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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23 于是你可以想象,当1998年的超新星观测表明宇宙在膨胀加速,意味着宇宙学常数必须是正数的时候,人们是多么惊奇。这是真正的危机,因为弦理论的预言与观测之间显然出现了矛盾。实际上,有定理表明,具有正宇宙学常数的宇宙——至少在忽略量子效应时——不可能是弦理论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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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25 威藤不是悲观主义者,但他在2001年还是坦率承认“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能从弦理论或M理论得到德西特空间[具有正宇宙学常数的宇宙]。”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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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27 科学哲学家和科学史家,如拉卡托斯(Imre Lakatos)、费耶阿本德(Paul Feyerabend)和库恩,曾经指出,一个实验反常不足以否定一个理论。如果一个理论深得众多专家的信任,他们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来挽救它。这对科学来说并非总是坏事,甚至还可能是好事。有时,理论的捍卫者会成功,而他们的成功往往伴随着意外的重大发现。但有时他们也会失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在科学家们的一步步努力中浪费了。最近几年发生的弦论的故事,应验了拉卡托斯和费耶阿本德的观点,因为它表现的是一大群专家在尽力挽救一个他们珍爱的然而却面对着矛盾数据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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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29 如果说弦论真的得救了,那么拯救它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问题的解:如何使高维稳定?回想一下,在高维理论中,额外维的卷曲产生了很多解。那些能再现我们观察的世界的解是很特殊的,其高维空间几何的某些方面必须冻结起来。否则,一旦几何开始演化,就可能一直继续下去,要么生成奇点,要么迅速膨胀,张开卷曲的维,使我们能看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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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31 弦理论家称它为模的稳定性问题。“模”是刻画额外维性质的常数的一般名字。这是弦理论必须解决的问题,但长期以来还不清楚应该怎么做。和其他情形一样,悲观者很忧虑,而乐观者相信我们迟早会找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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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33 这回是乐观者说对了。进步从90年代开始,加州的几个理论家认识到问题的关键在于用膜来稳定高维。为明白这一点,我们必须认识问题的一个特征,即高维几何在为弦理论提供良好背景的同时可以连续变化。换句话说,你可以改变高维的形状或体积,并通过这种方式经历不同的弦理论空间。这意味着没有什么能阻止额外维的几何随时间演化。为避免这种演化,我们必须找一族弦理论,而不可能连续游移其间。为实现这一点,我们需要寻求那样的弦理论,其每一步变化都是离散的——就是说,你不能连续地从一个理论走到另一个,而只能突然地大踏步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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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35 波尔琴斯基告诉我们,弦论中确实有离散的东西:膜。回想一下,存在那样的弦背景,其中膜是缠绕在额外维曲面上的。膜以离散的形式出现。你可以有1,2,17或2040197个膜,却不能有1.003个膜。因为膜携带电荷与磁荷,这就生成电磁流的离散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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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37 于是,90年代末,波尔琴斯基和一个叫波索(Raphael Bous-so)的博士后一起,开始研究额外维环绕着大量电流的弦理论。他们得到一个理论,其中的一些参数不再连续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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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39 但你能以这种方式冻结所有的常数吗?这需要很多复杂的构造,但结果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它达成了具有正宇宙学常数的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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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41 关键的突破发生在2003年,主人翁是一群来自斯坦福的科学家,包括卡洛什(Renata Kallosh,超引力和弦理论的先驱之一)、林德(Andrei Linde,宇宙暴胀的发现者之一)和两个优秀的年轻理论家卡齐鲁(Shamit Kachru)和特里维迪(SandipTrivedi)。63即使从弦论的标准看,他们的工作也太复杂了;他们的斯坦福同事苏斯金说它是“用疱丁杀鸡的技艺”。但它的影响很大,因为它不但稳定了额外维,还协调了弦理论与暗能量的观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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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43 斯坦福小组的工作可以简单说明一下。他们的出发点是一种经过了认真研究的弦理论——在每一点带有6维小几何的平直的四维时空。他们选择的6维卷曲的几何是卡丘空间(见第八章)。