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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05 “顾菟”,王逸解作顾望之菟。菟作兔。朱熹也如此。旧说都把顾和菟分开来。顾是顾望。菟是兔子。清人毛奇龄认为顾菟不能分开,顾菟是月中的兔名。今人闻一多举出十一说,认为顾菟就是蟾蜍的别名。蟾蜍一名居蠩,与顾菟一音之转。同一转语,即为科斗,为活东,与蟾蜍实为一体。《汉少室神道阙》刻月中蟾蜍,四足一尾,宛如科斗后期的形状,故知顾菟亦即科斗。[22]这问题换句话说:月球里为什么有虾蟆呢?所谓月球里虾蟆,指月球的黑影,古人称太阳黑斑叫踆乌,月球黑影叫蟾蜍。《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就是这个意思。屈原提出了问题,便有学者来试求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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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07 王充首先责难,月球里有蟾蜍是真的吗?王充在《论衡·说日篇》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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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09 儒者曰: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蟾蜍。……夫月者,水也。水中有生物。非兔、蟾蜍也。兔与蟾蜍久在水中,无不死者。日(日字疑衍,见黄晖《论衡校释》,下略)月毁于天,螺蚌汩(泊)于渊,同气审矣。所谓兔、蟾蜍者,岂反螺与蚌耶?且问儒者:乌、兔、蟾蜍死乎?生也?如死,久在日月,焦枯腐朽;如生,日蚀时既,月晦常尽,乌、兔、蟾蜍皆何在?夫乌、兔、蟾蜍,日月气也,若人之腹脏,万物之心膂也。月尚可察也,人之察日,无不眩,不能知日审何气,通(遏)而见其中有物名曰乌乎?审日不能见乌之形,通(遏)而能见其足有三乎?此已非实,且听儒者之言,虫物非一,日中何为有乌?月中何为有兔、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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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11 月球里有黑影,这是真的。黑影就是蟾蜍。这传说给科学家知道了,才不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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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13 夫月者水也。兔、蟾蜍,非水中生物。故月中无兔、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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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15 这像今人说月球上没有空气、水,赤地万里,怎么有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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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17 死者腐朽,兔、蟾蜍如死,兔、蟾蜍必久已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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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19 生者占空间。月晦常尽无空间。兔、蟾蜍如生,晦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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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21 其实月球并不是水,月晦时月球继续存在。王充的读书态度是对的,依据却是错的。张衡在《灵宪》上所说就有了新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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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23 月者,阴精之宗,积而成兽,象兔阴之类。其数耦。其后有冯焉者,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之,以奔月。将往,枚筮之于有黄,有黄筮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且大昌。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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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25 夫日譬犹火,月譬犹水。火则外光,水则含景。故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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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27 张衡是著名的科学家。在这里,他叙述了蟾蜍的神话。同时,他对月球的盈缺,又作了科学的解释。月球的光是受太阳的光照而产生的,月球的盈亏,魄是日光为月球本身所蔽,因而月球正对太阳就是光盈;日光被月球本身所遮住就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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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29 月球圆缺的道理是这样子:月球自己不会发光,地球上人看见的光,那是被太阳所照反射出来的。假定太阳、地球不动,月绕地球旋转,月球在太阳地球的中间时,太阳的光直射地球前半面,人在地上看月,看见月球的后半面,月球不是透明体,所以看不见月球有光。这叫朔月。过了几天,月球位置移到太阳与地球之旁,月球受阳光斜照,光面一部分向着地球,从地球上人望去,像把镰刀,这叫蛾眉月。再过几天,月球的位置,恰巧使月球和地球及地球和太阳二线相交成直角,太阳用45度斜照月球,月球光面一半向地球,地球上人,见月一半,这叫上弦。上弦以后,月球位置,渐转到太阳与地球之后,那时太阳与月球隔着地球,遥遥相对,这叫望月。因为太阳直射月球,月球光面全临地球,地上人见之。月球圆了,不过地球在太阳、月球中间。月球在地球、太阳中间,三体不在一直线上,否则,便有月食、日食现象。地球在太阳、月球中间是月食;所以月食必在望日;月球在地球、太阳中间是日食,所以日食必在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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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31 这原理自张衡以来,发展到沈括,中国历家已能初步的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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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33 屈原提了这问题,照例楚辞学者,该有些见解的。王逸《章句》,洪兴祖《补注》没有什么。柳宗元《天对》也没有说出东西来。只有朱熹《集注》却是说得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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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35 此篇所问,虽或怪妄,然其理之可推,事之可鉴者,尚多有之,而旧注之说,徒以多识异闻为功,不复能知其所以问之本意与今日所以对之明法。至唐柳宗元始欲质以义理,为之条对,然亦学未闻道,而夸多衒巧之意,犹有杂乎其间。以是读之,常使人不能无遗恨。若《补注》之说,则其庞乱不知所择,又愈甚焉。今存其不可阙者,而悉以义理正之,庶读者之有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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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37 问题看得确切,他是能运用历史上的科学成果来解释《天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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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39 故惟近世沈括之说,乃为得之,盖括之言曰,月本无光,犹一银丸,日耀之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大抵如一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正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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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41 沈括学说见《梦溪笔谈》卷七《象数》:“光之初生,日在其旁,故光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如一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正圆。”这说月光初生,太阳在月球旁,我们只见月光的一侧,就好像一个钩。假定地球、月亮不动,太阳旋转至地球旁,故斜照而月光渐满。沈括的学说,则又自张衡《灵宪》及长孙无忌《隋书·天文志》继承发展而来。[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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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43 近岁王普又申其说,曰:月生明之夕,但见其一钩。至日月相望,而人处其中,方得见其全明。必有神人能凌倒景旁日月,而往参其间,则虽弦晦之时,亦得见其全明,而与望夕无异耳。以此观之,则知月光常满,但自人所立处视之,有偏有正,故见其光有盈有亏,非既死而复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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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45 实际上,月球是没有圆缺的。王普设想有个神人,跑到月球边去,常对太阳照月球的一面,那真是人间所愿望的月常圆了。接着又说顾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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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47 若顾菟在腹之间,则世俗桂树蛙兔之传,其惑久矣。或者以为日月在天,如两镜相照,而地居其中,特四旁皆空水也。故月中微黑之处,乃镜中天地之影,略有形似,而非真有是物也。斯言有理,足破千古之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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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49 月球圆缺的道理,自张衡以来,已能初步的说明了。但月球圆时,球面上为什么还有黑影呢?回答这问题的:一种是幻想式的神话,月球里有桂树、蛙兔;一种是黑影说,或地影说。关于朱熹的地影和月亮圆缺见解,在他的门人所撰的《语类》里,保存了好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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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51 月体常圆无阙,但常受日光为明,初三四是日下照,月在西边明,人在这边望,只见在弦光。十五六,则日在地下,其光由它四边而射出,月被其光而明。月中是地影,月古今人皆言有阙,惟沈存中云无阙。(《朱子语类》卷二,包扬录,同治刊本,应元书院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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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890153 月无盈阙,人看得有盈阙,盖晦日则月与日相叠了,至初三方渐渐离开去,人在下面侧看见,则其光阙,则月与日正相对,人在中间,正看见,则其光方圆。因云,《礼运》言播五行于四时,和而后月生也,如此,则气不和,便无月,恐无此理。其云三五而盈,三五而阙,彼必不曾以理推之。若以理推之,则无有盈阙也。毕竟古人推究事物,似亦不甚子细。或云,恐是说无初有时。曰,也说不得。(吕寿录,案此条后文评经义。可见朱熹读书态度超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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