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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娶夏娃做他的妻子,夏娃有孕,生该隐……夏娃再孕,生该隐弟亚伯。亚伯牧羊,该隐耕地。时间流逝,该隐将土地上收获农作物,奉献给耶和华。亚伯将头生的小羊和羊脂油奉献给主。主感谢亚伯和其所献之物,但是对该隐和他的奉献无动于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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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生活,的确是人类技艺的一个胜利。牧民生活在大草原上,虽然不能以青草充饥,但是却可以让自己的牲畜把青草变成他可以食用的乳制品和肉类。四季交替,为了在贫瘠的草场上给他的牲畜寻找食物,为适应这样的生活,他需要不断地奔波,并一丝不苟地遵循着季节交替的精确时间表。实际上,游牧生活的杰出之处在于,需要人具有优秀的品质和高级的能力,而牧民所受自然的惩罚,就和爱斯基摩人所遭受的差不多。他们虽然征服了可怕的生存环境,自然却悄悄地反过来让他们变成了它的奴隶。牧民们,和爱斯基摩人一样,变成了每年的气候变化和植被周期循环的囚犯。为了获得在草原上的主动权,他们丧失了对整个世界的控制。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中,虽是一匆匆过客,但也曾留下些许痕迹。时不时的,他们就得打破自己的惯常生活范围,影响到周边的农耕文明社会。在一些时候,他们曾完全征服了那些农耕社会,但是这样的爆发,从来不是自发性的。当游牧民族从他们的草原一路跋涉,到达农夫的花园的时候,他并不是刻意要改变他固有的生活方式,只是对那些他无法控制的自然力做出的被动回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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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种外部力量可以压垮游牧民族:一种是推力,一种是拉力。当草原上突然发生干旱的时候,牧民们逼迫着被推出了草原,他们已经无法在原来的草原上维持生计。同样,草原上的牧民,也会被周边定居型社会形成的权力真空地带所吸引,这些真空地带的出现,或许是因为某些农业文明社会的突然崩塌,或许是欧洲民族大迁移所造成,而这些都与游牧民族本身的生活方式无关。将历史上的游牧人对农业文明的入侵的重大事件结合在一起研究,似乎可以显示出所有这些入侵的原因,都可以追溯到上述的两种原因上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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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偶尔的入侵的历史事件以外,游牧社会是个没有历史的社会。一旦游牧民族遵循他自身的年度轨道进行运转,游牧部落也就会一直这样转下去,除非哪一天,外界的力量将游牧社会带到停滞,或者是灭亡的境地。这个外界力量,来自于周边的农业文明社会的压力。尽管,耶和华也许更尊重亚伯和他的奉献,而不是该隐的奉献,但却无法阻止该隐残害亚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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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气象学的研究表明,气候是以一个周期性的方式,在相对干旱和潮湿的阶段之间来回变化,而这个变化的影响可能是世界范围内的,它可能导致了牧民和农民轮换入侵对方的领地。当干旱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草原就无法继续承载牧民们饲养的大量牲畜,这样,牧民们不得不从他们已然无法维持的游牧生活的循环当中挣脱出来,入侵到附近的农耕社会中去,抢掠自己和牲畜所需的口粮。另一方面,当气候的钟摆摆动到潮湿的一边,草原的自然环境适宜于开耕播种的时候,农民们开始了对草原和游牧民的反攻。两方各自的入侵方法大相径庭。游牧民族的爆发性入侵,就像骑兵突击一样,势不可挡。而农民的进攻就像步兵前进一样,步步为营,每前进一步,就挖个坑,做开荒稼穑之用,并且在周边开始修建道路和铁路,保持和后方的沟通。有记录的最显著的关于游牧民爆发的例子,是突厥人和蒙古人的大举侵犯。发生的时期大概在人类干旱期倒数的第二个时期。而一个令人震撼的农民爆发的典型例子,就是后来的俄国东扩。以上这两种人口流动的方式都非常不正常,而且在每次行动当中,对于对方来说,都是异常痛苦的。但是它们产生的原因,似乎都是因着同样一种不可控制的自然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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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止尽的来自农耕者那方的压力,从长期来说,是更加痛苦的,遭受那种痛苦的人,比起遭受游牧民族野蛮突袭和杀戮,还要严重。蒙古人的侵略在二到三代人的时间就结束了,而俄国的报复性的殖民政策,大概持续了四百多年。先是在哥萨克人后方一线,从北面包围并缩小了牧场的范围,接着沿着外里海铁路,将他的触须伸展到了南部边境线之外。从游牧人的观点来看,俄国农民,就像西方的工业主义中的煅压机一般,将烧红的铁随意地改造形状。游牧民要么被彻底粉碎消灭掉,或者被锻造成定居的生活模式。而这个演化过程并不是和平的。为了清空,通往跨里海的铁路的地方,在哥提比(Goktepe)12的土库曼人被屠杀之后,游牧人死前的呐喊很少被听到。在欧洲战争中,当英格兰人揭露奥托曼土耳其人的游牧民族祖先的面目,证明他们屠杀了六十万亚美尼亚人的罪名的时候,此时却有五十万吉尔吉斯——哈萨克联盟中的讲土耳其语的中亚游牧民族,被俄罗斯的农民们——所谓“人类里最正直的人”,根据上级的命命给灭绝了。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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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欧亚游牧民族的命运,注定是个悲剧。当时,出现了两个定居型帝国,一个是莫斯科帝国,另一个是大清帝国。从不同的方向上,他们都将触须衍生到欧亚草原。现在,我们的西方文明,已经将全世界都掌控在手中,在其他的古老的地域,完成了对游牧民的根除任务。在肯尼亚,马赛人的牧场14已经被横七竖八地切成很多小块,为欧洲的农民开垦之用。在撒哈拉,伊摩沙人(Imoshagh)看到,他们迄今无法被攻占的沙漠堡垒,任凭飞机和八轮卡车肆意进入。甚至在阿拉伯半岛,古代的亚非语系的游牧人的大本营,还有巴杜,都被强迫转向了“法拉欣”(Fallahin);而干这件事的,并非什么外来力量,而是由于阿拉伯人中间一个叫阿卜杜 • 阿齐兹 • 沙特的人故意执行的政策,他是内志和汉志的王,并且还是严格的穆斯林狂热信徒的哈瓦布社会的人间首领。当瓦哈比的统治者居于阿拉伯半岛的中心,用装甲车来加强他的统治权威,用加油泵、自流井和对美国石油利益的让步,来解决他的经济问题时,很显然,游牧崩塌的最后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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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亚伯被该隐残杀了。