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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在前面的章节中试图表明,通过遵循这个过程,我们获得了一个循环体系。究其本质,这个体系只能是我们环境的一部分表现,它不是实在而是实在的骨架,“现实性”已经迷失于追寻的迫切性之中了。最初我们把心灵作为一个幻影制造者而排除了,但在最终我们还是复归于心灵并说道:“这里是基于比你们想象的幻影更稳固的基础上构建的完善而真实的世界,但是不必把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变成一个现实的世界。请你们选中一个并把你们幻想的形象编织到其中,只有那样才能使它成为现实。”我们已经撕下了心灵想象以获得其下的实在,只不过发现隐于其下的实在受限于它唤醒这些想象的潜力。这是因为幻影编织者的心灵也是实在的唯一担保者,以致常常在幻影的基础上追寻实在。幻影之于实在,一如烟之于火,我不主张“无火不成烟”的古老谎言。但是,对在人的神秘幻影中是否不存在有关一个基本的实在反映提出质询倒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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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一个平淡无奇的问题——为何经历一个我所描述的自我欺骗状态于我们而言是有益的?我想每个人都承认,具有一个对“自然”的影响敏感的精神是有益的,训练适当的想象力并且不以数学物理学家的方式无情地剖析我们的环境是有益的。那不仅在一种功利的意义上是有益的,而且在对满足我们被给予生命所必需的某些目的性意义上也是有益的。它不是一剂可时服时不服用的权宜之药,以致我们可以在科学研究中,带着更好的精力返回对心灵的更合法的使用。恰有可能,它或许能以某种微弱的措施提供给非数学的心灵以外部世界的快乐,这个基础是要维护的。外部世界的快乐可更为充分地通过与微分方程式的亲密性而提供(为避免有人认为我意欲对流体力学施以束缚,在这一点上我急于说明我并不把智力[科学]鉴赏的地位置于比神秘性鉴赏低的一个水平上;我知道表示为数学符号的通道,其壮美足以媲美鲁伯特·布鲁克的十四行诗),但是,我想你们会同意,容许前述的一种鉴赏完全地占据着另一种鉴赏的地位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如果在其中除了自我欺骗而外一无所有,又如何认为是有益的?那将是我们所有关于伦理学的观念的一个剧变。在我看来,唯一的替代方法在于,或者认为这些对“自然”的神秘接触的屈服是有害的和伦理上错误的,或者承认在这些气氛中我们捕捉到了世界与我们自身的真正关系的某些方面——一个在对其内容纯粹的科学分析中不曾暗示的关系。我想,最激进的唯物主义者也不提倡或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实行第一种做法。所以,我采用第二种方法,即在幻影的基础上有某种真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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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必须暂停下来考虑幻影的范围,它是深埋于幻影之山下的一小块实在的问题吗?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有责任至少从我们心中摒除一些幻影,并尝试了解更为单纯的真理形式。但我想我们不会对如此打动我们的自然景致的鉴赏错过太多,我不觉得比我们自身更有天分的物种会把我们感觉的许多东西删除。由于我们对它的回溯考察使之披上了想象力的外衣,感觉本身并无多少过错。如果我们试图把在神秘的经验中所揭示的本质的真理转变为语言,我们的心灵便不会脱离世界,我们悲喜的感情以及我们更深层次的感情并不是只属于我们自身,而是超越我们的特别意识的狭隘界限的实在的隐隐感觉——即“自然”面貌的和谐与美观在根本上与使人的面貌美化的喜悦相同。当我们说到物理学的实在只是指针读数的一种抽象,而读数下面是与我们自身相连续的一个性质时,我们试图更多地表达相同的真理。但是,我并不愿把它表示成语言,或使之受制于内省。我们已经看到,当我们设想如同本质上所必需的从内部而不是相反来考察时,在物理学的世界里意义是如何发生巨大变化的。通过自省,我们获得了对于外部调查的真理。但是,在神秘的感觉中,真理是从内部得以理解的,所以如它该当,它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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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世界的本质 符号知识与直接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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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推敲对内省的反对吗?我们具有两种知识,我称之为符号知识和直接知识。我不知道推理法仅能适用于符号知识是否正确,但推理法的更普通的形式已经唯一地为符号知识所发展了。直接知识不会服从于符号化和分析,或者毋宁说,当我们试图分析时,世界性就丧失了并被符号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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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幽默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假定幽默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被分析,它是不同智能分类的不同类型的本质成分。