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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590 一些古人猜测,那些恒星是漆黑巨球上的一个个小孔,遥远的光从孔里射进来。意大利天文学家、自然科学家布鲁诺则不认同这种观点,他认为其他恒星是和太阳一样的物体,只是太过遥远了,它们甚至可能也有自己的行星和文明——天主教会很不喜欢这个观点,于是,1600年,他们把布鲁诺烧死在了火刑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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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592 1608年,突然出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人类发明了望远镜!伽利略很快对其进行了改进,并用自己设计的最先进的望远镜凝望那些遥远的星星。结果,他看见了……竟然还是暗淡的小白点!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在祖母的钢琴上弹奏“一闪一闪亮晶晶”。在这首《小星星》首次发表的1806年,里面那句“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究竟何物现奇景)回荡在许多人的脑海里,但却没人真正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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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594 如果真如布鲁诺所认为的那样,其他恒星只是遥远的太阳,那它们一定比太阳远多了,因为只有异乎寻常的遥远,才会让它们显得如此暗淡。那么,它们距离我们究竟有多远呢?这取决于它们到底有多亮。这也是我们很想知道的问题。在《小星星》发表的32年后,德国数学家、天文学家费里德里希·贝塞尔(Friedrich Bessel)终于在这个“悬案”上有了突破。请你伸直手臂,竖起大拇指,交替闭上左眼和右眼几次。看到了吗?你的大拇指在背景画面中以固定的角度跳来跳去,忽左忽右。接着,移动大拇指,让它离你的眼睛越来越近,你会发现,它跳跃的角度在变大。天文学家把这个跳跃的角度叫作“视差”(parallax)。利用这个视差,你能清楚地算出你的大拇指有多远。你不用担心计算的问题,因为在你不经意间,你的大脑已经帮你算出来了——大脑能根据物体在两只眼睛中的不同角度来判断它的距离,这对深度知觉的形成至关重要,也正是这样的能力让我们能看到三维立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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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596 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越大,我们对遥远物体的深度知觉就越好。在天文学上,我们同样可以利用这种视差的小把戏,假装我们拥有两只距离3 000亿米的眼睛,这正是地球绕太阳旋转的轨道直径。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能将相隔6个月时间拍摄的望远镜照片进行对比,在这两个时间点,地球位于太阳的两端。贝塞尔就这么做了。结果,他发现,在这两张照片中,尽管大部分恒星的位置几乎都没变化,却有一颗特立独行的恒星:它有一个晦涩的名字叫“天鹅座61”(61Cygni)。这颗恒星移动了一个很小的角度,可以算出从它的距离约是太阳距离的100万倍——这个距离非常之远,它的星光到达地球需要11年,而太阳光到达地球却只需要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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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598 不久以后,又有一些恒星的视差被测量出来,这样,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些暗淡小白点的距离!这是如何计算出来的呢?在夜晚,当一辆车离你远去时,你会发现尾灯的亮度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也就是说,离你2倍远时,亮度下降4倍)。关于天鹅座61,由于贝塞尔知道了它的距离,利用这个平方反比的关系,他计算出了它的亮度。他的结果是,天鹅座61的亮度与太阳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布鲁诺的观点一直都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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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00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采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法,人们又取得了另一个重大突破。1814年,德国眼镜商约瑟夫·冯·弗劳恩霍夫(Joseph von Fraunhofer)发明了一个名为“光谱仪”的装置,它可以根据光的组成,将其分解成彩虹般的色谱,并观察它们精致的细节。他发现,在彩虹般的色带里,有一些神秘的暗条(见图1-5),而这些暗条在光谱中的位置取决于光源的材料,就像光的指纹一样。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人们仔细研究和测量了这些光谱,并根据常见的物质对它们进行了分类。用同样的知识,在夜店里,你可以给朋友们玩一个小把戏,通过灯光的颜色来猜测物质的成分,而不用靠过去仔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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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05 图1-5 我儿子亚历山大拍到的这个彩虹,并不会给我们带来黄金,而更像是一个知识的金矿,告诉我们原子和恒星的运转方式。在第6章,我们将会一起探索,不同颜色的相对强度是因为光是由微小的粒子(光子)组成的。