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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80 气候改变历史 [:1700870523]
1700871881 气候改变历史 再度占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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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83 英国人带给印度的,物质生产和意识形态上的深远变化,就体现在印度森林的快速变化和退化——这样一个理论,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质疑。印度的自然环境(和其他欧洲的殖民地国家一样),变成了一个主要的论战场地和证据资料,用以分析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冲突。就像刚刚表述的,论争的一个方面,就是印度的边远地区的人们,想要保卫他们传统的对森林的使用方式,而不受殖民法规的制约,森林的困境促成了1870年以后边远地区人民的暴动。这些反抗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形式,或以甘地式的公民抗命运动的风格进行着。从20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印度人民直接反抗腐败的或独裁的森林警卫、官员,反对不允许采集落叶肥料、燃料和放牧羊群的政策。基于现实的痛苦和完全不同于英国的文化视角,相似的普遍性的反抗,在其他地方也发生了,比如,反对殖民政府对公共卫生的控制,或者限制渔猎权力等等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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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85 但是,印度民众反抗英国在印度环境上的干涉和控制,这些个表现绝不是故事的全部。除了这些,还有意识形态上的对抗,特别明显的是印度的中产阶级,对殖民主义者试图把印度整个环境完全改变成英国的“文明”和“进步”的抗争。印度人民的抗争,是在各层面上的,反对殖民者对印度自然的“解读”,即关涉到他们的环境,从而拒绝西方对他们的负面印象,及有关的“热带性”的偏见,从与环境相关的象征符号和价值上,维护自己的文化身份。甘地以殖民的盐税,作为他的公民抗命运动的核心事件,在1930年,成了一个广泛地和英国环境控制相抗衡的象征,进而体现出,它在象征上和实际上的重要性。如果,国家就像本尼迪克特 • 安德森理解的,是个“想象的社区”的话,那么(就像美国的初期一样),他们从环境中得出的某些形象和象征符号,通常被看作是情感上有力的号召点,国家身份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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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87 印度,一个拥有丰富的生态和文化多样性的国家,很难找出唯一一个环境地点或符号上的标志,来代表全印度。甘地很快揣摸到“盐”,有着某种代表全印度的象征上的重要性。孟加拉的风光、植物、动物,甚至孟加拉人吃的食物,与甘地出生的印度西边的古吉拉特邦,或者是和最南边的坦米尔纳德,都完全不一样。另外,很多印度的自然象征符号,拥有一个特定的宗教含义,可能是其他宗教信徒不容易接受的。牛的特有意象,就是其中一个例子,它本可以让印度人完全集中起来,但是,到了印度——穆斯林的关系问题上,却有着导致分裂的作用。况且,印度的山川河流,也很难和印度教的圣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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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89 环境的意象,对于发展国家、地区的意识,或者发展宗教的意识,具体到反抗英国的文化和政治上的统治,都是相当重要的。举例说,对孟加拉风光的自豪(也包括它的文化和语言),是孟加拉诗人和小说家罗宾德拉纳特 • 泰戈尔作品的一个明显特征。他对家乡的风光的热爱,是融入了多种文化成分的(他从梵文诗、迦梨陀娑剧本,到欧洲的浪漫主义诗人、画家那里获得很多灵感)。我们能理解的是,在19世纪末,英国人曾对热带孟加拉的“脆弱性”和“女性化”的本土居民的蔑视,那么,泰戈尔写孟加拉的自然风光,就变成一个爱国含义的抗争。年轻时的泰戈尔,在1894年写下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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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91 很多人逃避孟加拉,因为它太平坦了,但是我恰恰喜爱这里的河流和风光。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天穹是如此宁静,就像一个天青石的高脚杯;下午的寂静,让我想起金色的莎丽服的花边,包裹着整个世界。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可以让人充满这样的想象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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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93 人们在泰戈尔诗中,还发现了爱国的浪漫主义的另一面,那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在环境上的祈求,反映出当时在外国统治之下的印度的落后,及其所遭受的压迫。在上述引文创作的两天前,泰戈尔写的一封信中,很悲伤地很绝望地描写,他观察的孟加拉沿河的贫穷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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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95 每个家庭,都有人患风湿病,有人双腿肿胀,有人感冒发烧,或者有疟疾缠身的小孩在不停地哭泣,但是没有人可以救救他们。一个人怎么可以忍耐,这样没有欢乐,没有健康,没有爱的贫穷生活,哪怕是一分钟?现实却是,我们只得承认,从每个角度看我们都失败了。不管是自然的侵蚀,还是我们的统治者对我们的剥削,或者是我们的印度教经典对我们的压迫——不管什么,我们没有力气抗拒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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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97 不管是责备孟加拉人自己的惰性和失败主义,还是用殖民时期以前的黄金时代,和孟加拉现时的脆弱、疾病的状况做对比,另有人也写到孟加拉的悲惨情况。在1912年的卫生会议上,托蒂勒 • 高希(Totilal Ghosh),一个加尔各答的新闻编辑声称,60年前,孟加拉的农村是完全健康和没有疾病的地方,发烧都很少见,人们根本不知道霍乱,天花也被抑制住了。在那个时候国家的精英生活在农村,村庄里到处都是“健康、快乐和充满活力的人”,他们从来不会被“饥饿,或者致命的瘟疫”这样的问题所困扰。但是,这样田园般的生活已经过去了,高希继续说道。他追溯到19世纪60年代的“黑热病”(疟疾),“使整个印度民族的健康恶化了”。他引用官方统计数据作为证据,“在过去的六十年里”,“疟疾和霍乱将成千百万人,从孟加拉平原上一扫而光,那些留下的人们……生不如死。”曾经健康和满意的生活,现在只剩下饥饿,村民得了疟疾,“死得就像蚊虫一样”。孟加拉人要死光了,高希总结道,而且“一定会最终消失,就像古希腊人一样……除非能有计划地恢复整个地区的活力,逐渐地拯救他们,以免堕入到灭种的境地”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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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899 在英国人统治下,尽管他们自己声称给印度带来的是,所谓物质上(精神上也是)的进步;而对很多印度人,看来整个国家和人民,在殖民统治下都变得越来越脆弱了。这就是迦黎时代(Kali Yuga):苦难的年代。在19世纪90年代和20世纪初的印度,疟疾、传染病和瘟疫席卷了整个国家,而且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饥荒,就好像500年前的欧洲遭受黑死病的时期一样。但是,至少英国人,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自然环境资源。而印度,一个殖民地,却不能够。