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0871997e+09
1700871997
1700871998 最近的气象学的研究表明,气候是以一个周期性的方式,在相对干旱和潮湿的阶段之间来回变化,而这个变化的影响可能是世界范围内的,它可能导致了牧民和农民轮换入侵对方的领地。当干旱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草原就无法继续承载牧民们饲养的大量牲畜,这样,牧民们不得不从他们已然无法维持的游牧生活的循环当中挣脱出来,入侵到附近的农耕社会中去,抢掠自己和牲畜所需的口粮。另一方面,当气候的钟摆摆动到潮湿的一边,草原的自然环境适宜于开耕播种的时候,农民们开始了对草原和游牧民的反攻。两方各自的入侵方法大相径庭。游牧民族的爆发性入侵,就像骑兵突击一样,势不可挡。而农民的进攻就像步兵前进一样,步步为营,每前进一步,就挖个坑,做开荒稼穑之用,并且在周边开始修建道路和铁路,保持和后方的沟通。有记录的最显著的关于游牧民爆发的例子,是突厥人和蒙古人的大举侵犯。发生的时期大概在人类干旱期倒数的第二个时期。而一个令人震撼的农民爆发的典型例子,就是后来的俄国东扩。以上这两种人口流动的方式都非常不正常,而且在每次行动当中,对于对方来说,都是异常痛苦的。但是它们产生的原因,似乎都是因着同样一种不可控制的自然界的力量。
1700871999
1700872000 无止尽的来自农耕者那方的压力,从长期来说,是更加痛苦的,遭受那种痛苦的人,比起遭受游牧民族野蛮突袭和杀戮,还要严重。蒙古人的侵略在二到三代人的时间就结束了,而俄国的报复性的殖民政策,大概持续了四百多年。先是在哥萨克人后方一线,从北面包围并缩小了牧场的范围,接着沿着外里海铁路,将他的触须伸展到了南部边境线之外。从游牧人的观点来看,俄国农民,就像西方的工业主义中的煅压机一般,将烧红的铁随意地改造形状。游牧民要么被彻底粉碎消灭掉,或者被锻造成定居的生活模式。而这个演化过程并不是和平的。为了清空,通往跨里海的铁路的地方,在哥提比(Goktepe)12的土库曼人被屠杀之后,游牧人死前的呐喊很少被听到。在欧洲战争中,当英格兰人揭露奥托曼土耳其人的游牧民族祖先的面目,证明他们屠杀了六十万亚美尼亚人的罪名的时候,此时却有五十万吉尔吉斯——哈萨克联盟中的讲土耳其语的中亚游牧民族,被俄罗斯的农民们——所谓“人类里最正直的人”,根据上级的命命给灭绝了。13
1700872001
1700872002 17世纪欧亚游牧民族的命运,注定是个悲剧。当时,出现了两个定居型帝国,一个是莫斯科帝国,另一个是大清帝国。从不同的方向上,他们都将触须衍生到欧亚草原。现在,我们的西方文明,已经将全世界都掌控在手中,在其他的古老的地域,完成了对游牧民的根除任务。在肯尼亚,马赛人的牧场14已经被横七竖八地切成很多小块,为欧洲的农民开垦之用。在撒哈拉,伊摩沙人(Imoshagh)看到,他们迄今无法被攻占的沙漠堡垒,任凭飞机和八轮卡车肆意进入。甚至在阿拉伯半岛,古代的亚非语系的游牧人的大本营,还有巴杜,都被强迫转向了“法拉欣”(Fallahin);而干这件事的,并非什么外来力量,而是由于阿拉伯人中间一个叫阿卜杜 • 阿齐兹 • 沙特的人故意执行的政策,他是内志和汉志的王,并且还是严格的穆斯林狂热信徒的哈瓦布社会的人间首领。当瓦哈比的统治者居于阿拉伯半岛的中心,用装甲车来加强他的统治权威,用加油泵、自流井和对美国石油利益的让步,来解决他的经济问题时,很显然,游牧崩塌的最后时刻到了。
1700872003
1700872004 所以,亚伯被该隐残杀了。我们只剩下追问:是否该隐的诅咒也害了他自己?
1700872005
1700872006 地开了口,从你手中,喝下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须受到大地的诅咒。你种地,地不再为你效力;你必将成为大地上一个流浪漂泊的人。15
1700872007
1700872008 该隐所受的诅咒中的第一条,很显然,未能奏效。因为,尽管绿洲的农耕者的确发现了,不能在缺水的草原上继续耕种,但他可以迁移到气候环境更为有利的地方,由此,他身后的工业的力量推动着他重返故地,宣称亚伯的草地为已有。究竟该隐是他所创造的工业的受惠者,还是受害者,我们还要走着瞧。在1933年,当新的世界经济秩序被打破并瓦解时,似乎亚伯的复仇也不是没有可能。就仿佛是一个游牧人(Homo Nomas)被一农民重创之后,还在等着瞧一眼杀他的那个凶手——农民(homo Faber)是怎样的忧心如焚,最终崩溃,坠入地狱16。
1700872009
1700872010 [1] 编者注:本书指汤因比的《历史研究》。
1700872011
1700872012 [2] 编者注:参见汤因比《历史研究》第三章《文明的生长》。《历史研究》在中国国内虽有翻译文本,编者对本章内容仍然做了重译。
1700872013
1700872014 [3] 编者注:参看《文明的起源》,其中《卓越出自艰辛》一篇介绍了复活岛情况。
1700872015
1700872016 [4] H • P • 斯丁斯比(H. P. Steensby):《爱斯基摩文化起源的考古学方面的研究》,43页。
1700872017
1700872018 [5] 同上,42页。
1700872019
1700872020 [6] 编者注:居住在苏丹南部的黑种部族人。
1700872021
1700872022 [7] 编者注:苏丹的尼罗特人。
1700872023
1700872024 [8] 编者注:土库曼斯坦南部的阿哈尔州的省会。
1700872025
1700872026 [9] 编者注:所以说牧羊犬是在有了定居农户后出现的。
1700872027
1700872028 [10] 《创世记》,第4章,第1—5节。
1700872029
1700872030 [10] 汤因比先生对于这个问题,曾在原书的这一章加了一个很长的附录。
1700872031
1700872032 [12] 编者注:土耳其南部卡拉曼省的一个地方。
1700872033
1700872034 [13] 汤因比:《在希腊和土耳其的西方问题》,339—342页。
1700872035
1700872036 [14] 编者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游牧狩猎民族。
1700872037
1700872038 [14] 《创世记》,第4章,第11—12节。
1700872039
1700872040 [16] 如果汤因比先生是在1945年写这句话,恐怕也不需要做多大改变——节选者。
1700872041
1700872042 * 选自阿诺德 • 约瑟夫 • 汤因比所著《历史研究》(A Study of History)一书的第一卷第三章第一节《波利尼西亚人、爱斯基摩人和游牧民族》,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1987年,164—170页。
1700872043
1700872044
1700872045
1700872046
[ 上一页 ]  [ :1.70087199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