那些暗条的位置和强度也可以用量子力学中的薛定谔方程计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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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07 令人们始料不及的是,对太阳光谱的分析证明,太阳这个挂在天边的神秘的炙热圆球,竟然是由地球上常见的元素组成的,比如氢元素。并且,用光谱仪分析望远镜看到的星光后,人们发现其他所有恒星的成分和太阳几乎完全一样,都是由一些气体元素混合而成!这再一次证明了布鲁诺是正确的:其他恒星的确就像是遥远的太阳,不管从释放的能量还是从组成的成分来看,都是如此。因此,短短几十年里,恒星们从神秘莫测的小白点,变成了燃烧着炽热气体的巨球,我们甚至可以测量出它们的化学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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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09 光谱,就是天文学家的金矿。每次你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了它的所有秘密时,它都还会用更多神秘的线索来证明你的肤浅。比如,光谱能让你测量出一个物体的温度,而不用温度计去接触它。不用摸,你就知道一块烧白的铁比烧红的铁更烫。同样,白色的恒星比红色的恒星更加炙热。通过光谱仪,你能精确地测量出它的温度。然而,这并不是光谱能告诉我们的全部:通过光谱信息,你还能知道一颗恒星的大小。这很像做填字游戏,填出一个词就能暗示出下一个词。那么,通过温度如何能得知恒星的大小呢?秘诀在于,温度可以告诉我们恒星表面每平方米释放出多少光。如果算出恒星总共发出了多少光(通过它的距离和视亮度),你就能算出恒星的表面积,也就能算出它的大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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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11 这还不够。恒星光谱中还暗藏着关于它运动的线索。随着恒星的运动,光线的频率(也就是光的颜色)会发生轻微的偏移,这被称为“多普勒效应”。想感受一下多普勒效应,就去听听马路上的汽车吧:当汽车靠近你时,声音的频率会变高;当它们飞驰而去时,声音又会变低。和我们的太阳不同,许多恒星都有一颗伴星,它们处于稳定的双边关系,组成一个双星系统,绕着对方规律地旋转,就像在跳圆舞曲。这种恒星圆舞曲也会表现出多普勒效应,使得它们的光谱周而复始地移来移去,每转一圈就循环一次。光谱移动的大小,暗示着它们运动的速度。通过观测,我们有时还能测量出双星之间的距离。将这些信息汇集在一起,我们就能使出大招了:不通过天秤就能称出恒星的重量。我们的秘诀就是牛顿运动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根据观测到的轨道,计算出质量。有时,多普勒效应甚至能告诉我们,某些恒星周围竟然也有行星在绕着它们旋转。当一颗行星运行到恒星前方时,恒星的亮度会轻微地降低,这能让我们算出行星的大小;而光谱中的细微变化则能告诉我们这颗行星是否有大气层,甚至能告诉我们大气层的成分。光谱线就像是一个神奇的礼品盒,可以不停地从中掏出神奇的礼物。比如,如果我们知道一颗恒星的温度,那测量光谱线的宽度就能算出它的气压;测量光谱线分裂成多少邻近的支线,我们就能算出它表面的磁场有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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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13 总之,恒星发出的暗淡光线中,隐藏着数不尽的秘密。通过精密的测量和分析,我们能解码出它们的距离、大小、质量、成分、温度、压力和磁场,还能知道那里是否也有一个星系类似我们的太阳系。人类竟然能从神秘莫测的小白点中,推导出如此丰富的知识,这实在是一个壮举。我想,史上最厉害的神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和赫尔克里·波洛(Hercule Poirot),也一定会为我们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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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15 从百万到十亿再到万亿,不断刷新尺度的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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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17 我的祖母西格纳去世时,已有102岁高龄。她离开时,我花了很多时间回忆她的人生。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生长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宇宙观中。当她上大学时,我们对宇宙的认识仅仅只是太阳系加上它周围的一堆星星。我的祖母和她的朋友或许也曾想过星星有多么遥远、它们的光线到达我们需要很长时间(少则几年,多则上千年)。而如今,我们已经知道,哪怕是距离我们上千光年的星星,也只是我们“宇宙后院”的邻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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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19 如果祖母的大学里有天文学家,那么他们一定曾辩论过“星云”是什么,这是一种云彩一般的天体,弥散在夜空中,有的还拥有美丽的旋涡,就像凡·高的名画《星夜》(Starry Night)描绘的那样。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当时许多天文学家认为,它们只是无聊的宇宙气体云,飘浮在恒星之间。但有的天文学家却持有更激进的观点,认为它们是“岛宇宙”,今天被称为“星系”。这是由恒星组成的庞大集合,由于太过遥远,用望远镜也无法看清每一颗星星,所以呈现出一抹朦胧的光霾。为了解决这个争端,天文学家们需要测量这些星云的距离。那么,用什么方法来测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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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21 视差测距的方法,对较近的恒星很有效,但在星云上却无计可施:它们太过遥远,视差太小了,根本无法观测。还有什么方法能测量遥远的距离呢?