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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05 我们追随狄拉克和费曼而做出的初始拟设是,描述粒子的钟指针转过的圈数正比于其作用量。对于质量为m、在t时间内跃过距离x的情形,这正比于mx2/t。如果我们想得到具体的数,说“正比于”就不够好。需要知道精确的转动圈数。在第二章中我们讨论过牛顿的引力定律。为了得到定量的预测,我们引入了牛顿引力常数,它决定了引力的强度。有了牛顿引力常数,就可以把数代入方程中,算出具体的结果,比如月球的轨道周期,或者“旅行者2号”航天器在太阳系中旅程的轨道。我们现在需要量子力学中的相似物,一个大自然的常数,能“设定尺度”,让我们对于在特定时间内由初始位置被移过特定距离的粒子,能根据其作用量计算出钟的精确旋转圈数。那个常数就是普朗克常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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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11 量子宇宙 普朗克常数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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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13 在1900年10月7日一个妙思泉涌的夜晚,马克斯·普朗克设法解释了灼热物体辐射能量的方式。在整个19世纪下半叶,灼热物体的光辐射波长分布与其温度的确切关系,是物理学界的最大谜团之一。所有灼热物体都发射光,且随着温度增加,光的性质也会改变。我们很熟悉彩虹这样的可见波段的光;但光也能以对肉眼来说过长或过短的波长出现,这样人就看不见它们。比红光波长更长的光称之为红外(infra-red)光,可以透过夜视镜看到。波长更长的光对应无线电波。类似地,比蓝光波长更短的光称之为紫外(ultra-violet)光,而最短波长的光一般称为“伽马射线”。室温下,一块未燃烧的煤会发射出光谱(spectrum)中红外部分的光。但如果我们将其投入火堆中,煤块就会开始发出红光。这是因为,随着煤块的温度上升,其辐射光的平均波长减小,最终进入我们肉眼可见的范围。规则是,物体愈热,发射光的波长越短。在19世纪,随着实验测量精度的提升,依然没人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数学公式来正确地描述这项观测。这个问题常被称为“黑体(black body)问题”,因为物理学者把能完全吸收并发出辐射的理想化物体称为“黑体”。这个问题很严峻,因为它代表着我们无法理解任何或者说是所有物体发出的光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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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15 在普朗克于柏林被任命为理论物理学教授之前的许多年里,他一直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并将热力学和电磁学领域中的内容联系了起来。普朗克的这个教授职位早前也被提供给了玻尔兹曼[100](Ludwig Boltzmann)和赫兹,但两人都拒绝了。当时的柏林正是黑体辐射的实验研究中心,普朗克能沉浸于实验工作的核心这实属巧合,而这成了他后来展现的理论物理绝技的关键。当物理学者与同事进行广泛而无计划的谈话时,往往工作成效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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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17 我们非常清楚普朗克获得启示的日期和时刻,因为他和家人在1900年10月7日和他的同事海因里希·鲁本斯[101](Heinrich Rubens)一起度过了一个下午。在午餐时,他们讨论了当时的理论模型在解释黑体辐射的细节时的失败。到了晚上,普朗克在一张明信片上草草写下一个公式,并寄给了鲁本斯。结果它就是正确的公式,但它也的确十分奇怪。后来据普朗克描述,这是他在尝试过其余所有能想到的方案后的“背水一战”。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普朗克究竟是如何得到他的公式的。在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经典传记《上帝难以捉摸》[102]中,作者亚伯拉罕·派斯[103](Abraham Pais)写道:“他(普朗克)的推理是疯狂的,但他的疯狂具有神圣的品质,只有最伟大的过渡型人物才能带给科学。”普朗克的提案既费解又具革命性。他发现,只有当假设发射光由大量小能量“包”组成时,他才能解释黑体辐射光谱。换句话说,总能量以一个新的大自然基本常数为单位而量子化,普朗克将其称为“作用量的量子”。今天,我们称其为普朗克常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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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19 尽管普朗克在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公式其实在暗示,光总是以小包或者说量子的形式被发射和吸收。在现代记号中,这些小包含有能量E=hc/λ,其中λ(读作lambda或兰布达)是光的波长,c是真空中的光速,h是普朗克常数。在这个公式中,普朗克常数是换算因子,将光的波长换算成与之关联的光量子的能量。普朗克认为,光本身由粒子组成,所以辐射光能量是量子化的。而这个最初是由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他创造力井喷的1905年提出的[104]。在这个被称为奇迹年(拉丁文:annus mirabilis)的年份里,他还创造了狭义相对论,以及科学史中最著名的公式,E=mc2。爱因斯坦在1921年由于在光电效应上的工作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由于诺奖的神秘规定,他在1922年才获得颁奖[105]),而非更有名的两种相对论。爱因斯坦提议,光可以被看作是粒子流(他在当时没有使用“光子”一词);他还正确地认识到,每个光子的能量反比于其波长。爱因斯坦的这个猜想是量子理论中最著名的佯谬之一的起源——粒子的行为像波,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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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21 普朗克向人们展示,要描述热物体发射的光能,只能假设发射是以量子的形式。这就从麦克斯韦关于光的图像那里挖走了墙脚的第一块砖。最终是爱因斯坦挖空了墙脚,让经典物理学的大厦轰然倒塌。他对光电效应的诠释,不仅要求光以小包发射,还要求它与物质以局域波包的形式相互作用。换句话说,光的行为真的像粒子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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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23 光由粒子组成的,或者说,“电磁场是量子化的”,这种观念极富争议,在爱因斯坦首次提出它的数十年后仍未被接受。