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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091 这是一个好消息,为玻尔赢得了诺贝尔奖(本章中我提到的大多数科学家都获得了诺贝尔奖)。但是,我们不能忽略那个暗潮涌动的坏消息:玻尔的模型只对氢原子有效,而无法解释其他原子,除非它们只剩一个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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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096 图6-5 该图是我们对原子认识的变迁。经典的“太阳系”原子模型是由欧内斯特·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提出来的,不过,这个模型很不稳定,电子会沿螺旋形的轨道落入中心的质子(这张图里,为了简化,我将电荷力增强了20倍,否则它将旋转10万圈后才落入质子,那这张图将变得难以辨认)。玻尔模型则将电子限制在离散的轨道上,这些轨道分别记作n=1、2、3……,电子在不同的轨道之间跃迁,需要吸收或释放出光子。但是,这个模型只对氢原子成立,对其他原子都不成立。薛定谔模型则描述道,单个电子可能同时出现在许多不同的地方,形成一个“电子云”,电子云的形状由所谓的波函数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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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098 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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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00 抛开这些早期的成功事迹不说,物理学家们依然不明白这些奇怪的现象和量子规律究竟是怎么回事。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角动量是量子化的?是否有更深层次的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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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02 物理学家路易·德布罗意(Louis de Broglie)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认为,电子(实际上所有粒子都如此)有一种像波一样的性质,就像光子一样。在长笛中,声驻波只能在某些特殊频率下振动,那么是否也存在一种类似的波,决定着电子在原子中旋转的频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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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04 我们知道,两个波可以互相穿越、互不影响,就像水缸里的圆形涟漪(见图6-6左图),在任何时候,它们的效果都是相互叠加的。在有些地方,我们可以看到两个波峰叠加成一个更大的波峰(这种现象被称为“相长干涉”[constructive interference]);而在有些地方,我们则看到一个波峰和一个波谷叠加在一起,相互抵消,让水面看起来宁静如斯,仿佛并没有水波(这种现象被称为“相消干涉”[destructive interference])。在太阳表面(见图6-6中图),人们观察到了炙热气体/等离子体内的声波。如果这种波在整个太阳表面传播开来(见图6-6右图),它就会与自身产生相消干涉,将自身抵消掉,除非它走一圈的距离正好等于波长的整数倍,才能与自身同步。这意味着,与长笛一样,太阳表面的振动也只存在于某些特殊的频率[24]。德布罗意在他1924年的博士论文里把这个逻辑运用在氢原子上,得出的频率和能量与玻尔模型所预测的完全一致。图6-7展示了一个更直接的证据,证明粒子具有波动性。这个实验被称为“双缝实验”(double-slit experi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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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06 这种波动理论也直观地解释了,原子为何不会像经典物理学预测的那样落向原子核。如果你试着将一个波局限在一个非常小的空间内,它就会立刻开始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比如,如果一滴雨掉进水缸,最开始它只会扰动入水点附近的一小片区域,但是,这种扰动很快就会向所有方向扩展开,形成一个个圆形的涟漪,就像图6-6左图中的波纹一样。这就是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的本质。沃纳·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认为,如果你想将某物限制在非常小的空间区域内,它就将获得很多随机动量,使得它具有扩展开的倾向,从而变得不那么局限。换句话说,一个物体不可能同时具有精确的位置和精确的速度[25]!这意味着,如果氢原子中的电子如图6-5左图所示的那样被吸入质子中,那么,随着电子的位置受到越来越大的制约,它的动量和速度会越来越大,直到获得足够的速度,重新飞回到较高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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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11 图6-6 水缸里的水波(左图)和太阳表面的声波(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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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16 图6-7 假设我们向一道拥有两条竖直狭缝的屏障发射粒子(比如,用激光枪发射电子或光子),根据经典力学的预测,这些粒子穿过狭缝,打在屏障后面的探测器上,将呈现出与狭缝相对应的两根竖条。然而,根据量子力学的预测,粒子具有波动性,所以每个粒子都将以“量子叠加”(quantum superposition)的方式同时穿过两条狭缝,并与自身产生干涉,然后在探测器上形成与图6-6相类似的那种干涉模式。这个著名的双缝实验证明了量子力学是正确的:你会观测到,粒子组成了一系列平行的竖条,而并非仅有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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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18 德布罗意的论文引起了轩然大波。1925年11月,薛定谔在苏黎世召开了一场与之有关的研讨会。当他讲完后,彼得·德拜(Peter Debye)说:“你讲了半天关于波动的事情,可是,波动方程在哪里呢?”于是,薛定谔向这个方向继续钻研,发表了他著名的波动方程(见图6-4),这个波动方程成了打开现代物理学的金钥匙。大约在同一时间,马克斯·玻恩(Max Born)、帕斯奎尔·乔丹(Pasqual Jordan)和维尔纳·海森堡开始用一种被称为“矩阵”的数表来解决同样的问题。有了这个强大的数学工具做基础,量子理论开始了爆发式的进展。在短短几年内,成功解决了一大批从前无法解释的观测现象,包括复杂原子的光谱和化学反应中的各种数字等。