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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会同样也不愿放弃地心说,甚至当耶稣会的数学家以更高的精度证实了新的日心说模型后依然如故。此后,神学家承认,日心模型能够对行星轨道做出出色的预言,但同时他们仍然拒绝接受这个模型是对实在的有效表达。换句话说,梵蒂冈看待日心模型就如同我们如何看下面这句话:“How I need a drink, aIcohoIic of course, after the heavy Iectures invoIving quantum mechanics.(上完一节量子力学大课之后,我多么想喝一口,当然是酒。)”,这句话是π的一种密码。如果你注意到句子中的每个单词的字母个数,你便得到3.14159265358979,它是π精确到小数点后第14位时的值。这句话确实是对π的一种高精度的表示,但同时我们知道,π与酒精无关。教会认为,宇宙的日心模式也类似——准确和有用,但不代表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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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哥白尼的支持者仍然坚持认为,日心模式有充分理由表明太阳就是处在宇宙的中心。毫不奇怪,这激起了教会的强烈反应。1616年2月,宗教裁判所的评审委员会正式宣布,日心说的观点为异端邪说。作为这一法令的结果,哥白尼的《天球运行论》于1616年3月——它出版的63年后——被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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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8 哥白尼(左上)、第谷(右上)、开普勒(左下)和伽利略(右下)对推动从地心宇宙到日心模型的转变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们的成就共同表明了科学进步的关键特征,即理论和模型是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几位科学家彼此的工作所发展和细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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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白尼为把地球降级为仅仅是一颗卫星,同时将太阳提升到中心角色这一理论飞跃做了准备。第谷·布拉赫,借助于他的铜鼻子,提供了观测证据,这些证据后来帮助开普勒识别出哥白尼模型的明显缺陷所在,即行星轨道是略呈椭圆形,而不是完美的圆形。最后,伽利略用望远镜发现了用于说服持怀疑态度者的关键证据。他指出,地球不是一切事物的中心,因为木星就拥有自己的卫星。此外,他还表明,金星的相只有日心说的宇宙图像才能兼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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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利略无法接受教会对他的科学观点的谴责。虽然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他也是一个狂热的理性主义者,并能够协调好这两种信仰体系。他得出结论:科学家们最有资格对物质世界进行评论,而神学家最有资格对精神世界和应如何生活在物质世界发表评论。伽利略认为:“圣经是为了教导人们如何去天堂,而不是教人了解天堂如何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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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教会批评日心说是认为它缺少证据或数据不佳,那么伽利略及其同事是愿意听取的,但他们的批评是出于纯粹的意识形态。伽利略选择忽略枢机主教的意见,年复一年,他继续宣扬新的宇宙观。最后,在1623年,当他的朋友枢机主教马费奥·巴贝里尼当选为教皇成为乌尔班八世后,他看到了一个推翻保守势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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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利略和新教皇都出生在佛罗伦萨并在那里长大,两人上的是比萨的同一所大学。乌尔班八世继位不久,就6次恩准伽利略冗长的谒见。在一次进见中,伽利略提到想写一本比较两种对立的宇宙观的书。当他离开梵蒂冈时,他形成了这样一个坚定的印象:他已得到教皇的祝福。他回去继续他的研究,并开始写作后来被证明为科学史上最有争议之一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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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里,伽利略用了三个人物来探索日心说与地心说各自的优点。萨尔维阿蒂代表伽利略的偏爱日心说的观点,他显然是个聪明、博学和雄辩的人。辛普利邱——小丑的角色——试图捍卫地心说。而萨格利多则充当调解员的角色,引导这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他的偏见在他顺便戏弄辛普利邱时时有出现。这是一部学术性很强的著作,但它采用人物角色来解释正反双方的论点和反驳为它赢得了更多的读者。此外,它是用意大利语写的,不是拉丁语,这清楚地表明伽利略的目的就是要赢得广泛的民意来支持日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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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最终于1632年出版,即伽利略明确获得教宗批准的近十年后。