爱因斯坦的同僚不愿接受光子的观点,这可以从推荐爱因斯坦加入声名卓著的普鲁士科学院(德文:Preußische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的一份提案中看出来。这份由普朗克本人联署的推荐案完成于1913年,距爱因斯坦引入光子晚了整整八年[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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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25 综上所述,在当代物理学如此众多的重大问题中,几乎没有一个是爱因斯坦未曾做出重要贡献的。他在推测中有时也会无的放矢,如他的光量子假说,但这不能过分苛责他;因为若不偶尔勇于冒险,就不能在最精确的自然科学中引入真正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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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29 换句话说,没有人真正相信光子是真实的。人们普遍认为普朗克较为稳妥,因为他的提案更多地涉及物质的性质——发射出光的小振子——而不是光本身更有关联。要相信麦克斯韦的优美波动方程需要被替换成一个粒子理论,实在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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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31 笔者提及这段历史,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你相信这些困难是要接受量子理论所必须面对的。难以形象地想象一个东西,比如一个电子或光子,表现得有一点像粒子,又有一点像波,或者谁都不像。爱因斯坦在余生中始终保持着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在1951年,也就是去世前四年,他写道:“五十年的沉思没能使我接近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步:什么是光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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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33 六十年之后,无可辩驳的是,这个我们正在用一系列小钟来构建的理论,能以可靠的精度给出所有用于检验它的实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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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39 量子宇宙 回到海森伯不确定性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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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41 那么,这就是引入普朗克常数的历史。但是在我们的目标中,最值得关注的东西,是普朗克常数具有“作用量”的单位;换句话说,它和告诉我们钟要转动多少的量,是同一种东西。它的当代数值是6.6260695729×10-34kg·m2/s,用日常标准来衡量是极小的。这就是我们没有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它无处不在效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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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44 回忆一下前文中,当粒子从一处跃至他处,对应的作用量就是粒子的质量乘以跳跃距离的平方,再除以跳跃发生的时间间隔。这个结果以kg·m2/s单位度量,和普朗克常数一样,所以如果简单将作用量除以普朗克常数,就能抵消所有的单位,得到一个纯数。按照费曼的方法,这个纯数就是我们在考虑粒子从一处跃至他处的情形中,与之关联的钟要转动的角度。例如,如果这个数是1,就是说转动1整圈;如果是1/2,则转动1/2圈,以此类推。用符号表示,在粒子于t时间内跳过x距离的情形中,钟指针转过的精确圈数是。注意因子1/2出现在了公式中。你既可以认为需要这个因子是为了符合实验,也可以注意到它来自作用量的定义[107]。两者都行。现在我们知道了普朗克常数的数值,就可以真正量化转过的圈数,并且解决前面留下的问题。就是说,跳过“10”单位距离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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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46 让我们看看,用这个理论处理日常标准中的小物体——一粒沙子,会得到什么。我们发展出的量子力学理论表明,如果把沙粒放在某处,则在之后某时刻,它可以位于宇宙中的任意位置。但这显然不会发生在一粒真实的沙子上。我们已经瞥见了解决这个潜在问题的方法,因为如果钟之间有足够的干涉,对应沙粒从多个不同的初始位置开始跳跃,则它们会互相抵消,使沙子保持静止。我们需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们把质量等于一粒沙的粒子,在一秒时间内,搬运0.001毫米,钟会转过多少圈?我们不能够用肉眼看到这么小的距离,但对于原子尺度来说它还是相当大的。你可以很容易地将这些数代入费曼的旋转法则中,并算出结果[108]。答案是钟大约得转动一亿年。想象一下这么多圈能产生多少干涉。最终结果是,沙粒留在原处,并且它跳到可辨远处的概率几乎没有,尽管我们真得考虑这粒沙子曾暗中跃至宇宙各处的可能性,这才得到了那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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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48 这个结果十分重要。如果你自己代入数据做计算,就会意识到事情的原因:普朗克常数极小。写出完整形式,它的值是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66260695729kg·m2/s。用任何日常的数除以它,都会得到很大的转动圈数以及很多干涉相消。结果就是,沙粒横跨宇宙的诸次异域之旅完全互相抵消,而在我们的感知中,这位穿越寰宇的旅行者只不过是一粒无趣的沙尘,纹丝不动地躺在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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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22550 我们特别感兴趣的当然是,钟没有互相抵消的情形。我们已经看到,如果钟的转动不超过一圈,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形。这种情形下,“量子干涉的狂欢”就不会发生。下面来看看这在定量上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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