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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辩论的议题,哈勃倾向于认为星云是独立的星系。这有点儿尴尬,因为威尔逊山的大部分天文学家认为银河系是唯一的星系,星云都在它之内。特别是哈罗·沙普利,就是在华盛顿捍卫单一星系理论的那个人,将这个新来的男孩看成是一个在看法和举止上都与自己相左的大大的另类。沙普利自己谦卑的态度与一个迷恋英国贵族言行方式的男人显然格格不入,后者喜欢身着牛津的斜纹软呢外套,动辄就叫道:“哦天哪!”或者“这什么呀!”,而且一天好几次。哈勃喜欢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他特得意的是能够划着一根火柴,让它在空中翻转360°,然后接住并点燃他的石楠木烟斗。他是个精湛的表演者,而沙普利则完全相反,很不屑这样出风头。最糟糕的是,沙普利曾极力反对美国卷入战争,但哈勃却坚持每天穿着他的军用风衣来天文台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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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常年的个性冲突在1921年结束了,这一年沙普利离开威尔逊山出任哈佛大学天文台主任一职。这显然是对沙普利的提升,部分原因是为了表彰他在尚未解决的大辩论中的主导作用,但移师东海岸后来被证明竟然是一场灾难。虽然他躲开了哈勃,并得到了久负盛名的主管职位,但沙普利也脱离了在未来四十年里将主宰天文学的天文台主战场。威尔逊山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望远镜,注定将成为孕育天文学下一个伟大突破的天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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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勃补缺自然地升了一级,逐渐获得了更多的使用望远镜的时间,并表态要拍出最佳的星云照片。每当他的名字出现在观测日程表上时,他都会风尘仆仆地沿着陡峭崎岖的山路登上1740米高的威尔逊山主峰,并在那里度过几天的修道院般的生活,在这个只有男人待的地方放弃与外界的联系,潜心注目于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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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7 埃德温·哈勃(左)与同事在操纵威尔逊山天文台的100英寸胡克望远镜。图48显示了整个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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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会给人一种天文学家是那种整夜陷入沉思和古怪的冥想方士的印象,但实际上天文观测是一项很艰苦的工作。它要求观察者在几小时的时间里精力高度集中,要克服整晚上睡眠被剥夺的痛苦。更糟糕的是,威尔逊山上的温度经常处于冰点以下,这意味着必须用冻得发僵疼痛的手指去进行望远镜方向的精细调节,而睫毛可能因泪水成冰而与目镜冻结在一起。天文台的日志上有这么几句提供警示的话:“当你疲倦、寒冷和犯困的时候,千万不要不停歇不加思考地挪动望远镜或穹顶。”只有最勤奋和最坚定的观察者才能取得成功。最顽强的天文学家们在至高无上的精神品质和身体素质要求方面都堪称楷模,他们能够抑制自己的颤抖,以免引起拍摄仪器的晃动,因为它抓取的是无价的宇宙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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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8 位于威尔逊山天文台的圆顶内的100英寸(2.5米)胡克望远镜。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望远镜,1923年,哈勃正是利用它进行了历史性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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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10月4日这天的晚上,算来他来到威尔逊山已经4年过去了,哈勃用100英寸望远镜进行观测。观测条件被评为1级,就是说虽然视宁度较差,但在穹顶被关闭前还允许观测。他设法对准仙女座星云M31曝光了40分钟。经显影并在白天对照片研究之后,他发现了一个新的斑点,他认为这既可能是照相底片的污迹也可能是一颗新星。第二天晚上,他当班的最后一个观测日,天气比上一晚清晰得多,他对M31进行了重复曝光,并延时5分钟,希望这次能够确认这是颗新星。斑点再次出现在那里,而且这次有另外两个可能的新星加入到底片里。他在底版上在每个候选新星的旁边用“N”将其标示出来。使用望远镜的时间结束后,他立即回到了自己在帕萨迪纳圣巴巴拉大街的办公室和感光板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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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勃急于将他的新版与以前拍摄的同一个星云的底版进行比较,看看是否真的是新星。天文台的所有照相底片都被存储在一个抗震的地下室内,经过精心编目和分类,因此找到合适的底版并检查候选新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消息是,这两个斑点确实是新的新星,而更令人振奋的是,第三个斑点不是一颗新星,而是造父变星。这第三颗星在一些早期的底版上曾有记录,但在其他底版上却没有,这说明它是可变的。哈勃取得了他职业生涯中最伟大的发现。他很快叉掉了“N”并得意洋洋地注上“VAR!”,如图49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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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星云中发现的第一颗造父变星。让这一发现变得如此重要的是造父变星可以用来测量距离,所以哈勃现在可以测量到仙女座星云的距离,并由此得出一举解决大辩论的问题:到底星云实体是在我们银河系内,还是它们本身就是像我们一样的星系,而且离我们很远?