假定我们听到一个流传的笑话,我们对其进行科学分析如同分析疑虑自然的化学食盐。或许在经过对其所有方面的仔细的考察之后,我们能够确信,它实际上、确实是一个笑话。逻辑上,我假定下一个步骤将是发笑,但是,确实可以预测,作为这一仔细考察的结果,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曾经可能具有的闻之大笑的意愿了,它只不过并未揭示笑话的内部作用。智能分类关注的是幽默的符号知识,它保持了一个笑话的所有特征,但其可笑性除外。对幽默的真正的鉴赏必须自发产生而非自省产生,我想这对于我们对“自然”的神秘的感觉是个不公平的类比,而我甚至将冒险把它适用于我们关于神的神秘经验。对有些人而言,感觉神的存在照耀着灵魂是经验的最为明显的事物之一。以他们的观点,没有这种感觉的人就像我们认为一个人没有幽默感一样。感觉的缺乏是一种心灵的缺陷,我们可以尝试如同分析幽默感一样分析经验,并构建一种神学理论,或者构建一个无神论的哲学,把关于它的推断形成科学的形式。但不要忘记神学是符号知识而经验是直接知识,正如一个笑话的构造的科学说明不能强迫人发笑一样,对“神”(或者一种非人的替代品)属性的哲学讨论,同样地也会丢失作为宗教经验中心点的精神的直接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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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世界的本质 神秘主义之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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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神秘主义的辩护与此有些类似,我们已经承认,物理实体究其真实本质只能形成实在的一些方面。我们如何处理其他部分呢?不能说其他部分不像物理实在与我们的关系那样密切,感觉、目的、价值,差不多还有感觉印象构成我们的意识。我们遵循着感觉印象,发现它们进入了科学所讨论的外部世界。我们遵循着我们存在的其他要素,发现它们不是进入空间和时间的世界,而确确实实进入其他地方。如果你们持有全部意识是反映在大脑中电子的跃动,因而每一种情感都是这种跃动的一个单独的形象这一观点,那么所有的意识特点同样进入物理学的外部世界。但是我假定你们已经跟随着我反对这个观点,而且你们赞同意识作为整体比之类似的测度方面要更伟大,这些测度经过抽象形成物理的大脑。于是我们不得不处理对测度规定清晰的我们存在的那些部分,它们不发生接触而如同所做的一样遁于外而进入空间和时间。通过对它们的处理,我的意思并不是对它们发起科学调查。第一步是把被公认的状态给予心灵在其中估量它们的粗糙的概念,这种状态类似于构成日常的物质世界的那些粗糙概念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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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熟悉的桌子的概念是一个幻影,但是,如果有些预言的声音警告我们说这是一个幻影,所以我们不必自找麻烦去深入研究,那么我们就永远不会发现科学的桌子。要获得桌子的实在性,我们须得赋予感觉器官以编织有关它的影像和幻影。因此,于我而言,对于人的广泛启示的第一步是必须唤醒与他的本质更高能力相关联的影像构造,因此,这些绝不再是一些盲巷,而是向一个精神世界的开放——毋庸讳言,它部分的是幻影的世界,但它生活于其中却也无异于生活在为感觉所揭示的同为幻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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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义者如果被强拽到科学家的法庭面前,他或许可以在这一点上终止辩护。他会提出:“日常概念的熟悉的物质世界,尽管在科学真理上有所欠缺,但在其中生活倒也足够好;事实上,指针读数的科学世界应该是一类不能栖息的地方。这是一个符号世界,唯一能够安居其中的东西就是符号。但我不是一个符号,我是由心理活动组成的。依照你们的观点看,心理活动是一个幻影的老巢,所以,为了与我自身的本质相一致,甚至我都不得不使我的感觉所探究的世界变形。但我并不仅由感觉构成,我的本质的其余部分也必须生长壮大,我不得不对在其中发现其出口的那个环境给予说明。我的精神环境的概念不是与你们的指针读数的科学世界进行比较,它是一个与日常经验的物质世界相比较的日常世界。我明言它既不会更真也不会更不真,根本上,它不是一个用于分析的世界,而是一个用于居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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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这一席话把我们带到了准确知识的范围以外,而且难于想象相应于准确科学的任何事物都能适用于我们环境的这一部分,神秘主义者毫无悔意。因为我们不能对我们的环境给予准确说明,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即假装我们居住在真空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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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这种辩护可以看作是对敌方第一波攻击有效,或许第二阶段攻击将更容易承受:“很好,让它遂着自己的意吧。