想象一下,如果你用望远镜观察一个遥远的灯泡,发现上面竟然印着“100瓦”的字样,这就好办多了:你只需要利用前面说过的平方反比关系,根据它的视亮度,就能计算出这个灯泡的距离。天文学家把这种拥有固定亮度的物体叫作“标准烛光”(standard candles)。然而,天文学家们沮丧地发现,恒星根本和“标准”二字无缘,它们的亮度千差万别,有的比太阳亮百万倍,有的只是太阳亮度的几千分之一。但是,如果你观察到一颗恒星上标着“4×1026瓦”(这正是太阳的瓦数),你就得到了一个标准烛光,并能算出它的距离,就像那颗灯泡一样。不幸中的万幸,大自然赐予了我们这种标准烛光,它是一种特别的恒星,叫作“造父变星”(Cepheid variables)。造父变星的亮度会随时间来回变化,与此同时,其大小也在发生着周期性的变化。1912年,哈佛大学天文学家汉丽埃塔·勒维特(Henrietta Swan Leavitt)发现,造父变星的脉动频率正像一个瓦特计量器:两次脉动之间间隔的时间越长,它们释放出的光的瓦数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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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23 造父变星还有一个优势是,它们很亮,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得见(有一些甚至比太阳亮10万倍)。美国天文学家埃德温·哈勃(Edwin Hubble)发现,在“仙女座星云”中——这是夜空中一团月亮大小的光雾,在远离城市光照的地方肉眼可见,有一些造父变星。当时美国加州刚建好了一座胡克(Hooker)望远镜,拥有当时全世界最大的2.5米反射镜。用这座望远镜,哈勃测量了仙女座内造父变星的脉动频率,利用勒维特的方程,算出它们的实际亮度,并与它们看起来的亮度进行对比,从而计算出了它们的距离。1925年,当哈勃在一个会议上宣布自己的结论时,在场所有人无不十分惊讶:他声称,仙女座是一个远在100万光年以外的星系。这比我祖母在夜空中见到的最远星星还要远上1 000倍!其实,今天我们知道,仙女座的距离比哈勃估算的还要更远一些,大约在300万光年以外。所以,哈勃不经意间延续了阿里斯塔克斯和哥白尼的传统,再一次低估了宇宙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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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25 接下来的几年,哈勃和其他天文学家陆续发现了许多遥远的星系,把人类的视野从“百万光年”扩展到了“十亿光年”。在第4章,我们将更进一步,把这个数量级扩大到“万亿光年”的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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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27 空间的本质皆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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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29 最后,让我们再回到那个幼儿园小朋友问的问题:“空间是无边无际的吗?”此刻,我们可以从两个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观测角度和理论角度。到此为止,我们已基本完成了前者,回顾了一下测量技术如何一步步揭开越发遥远、永无止境的宇宙秘密。同样,从理论角度看,人类也取得了许多进展。首先,空间为什么不是无限的呢?正如我和幼儿园小朋友所讨论的那样,如果在空间中走着走着竟然遇到一个图1-6里的标识,警告我们已经到达空间的尽头,那可真是太诡异了!当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我就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真有这么个标识,那它后面又是什么呢?在当时的我看来,担心走到空间的尽头,就像古代的水手担心船会从大地的边缘掉下去一样可笑。于是,我用纯粹的逻辑分析总结道,在空间中,你能永远走下去,碰不到边界,所以空间是无边无际的。实际上,古希腊的欧几里得就用纯粹的逻辑推理得出,几何实际上也是数学,它可以精确地描述无限的三维空间,与其他数学结构(比如数字)无异。他发展了这个描述三维空间的优美数学理论及其几何性质,并被人们广泛接受,成为人们心中唯一符合逻辑的物理空间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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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34 图1-6 我们很难想象宇宙会有一个边界。如果它真的有一个终点,那终点后面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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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36 然而,在19世纪初,数学家卡尔·高斯(Carl F.Gauss)、雅诺什·鲍耶(János Bolyai)和尼古拉·罗巴切夫斯基(Nikolai Lobachevsky)都发现,统一的三维空间中可能还存在其他某些合理的逻辑解释。鲍耶在给父亲的信中兴奋地写道:“从虚无中,我创造出了一个奇异的新宇宙。”这些新空间遵循着不同的规则,比如,它们并不像欧几里得所说的那样,必须是无限的;甚至三角形内角和都不一定非得是欧几里得规定的180°。来看看图1-7,想象一下,在图中三个立体物体的二维曲面上分别画一个三角形。对左边的球面来说,三个角加起来大于180°;对中间的圆柱面来说,内角和等于180°;而右边的双曲面上,三个内角和小于180°。并且,尽管球面的二维表面是有限的,却没有任何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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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6638 这个例子说明,只要一个面不是平的,就能打破欧几里得的几何规则。不过,高斯和其他数学家的想法比这个更激进。他们认为,空间也可以弯曲,即使它并不是任何物体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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