我们只剩下追问:是否该隐的诅咒也害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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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开了口,从你手中,喝下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须受到大地的诅咒。你种地,地不再为你效力;你必将成为大地上一个流浪漂泊的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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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所受的诅咒中的第一条,很显然,未能奏效。因为,尽管绿洲的农耕者的确发现了,不能在缺水的草原上继续耕种,但他可以迁移到气候环境更为有利的地方,由此,他身后的工业的力量推动着他重返故地,宣称亚伯的草地为已有。究竟该隐是他所创造的工业的受惠者,还是受害者,我们还要走着瞧。在1933年,当新的世界经济秩序被打破并瓦解时,似乎亚伯的复仇也不是没有可能。就仿佛是一个游牧人(Homo Nomas)被一农民重创之后,还在等着瞧一眼杀他的那个凶手——农民(homo Faber)是怎样的忧心如焚,最终崩溃,坠入地狱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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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编者注:本书指汤因比的《历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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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编者注:参见汤因比《历史研究》第三章《文明的生长》。《历史研究》在中国国内虽有翻译文本,编者对本章内容仍然做了重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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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编者注:参看《文明的起源》,其中《卓越出自艰辛》一篇介绍了复活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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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 P • 斯丁斯比(H. P. Steensby):《爱斯基摩文化起源的考古学方面的研究》,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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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同上,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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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编者注:居住在苏丹南部的黑种部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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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编者注:苏丹的尼罗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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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编者注:土库曼斯坦南部的阿哈尔州的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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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编者注:所以说牧羊犬是在有了定居农户后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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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创世记》,第4章,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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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汤因比先生对于这个问题,曾在原书的这一章加了一个很长的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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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编者注:土耳其南部卡拉曼省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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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汤因比:《在希腊和土耳其的西方问题》,339—3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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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编者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游牧狩猎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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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创世记》,第4章,第1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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