只有在印度自治的前提下,人们才会相信,印度那片饱经风雨的土地,可以再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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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01 [1] 编者注:第八章指大卫 • 阿诺德《自然的问题:环境、文化和欧洲的扩张》的第八章《发明热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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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03 [2] 本杰明 • S • 沃德(Benjamin S.Ward),P • E • 康纳(P. E. Connor):《特拉凡哥尔和柯钦的地理和统计上的调研备忘》(Geographical and Statistical Memoir of the Survey of the Travancore and Cochin States),特拉凡哥尔,1863年,205—206页。转引自理查德 • P • 塔克尔(Richard P. Tucker)的《英国帝国主义统治下的印度森林蜕化:阿萨姆邦和喀拉拉邦的植物、森林和农民》(The Depletion of Indias Forests under British imperialism: Plants, Forests, and Peasants in Assam and Kerala)一文,收录在唐纳德 • 伍斯特(Donald Worster)主编的《地球的终点》(The Ends of the Earth),剑桥,1988年,1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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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05 [3] T • H • 霍尔迪奇(T. H. Holdich):《印度》(India),伦敦,1904年,3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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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07 [4] 对这个论点的延伸,参见大卫 • 阿诺德(David Arnold):《饥荒:社会危机和历史变迁》(Famine: Social Crisis and Historical Change),牛津,1988年,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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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09 [5] 《印度帝国公告》(The Imperial Gazetteer of India),第1卷,伦敦,1909年,5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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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11 [6] 同上,4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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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13 [7] 罗纳德 • 罗斯(Ronald Ross):《备忘录》(Memoirs),伦敦,1923年,97页,2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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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15 [8] 塔科尔:《印度森林的蜕化》(The Depletion of India’s Forests),1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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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17 [9] 伊丽莎白 • 惠特科姆(Elizabeth Whitcombe):《灌溉》(Irrigation),收录在达摩 • 库马尔(Dharma Kumar)编的《剑桥印度经济史》(The Cambridge Economic History of India),第2卷,剑桥,1983年,677—7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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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19 [10] 伊丽莎白 • 惠特科姆(Elizabeth Whitcombe):《英属印度的灌溉造成的环境损耗:水浸,盐碱,疟疾》(The Environmental Costs of Irrigation in British India: Waterlogging, Salinity, Malaria),收录在大卫 • 阿诺德(David Arnold)和罗摩占陀罗 • 古哈(Ramachandra Guha)编辑的《自然,文化,帝国主义:南亚的环境历史论述》(Nature, Culture, Imperialism: Essays on the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South Asia),新德里,1995年,237—2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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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21 [11] 约翰 • M • 赫德(John M. Hurd):《铁路》(Railway),收录在达摩 • 库马尔编的《剑桥印度经济史》,第2卷,剑桥,1983年,737—7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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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23 [12] 克莱因(Ira Klein):《孟加拉的疟疾和死亡率,1840年至1921年》(Malaria and Mortality in Bengal, 1840—1921),发表在《印度经济和社会历史评论》(Indian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Review),1972年,132—1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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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25 [13] 马德哈维 • 噶德格尔(Madhav Gadgil)、罗摩占陀罗 • 古哈(Ramachandra Guha):《龟裂的土地:印度生态史》(This Fissured Land: an Ecological History of India),新德里,1992年,116页。然而,印度在英国统治之前,印度的森林退化和生态变化大幅度发生了。参见理查德 • M • 伊顿(Richard M. Eaton):《伊斯兰的崛起和孟加拉的边境,1204年至1760年》(The Rise of Islam and the Bengal Frontier, 1204—1760),伯克利,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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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27 [14] 对将现代环境后果归咎到殖民前的森林居民的问题,参见大卫 • 哈迪曼(David Hardiman):《森林的力量》(Power in the forests: the Dangs,1820—1940),大卫 • 阿诺德和大卫 • 哈迪曼共同主编的《底层研究第八卷:纪念拉纳吉特 • 古哈》(Subaltern Studies VIII: Essay in Honour of Ranajit Guha),新德里,1995年,89—1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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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71929 [15] J • F • 理查德(J. F. Richards)、詹姆士 • R • 哈根(James R. Hagen)、爱德华 • S • 海恩斯(Edward S. Haynes):《比哈尔省、旁遮普和哈里亚纳邦的土地使用变化,1850年至1970年》(Changing land use in Bihar, Punjab and Haryana,1850—1970),载《现代亚洲研究》(Modern Asian Studies),1985年,7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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