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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森林大火过去多年之后,当这些人类在傍晚围坐在一起,以急促的声音讲述起当时的情景时,他们突然之间又仿佛看到了熊熊火焰和自相奔践的动物。他们吓得簇拥到一起,就仿佛自己的头发就要被火焰烧着了一般,并且再一次地,他们既恐惧惊怖,又被面前的情景所深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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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符号的发明,人类将他们丰富的想象投射到了周围的世界。从此一切不再是过去的模样。随着语言的发明,人类步入了符号化意识阶段。现在人类可以记忆和回顾自己所走过历程中的大事件。于是故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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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作为集体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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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民学会将意识外化时,他们向成为人类又迈出了更近的一步。通过在动物骨头或湿黏土上刻下印记,人类发明了一种方式,得以将自己的意识外化到某种比自身更为持久的载体上。于是一个带有刻画的鹿角便成了人类对于月亮在天上位置的理解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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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四十亿年前DNA分子出现之后,在生命过程中还有没有出现过如此重要的事件。生命借助DNA存储那些在演化过程中出现的最为紧要的变化的信息。比如,如果亲代抚育被编码进了一种鱼类的DNA中,那么这种鱼类的以后各代就都会具备这些指令,哪怕它们距离最初出现亲代抚育变异的祖先已经过去了很久。因此,一旦某个过程被记录在了DNA分子中,那它就有机会成为一笔超越时间的遗产。而倘若它没有被记录进DNA,那它终将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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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情形也出现在了当人类学会将其意识外化到文化载体上的时候,只是这里有着一个巨大的区别。现在人类可以将得到的伟大洞见保存在绘画、诗歌和散文当中,于是人类文化成了某种位于身体外部的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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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文化,人类的各种经验可以被记忆和传递,而无需改变 DNA。任何宝贵的理解,哪怕只是一个人经验而得到的,都可以成为持久的人类共同遗产的一部分。这正是语言(口语或书面语)的威力所在。比如,借助张载的《西铭》,我们得以继承他的新儒家遗产:“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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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西铭》(及其他所有伟大的文字),人类找到了一种方式,得以保存历代最深刻的洞见,使之成为一个持久的语境的一部分,为融入其中的每一个新人提供滋养。因此,一个孩子不仅被给予了自己父母的基因遗产,也被赋予了一种超越基因的文化遗产。张载当初设想了这个普遍关爱人类和万物的理想图景,而这个洞见并被没有随着他的逝去而消失。它被保存在了语言当中,因而仍有可能影响到后世各地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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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整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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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文化,我们找到了种种方式来分享各自的心灵和感受。而通过这样的合作,我们也发明了更为强大的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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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将故事和成就书于泥板和石头等可以延续多个世纪的载体,我们得以保存知识。后世的每一代人因而可以借鉴前贤所习得和传递给下来的知识——史诗和经文,诗歌和戏剧,专著和年鉴,如此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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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前所未见。这些知识及其赋予的生存能力,使得人类可以超越过往四十亿年的生命历程所施加的种种束缚。这种新的能制造和使用符号的动物,身上具备了其他三千多万种物种统统不具备的一些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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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有各种巨大的知识宝库可资利用,其中的知识通过书面和口头传统经过数千年的时间积累和提炼而来。说人是孤立的个体,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依据,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身处一个由全体人类获取的经验和理解汇聚而成的海洋。而当我们学会从中汲取养分时,我们便是开始参与到了一个延续了约二十万年的集体过程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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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种更高层次的意识,这些前所未有强大的人类走出了非洲,几乎在瞬间(以地质时间计),其存在便遍及每一块大陆。高山?沙漠?海洋?暴风雪?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人类的脚步。由于这些制造和使用符号的能力,我们人类在一夜之间成了一种全球性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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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hristine Kenneally,“Freedom from Selection Lets Genes Get Creative,”New Scientist,vol.27 (Sept.2008)
: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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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m.Theodore de Bary and Irene Bloom,eds.,Source of Chinese Tradition,vol.1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9),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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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历程 第九章 成为一种全球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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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类每到一个地方,我们便成为了那个地方。这靠的正是符号性意识赋予的强大力量。借助各种文化发明,人类得以以比单纯依靠基因变化的方式快得多的速度去适应新环境。所以那些决定追随驯鹿的人类很快成了“驯鹿的子民”。他们走着与驯鹿相同的迁徙路径,吃着部分相同的食物。而在夜晚,在宴会上和舞蹈中,他们会尽情庆祝身为驯鹿子民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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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一些人类选择与鲸鱼相处,他们便成了鲸鱼的子民。还有些则崇拜起鸟类,他们开始佩戴羽毛装饰,以歌声相互召唤,并将在死后成为鸟类的一员作为最崇高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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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早期人类不仅仅只是走遍了地球的各大区域,随着他们按照各个区域的独特之处重新想象自己的生命,他们的想象也把握住了这些地方的精髓。他们是把周围的每一种色彩和声音都融入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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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恰巧与人类这段遍及全球的冒险历程相伴出现的是一波动物灭绝的浪潮。人类在五万年前首次走出非洲,在大概一万八千年前踏上北美大陆,之后过了仅仅一千年,其足迹便已经抵达南美大陆的最南端。而在此期间,美洲大陆上的大量大型哺乳动物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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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们还无法确定,这样的灭绝是由人类引起的,还是由于气候变化,但不论如何,我们成为一种全球性存在的历程伴随着这样一种生命的减少,这一事实还是不免让我们困扰。人类的故事既彰显了其力量,也揭示出其中令人沉痛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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