从批准到出版之间的这种时间上的严重滞后显然带来严重后果,因为正在进行的“三十年战争”改变了政治和宗教格局,教皇乌尔班八世现在准备推翻伽利略及其论点。三十年战争始于1618年。当时,一群新教徒闯入位于布拉格的皇宫,将国王费迪南的两名顾问从楼上的窗口扔了出去,这个事件被称为“布拉格扔出窗外”事件。当地人已经被天主教国王对新教徒的持续迫害激怒了,这一行动引发了匈牙利、特兰西瓦尼亚、波希米亚和欧洲其他地区的新教教区的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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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发表时,战争已经肆虐了14年,天主教会对日益增长的新教的威胁感到越来越震惊。教皇必须让信仰天主教的信徒们看到他的铁腕能力,因此他决定对他新施行的某些强硬的民粹主义策略来个灵巧的掉头,转而谴责胆敢质疑传统的地心说观点的任何异端科学家的有亵渎嫌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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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教皇的想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的一种颇具个性化的解释是,天文学家们嫉妒伽利略的名气,加上比较保守的枢机主教纠合在一起兴风作浪。他们将教皇早年的一些关于天文学的较幼稚的言论与《对话》中小丑辛普利邱的言论加以比较并放大。例如,乌尔班曾辩称,就像辛普利邱辩称的那样,万能的上帝创造宇宙时完全不考虑物理定律,因此当教皇看到《对话》中萨尔维阿蒂对辛普利邱的讽刺性回应时必然感到被羞辱:“当然,神能够让鸟飞起来,即便它们的骨骼是由实心的黄金制成的,它们的静脉里全是水银,它们的肉比铅重,它们的翅膀非常小。他没有这么做,他不需要证明什么。而你动不动就把主抬出来仅仅是为了掩盖你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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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出版后不久,宗教裁判所便以“强烈的异端嫌疑”而要求伽利略前来接受审讯。当伽利略抗议说,他病得厉害无法前往时,宗教裁判所威胁要逮捕他,并将他拷上手铐用囚笼押往罗马。于是他只好屈从,准备行程。在等待伽利略到来的同时,教皇便开始采取措施将《对话》封杀,并下令印刷所上缴所有成书到罗马,但为时已晚——所有成书都已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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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3年4月,庭审开始。关于异端的指控主要集中在伽利略的观点与《圣经》上的陈述——“神固定地球在其基础上,永远不动。”——之间的冲突上。宗教裁判所的大部分成员主张枢机主教贝拉明所表达的观点:“断言地球围绕太阳运动就像宣称耶稣不是处女所生一样的谬误。”然而,在主持审判的10位枢机主教中,有部分人属于抱有同情心的理性派,为首的是教皇乌尔班八世的侄子弗朗切斯科·巴贝里尼。在庭审的两周里,证据全都对伽利略不利,有人甚至以酷刑相威胁,但巴贝里尼不断呼吁宽大和容忍。在一定程度上,他是成功的。在被认定有罪后,伽利略既没有受到肉体折磨,也没有投入大牢,而是被判无限期软禁。《对话》则被列入禁书。巴贝里尼是3名没有签字的主审法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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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伽利略的审判和随后的处罚是科学史上最黑暗的事件之一,是非理性压倒逻辑的一段屈辱。在庭审结束时,伽利略被迫放弃信仰,否认他的说法的真实性。不过,他还是设法以科学的名义赢得了些许自尊。据说宣判后,当他站起来时他喃喃自语道:“Eppur SI muove!”(“然而它还是在动呀!”)。换言之,真相是由实在决定的,不是由裁判所审定的。无论教会怎样声称,宇宙仍然按照自己的不可改变的科学规律运行,地球还在围绕太阳做轨道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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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利略陷入孤立,被禁闭在他的住所里。他继续思考支配宇宙的规律,但当他于1637年失明后他的研究变得非常有限。他患上青光眼也许是因为长期盯着望远镜受到阳光的强烈刺激所致。伟大的观察者再也不能观察了。1642年1月8日,伽利略与世长辞。作为最后的惩罚,教会拒绝让他安葬在圣十字教堂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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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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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中心模型在接下来的世纪里逐渐被天文学家们广泛接受,一方面是因为借助于更好的望远镜,有更多的观测证据被收集到,另一方面是因为对模型背后的物理过程的解释在理论上有了突破。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老一代天文学家已经去世。死亡在科学进步中是一个重要因素,因为它眷顾上一代保守派科学家,他们不愿意抛弃旧的、荒谬的理论而去拥抱新的、更准确的理论。