这颗新发现的造父变星的明暗周期超过31.415天,所以哈勃可以用莱维特的方法来计算这颗恒星的绝对亮度。结果证明,这颗造父变星的亮度是太阳的7000倍。通过比较其绝对亮度和视亮度,哈勃推算出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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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9 1923年10月,哈勃选定了仙女座星云的3颗候选新星,每一颗的旁边都标有“N”。这些新星中有一颗被证明是一个造父变星,即一颗亮度会发生预期变化的恒星,因此它旁边的“N”被划掉并重新标注为“VAR!”。造父变星可以用来测量距离,所以哈勃现在可以测量到仙女座星云的距离,由此解决了大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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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得的结果是惊人的。这颗造父变星,以及它所在的仙女座大星云,似乎距离地球有大约90万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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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的直径大约是10万光年,因此仙女座显然不是我们银河系的一部分。如果仙女座星系真的是如此遥远,那它一定明亮得难以置信,因为它用肉眼就可以看见。这样的亮度意味着它是一个包含数以亿计的恒星的系统。仙女座星云显然是一个独立的星系。大辩论就此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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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星云就是现在的仙女座星系,因为它和其他大多数星云相比确实是独立的星系,并且像我们银河系威武壮观,其位置远远超出了银河系的范围。哈勃已经证明,柯蒂斯是正确的,沙普利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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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的巨大距离是如此令人震惊,使得哈勃决定暂不发表这一结果,直到他有更多的证据为止。在威尔逊山,他被一帮单星系理论的信徒包围着,所以他得谨慎以免使自己出丑。他怀着巨大的克制力和耐心,又拍摄了更多的仙女座星系照片,并发现了第二颗较昏暗的造父变星,这证实了他的初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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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0 星系不再被列为星云,所以仙女座星云在今天被称为仙女座星系。这张照片是拉帕尔马天文台于2000年拍摄的。它表明,仙女座星系由数以百万计的恒星组成,是一个独立的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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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1924年2月,他打破沉默,将这些结果用信件形式发给了沙普利——单星系理论的发言人。沙普利曾帮助校准莱维特的造父变星的距离标尺,而现在它却将他在大辩论中表明的立足点给摧毁了。当沙普利阅读了哈勃的笔记后,他说道:“就是这封信捣毁了我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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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普利试图通过暗示光变周期超过20天的造父变星不可靠来攻击哈勃的数据,因为得到研究的长周期的造父变星寥寥无几。他还认为,哈勃的仙女座恒星的所谓的变异性可能不外乎照片显影过程中或是曝光时间上带来的瑕疵。哈勃知道他的观测结果并不完美,但其误差不可能大到足以将仙女座拉回到银河系;所以哈勃相信,仙女座星系距离地球大约是90万光年,并且在未来几年这个问题将变得十分清晰,绝大多数的其他星系甚至更远。唯一的例外是少数矮星系,如亨利埃塔·莱维特研究过的小麦哲伦星云。这是目前已知的因引力而附着在我们银河系边缘的小卫星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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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语“星云”最初用于描述呈云状外观的任何天体,但现在这些星云中的大部分被重新标记为星系。然而,有些星云只不过是银河系内单纯的气体和尘埃的云罢了,因此术语“星云”适时地开始专指这样的云。尽管存在这些相对来说较小的、局部的气体和尘埃星云,但这并不能改变这样一个事实:许多原始星云,如仙女座,实际上确实是独立的星系,并远在银河系之外。大辩论的核心问题是,宇宙中是否充满了这样的星系,而哈勃的回答是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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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对于1885年爆发的仙女座星系的新星又作何解释?沙普利曾认为,它的亮度证明,仙女座不可能是一个遥远的、独立的星系,因为新星这么亮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们现在知道,1885年爆发的不是一颗新星,而是超新星,它确实是一个“不可能的”超高亮度事件。超新星是一种与普通新星完全不在同一个数量级上的灾难性现象,它是某个恒星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突然爆炸时所呈现的情形,其亮度在短时间内甚至盖过数10亿颗恒星的总亮度。当柯蒂斯和沙普利在1920年谈到超新星这一罕见事件时,他们还不能正确评价这种现象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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