量子物理学最终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激光、晶体管、集成电路、计算机和手机等纷至沓来。量子力学的成功之处还在于,它衍生出了许多分支,比如量子场论,为寻找暗物质粒子等现代前沿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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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20 好的科学理论有什么特点呢?我认为,其中一个特点叫“数据压缩”(data compression),即能用极少的信息来解释很多问题。一个好的科学理论,你从中得到的东西远多于你为之付出的努力。例如,我试着用标准的数据压缩软件把本章的草稿文档压缩了一下。软件根据我字里行间的规律和模式,将文档压缩到了1/3那么大。让我们把它和量子力学进行一下对比吧。我从网上下载了一个列表,包含超过20 000个光谱线,是世界各地的实验室经过艰苦的工作测定出来的。根据这些数字中所找出的规律和模式,薛定谔方程能将这些数据压缩到仅剩3个数字,分别是:所谓的精细结构常数α≈1/137.036(它赋予了电磁相互作用的强度)、一个大小为1 836.15的数字(代表质子质量是电子质量的多少倍)以及氢元素的轨道频率[26]。这相当于把整本书压缩为短短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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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22 我将薛定谔视为我的物理学英雄之一。当我还在慕尼黑的马克斯·普朗克物理学研究所做博士后研究时,实验室的复印机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启动。在等待的时间里,我通常会从架子上抽出一本经典书籍来打发时间。有一次,我抽出了一本1926年的《物理学年鉴》,惊讶地发现,薛定谔发表于1926年的4篇论文几乎涵盖了我在研究生量子力学课堂上所学到的所有知识。我敬仰他,并不仅仅因为他很聪明,还因为他是一位自由的思想家——他敢于质疑权威,善于独立思考,并追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当他得到柏林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的教授职位(世界上最德高望重的职位之一)后,他放弃了这个机会,因为他无法忍受纳粹迫害他的犹太同事。接着,他又拒绝了普林斯顿大学抛出的橄榄枝,因为他们无法接受他离经叛道的家庭(他与两名女性同居在一起,并育有一个非婚生的孩子)。1996年,当我在奥地利滑雪时,曾去瞻仰过他的坟墓。我发现,他的自由思想在他的家乡也不怎么吃香——你可以看一下我拍的照片(见图6-4),那是阿尔卑巴赫(Alpbach)的一个小城镇,这位最有名的镇民被埋葬在一个十分简朴的坟墓里,并且位于公墓的边缘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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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24 量子怪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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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26 那么,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呢?薛定谔方程描述的这些波,究竟是什么东西?量子力学的谜语,直到今天也没有解开,人们依旧对此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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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28 当物理学家用数学来描述某样东西时,我们通常需要分别描述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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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30 ●它在某一特定时刻所处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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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32 ●用来描述这个状态如何随时间而变化的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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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34 比如,为了描述水星绕太阳旋转的轨道,牛顿用了6个数字来描述它的状态:3个数字用来描述水星中心点的位置(类似x、y和z坐标),另外3个用来描述3个方向上的速度[27]。对运动方程,他采用了牛顿定律:加速度由太阳对水星的万有引力决定,而万有引力与二者距离的平方成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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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36 尼尔斯·玻尔在他的“太阳系”原子模型(见图6-5中图)中,引入了两个特殊轨道之间的量子跃迁,改变了上述第二部分的描述,但他保留了第一个部分。薛定谔则跨出了比玻尔更大、更彻底的一步,他连第一部分也改变了——他彻底摒弃了那个认为粒子必须具有精确位置和速度的观念!相反,他采用了一个崭新的“数学怪兽”来描述粒子的状态,这个怪兽就叫作“波函数”,记作Ψ,来描述粒子如何同时存在于不同的位置。图6-5右图展示了氢原子的电子位于n=3轨道时的波函数平方[28],也就是|Ψ|2;你可以看出,它并不存在于某一个特定的位置,而是分布在质子的各个方向,只不过在某些半径的概率大一些。在图6-5右图中,“电子云”在不同位置的强度相当于电子出现在这些地方的可能性。具体地说,如果你付诸实践来寻找电子,你会发现,波函数的平方就等于你在某处可能找到这个电子的概率。所以,一些物理学家喜欢把波函数看作是对“概率云”或“概率波”的描述。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你永远不可能找到一个粒子在某处的波函数等于零。如果你想在鸡尾酒会上伪装成一位量子物理学家,建议你一定要说一个词,那就是“叠加态”(superposition)——如果一个粒子同时位于此处和彼处,那它就处于此处和彼处的叠加态,它的波函数描述了关于这个叠加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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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18138 这种量子波与图6-6中所描述的那种经典波有着天壤之别。那种你可以在其中冲浪的经典波是由水组成的,波纹形成于水的表面。而氢原子中的“波”和“云”却不是水,甚至根本不是一种物质,那里只有一颗电子,只不过它的波函数像波浪一样起伏,向世界宣告它将如何出现在空间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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