他们的顽抗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是围绕一个模型在工作,让他们放弃这个模型而去适应新模型是他们不愿面对的。正如马克斯·普朗克——20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评论的那样:“重要的科学变革很少是通过逐步争取其竞争对手并让其转变立场来实现的:扫罗几乎不可能成为保罗。所发生的只能是它的对手逐渐消亡,成长起来的一代从一开始就熟悉新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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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文学界接受宇宙的太阳中心说的同时,教会的态度也在转变。神学家们开始认识到,如果他们继续否认有识之士视为真理的那些理论,他们在大众眼里就显得太傻了。教会软化了其对待天文学和其他诸多科学领域的立场,由此形成一个知识自由的新时期。在整个18世纪,科学家们运用他们的技能去研究他们周围世界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用准确、合理、可检验的、自然的解释和答案替代了超自然的神话、哲学谬误和宗教教条。科学家们研究一切:从光的本性到生殖过程,从物质的组成到火山的喷发机理,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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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个特定的问题显然是被忽略了,因为科学家们一致认为这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任何理性的思考确实无法触及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人热衷于去着手解决宇宙是如何产生的这一终极问题。科学家将自己限定在解释自然现象的范畴之内,宇宙创生被认为是一个超自然的事件。此外,解决这个问题会危及科学与宗教之间业已形成的相互尊重。现代的、没给上帝留下任何位置的大爆炸的观念在18世纪的神学家眼里显然是异端,就好比宇宙的太阳中心说在17世纪里触犯了宗教裁判所一样。在欧洲,圣经仍然是关于宇宙创生学说的无可争辩的权威。上帝创造了天地的观念仍为绝大多数学者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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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唯一可讨论的问题是上帝何时创造了宇宙。学者们对圣经里从《创世纪》开始的各种父子关系进行了梳理,列出了名单,加上每位出生的年份,考虑到亚当、先知和各位王的统治时长等,最后经过仔细加总得到一个宇宙的年龄。在估计宇宙创生的日期上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误差长达三千年,这取决于是谁做的测算。例如,卡斯蒂利亚-莱昂的阿方索十世,就是负责编制《阿方索星表》的那位国王,援引的创世的最早日期为公元前6904年,而约翰内斯·开普勒给出的日期却是这个不确定范围的近端:公元前3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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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严格的计算是由1624年成为阿马大主教的詹姆斯·厄谢尔给出的。他在中东地区找了位代理,让他去寻找已知最古老的圣经经文,以便使他的估计不易受到誊抄和翻译错误的影响。他还投入巨大的精力来确定《旧约》年表中记载的历史事件。最后,他敲定了《列王纪下》里间接提到的尼布甲尼撒的死亡时间,由此便可依据《圣经》的历史给出创世的日期。这个死亡及其日期也出现在由天文学家托勒密编制的巴比伦国王的列表里,因此可以与现代的历史记录联系起来。总之,经过反复计算和历史研究,厄谢尔能够宣称,创世的日期是公元前4004年10月22日周六。更精确的是,厄谢尔宣布,根据《创世纪》所宣称的:“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这一时刻开始于那天下午的6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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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圣经》的这种字面解释可能看起来很荒谬,但在一个将《圣经》作为判断创世这样的大问题的绝对权威的社会里,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实上,厄谢尔大主教给出的日期在1701年得到英国教会的认可,并从那时起与国王詹姆斯版《圣经》的出版一道公布于世,一直延续到20世纪。甚至到19世纪,科学家和哲学家们依然乐于接受厄谢尔确定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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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达尔文出版了他的自然选择学说的进化论后,科学界对于将公元前4004年作为创世元年的质疑变得十分强烈。尽管达尔文及其支持者发现自然选择具有普适性,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进化是一种十分缓慢的机制,与厄谢尔宣称的世界只有六千年历史的说法完全不相容。因此,人们开始探索利用科学手段来确定迄今为止的地球年龄,希望确立这个时长在百万年甚至几十亿年的量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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