥有一定的道德地位，因此享有一定程度的尊重。操纵和毁坏它们，需要一定的地位。为了挽救千百万人的生命，进行干细胞研究，这是不得不毁坏一些人的胚胎的充分理由。这在伦理学上是可以得到辩护的，因此是可以允许的。但没有充分的理由，看不到这样做后可推进科学，可有利于人类和社会的前景，那么这样做就得不到伦理学上的辩护，因而是不能允许的。
1700868687
1700868688
① 本文根据2007年9月25日在复旦大学复旦学院举办的讲座上的演讲整理而成，发表于《文汇报》2007年10月14日。
1700868689
1700868690
② 本文中“动物”一词意指与人相对的“非人动物”（nonhuman animal）。
1700868691
1700868692
③ 细胞由细胞质和细胞核组成，细胞核内的基因占全部的99％以上，余下的在细胞质的线粒体内，线粒体负责供应细胞的能量。
1700868693
1700868694
④ 神经祖细胞是干细胞在变成脑细胞前的细胞。
1700868695
1700868696
1700868697
1700868698
[
上一页 ]
[ :1.7008686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