它是一种无害信仰——并不是更教条的神学。你想为那些有时让人鬼迷心窍的人的本性中奇怪的禀性要一块精神地盘然后跑动开始游戏,但是不要烦扰那些确保世界正常运行的严肃的人。”这种挑战如今不是来自专长于探寻精神力量的自然解释的科学唯物主义者,而是来自蔑视它的可怕的道德唯物主义者。很少有人蓄意主张,进步的力量只与我们环境的物质方面相关联这种哲学,但也鲜有人能够主张他们没有或多或少地受到它的影响。我们不必搅扰“实际的人”——这些忙碌的历史塑造者携带着我们以前所未有的步伐朝着作为养育着地球人类蚁堆的宿命进发。但在历史上物质力量是否确实已成为最有力的因素?尽可把它称为“神”,称为“恶魔”,盲从或者缺乏理性,等等,但是切勿低估神秘主义的力量。神秘主义者可以被当作谬误攻击,也可以被当作灵感而信仰,但都不关乎宽松的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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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音乐的创作者, 我们是梦境的亲历者, 绕着孤独的海浪彷徨, 依着世外的水流小憩; 我们是世界的迷失者而被抛弃, 苍白的月光映照着我们, 但是看来— 我们将是世界的永恒的原动力和影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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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世界的本质 实在与神秘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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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科学家面前所做的辩护可能不是对于我们自身的自我疑问的一个辩护,我们受到“实在”这个词的困扰。我早已尝试着处理由于实在的意义所引发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极其固执地压迫着我们,因此即使有重复的风险,我也必须再度从宗教的立场来考察它。幻影与实在的妥协在我们对于物理环境的态度而言可能是非常好的,但是,容许这种妥协进入宗教领域就显得把神圣的事物看成一个儿戏。实在对宗教信仰的关切远超任何其他东西,没有人会为幽默背后是否存在实在而劳神。试图在画作中展现灵魂的画家实际上并不在意是否以及以何种方式才能说明灵魂存在,即便物理学家也并不关注原子或电子实际是否存在。他常常声称它们存在,但是,如我们已知道的,他所谓的存在是用作一个内部用语,并未探问它是否是比一个习惯用语更佳。在大多数主题内(或许哲学也不例外),看来足以对我们称之为实在的事物给予认同,并在随后试图发现我们用这个词所表达的含义。由此,事情就变成了宗教,似乎成了探究的一个领域,其中实在与存在的问题被视为严肃的和极其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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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难看出这类探究是否有益,当约翰逊博士在对“伯克莱大主教关于证明物质的非存在与宇宙中的一切事物不过是想象的巧妙的诡辩”的争论自感厌倦时,他答复道:“脚用力地踢一块巨石,直到他从大石弹回时——‘我就这么驳斥它’。”作用使他确认的是何物并不非常明显,但他显然发现那是种慰藉。如今,实事求是的科学家感受到相同的冲动从这些思想的飞翔回归到可触及的事物,尽管他应当了解,到如今拉瑟福德曾经留给我们的大石基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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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有着把“实在”一词作为魔术般的慰藉的字眼使用,如像使用神圣的美索不达米亚一词一样的倾向。如果我确定灵魂或神的实在,我必定不会有意与约翰孙的大石——一个显著的幻影相比较,或者甚至与量子理论中的p和q——一个抽象的符号相比较,因此,我无权在宗教中以宗教的名义将这个词用于如下目的:假借(可能错误的)与巨石和量子的坐标相关联的怡情之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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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本能警示我,任何回答“何为实在”这个问题的尝试,在比用于科学上内部目的更为广泛的意义上而言,更易于导致在苍白的字句和高调陈词之间的踌躇。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存在是不受物理世界束缚的人类精神之所,在环绕我们创造的神秘意义上,在艺术的表现上,在对神的憧憬上,灵魂成长起来并发现植根于其本性中的某种成就感。对于这种发展的许可位于我们内部,它是伴随我们的意识而生的努力,或者从一个比我们更强大的力量所发出的“内在的光辉”。科学几乎不能质疑这种许可,因为科学的追求是从心灵被迫追随的努力中产生,即从一个不受抑制的质疑产生的。是否在科学的知性的追究之中,或在精神的神秘追究之中,光芒闪耀于前,这个目的显现在我们本性的反应中。我们能不那样做吗?确实有必要拉着慰藉性的词“实在”使其如拍在后背的一拍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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