我们已经看到,至少有十万个那样的空间,而我们只需要选一个其几何依赖于很多常数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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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45 接着,他们让大量电磁流(通量)卷曲在每一点的6维空间周围。因为只能卷曲离散单位的电磁流,这就可能能清除不稳定性。为了进一步稳定这种几何,还必须借助某些量子效应,虽然我们不知道它们如何直接从弦理论产生,但在超对称规范理论中对它们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因此它们有可能起一定的作用。将这些效应与流和膜的效应结合起来,就能得到所有模都稳定的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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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47 通过这一点,也可能在四维时空出现负的宇宙学常数。原来,我们希望的宇宙学常数越小,需要卷曲的流就越多,所以我们卷曲大量的流得到的宇宙学常数虽然小然而却是负的。(前面说过,我们还不清楚如何在这样的背景下具体写出弦理论,但也没有理由相信它不存在。)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得到正宇宙学常数,以满足宇宙膨胀速率的新观测结果。于是,下一步就是以不同方式卷曲其他的膜,这样可以增大宇宙学常数的值。正如有反粒子,也有反膜,而斯坦福小组在这儿就用了反膜。通过卷曲反膜,可以增加能量,从而使宇宙学常数成为小的正数。同时也抑制了弦理论相互游移的趋势,因为任何改变都必须是离散的跳越。这样,一举解决了两个问题:清除了不稳定性,宇宙学常数成了正的小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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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49 斯坦福小组本可以将弦理论从宇宙学常数引发的危机中解救出来,至少暂时可以,但他们的方法产生的结果太奇怪,也太出人意料,反倒使弦论的阵营四分五裂。在此之前,弦理论家们是步调一致的。20世纪90年代参加弦理论会议就像80年代初去中国,几乎每一个和你谈话的人都抱有同样的观点。不管是好还是坏,斯坦福小组破坏了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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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51 记住,我们现在讨论的特殊的弦理论,是从紧化空间周围的卷曲流产生的。为了得到小的宇宙学常数,必须卷曲很多流。但流的卷曲方式不止一种;实际上有很多种。那么到底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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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53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必须强调,我们并不知道通过卷曲在隐藏维周围的流所生成的理论中,是否有哪个能给出优美而和谐的量子弦理论。用我们现有的方法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求助检验,它能说明一个好的弦理论的必要但不充分的条件。我们的检验要求弦理论(如果存在的话)具有相互作用很弱的弦。这意味着如果能在这些弦理论中进行计算,那么结果应该非常接近我们所能进行的近似计算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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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55 我们能回答的问题是,这样有着在6个隐藏维周围的卷曲流的弦理论中,有多少通过了考验?答案依赖于我们想要多大的宇宙学常数。如果我们想一个负的或零的宇宙学常数,那么就有无限多个不同的理论。如果我们希望理论有一个正的宇宙学常数以满足观测结果,那么理论的数量就是有限的;目前证据表明大概有1050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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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57 这当然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而且,每个弦理论都是不同的。每一个都将为基本粒子物理学给出不同的预言,也都将为标准模型的参数值给出不同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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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59 我们说弦论不是一个理论,而是一个由众多可能理论构成的景观,这个观点在20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就已经提出,但被多数弦理论家拒绝了。前面说过,斯特罗明戈在1986年发现有许多看起来很和谐的弦理论,虽然很多弦理论家仍然相信会出现确定唯一一个正确理论的条件,还是有少数人一直担心会失去预言能力。但波索、波尔琴斯基和斯坦福小组的工作最终打破了平衡。他们也和斯特罗明戈一样,带来了大量新的弦理论,不过真正新奇的地方在于这些数量的需要是为了解决两个大问题:让弦理论与正真空能的观测结果一致;将理论固定下来。也许因为这些原因,理论的景观最后就不能看作是可以忽略的奇异结果,而是让弦理论免遭否决的补救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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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61 景观论的另一个原因倒非常简单,那就是理论家们泄气了。他们费了很长时间寻找能替他们选出唯一弦理论的原理,但一直没有发现那样的原理。随着第二次革命的进行,我们现在对弦论的理解好多了。特别因为对偶性的出现,就更难说多数弦理论都是不稳定的。于是,弦理论家开始接受所有可能理论所形成的景观。驱动这个领域的问题不再是如何寻找唯一的理论,而是如何做有那么多理论的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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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63 一种响应是说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只限于与观测一致的理论,似乎也还有太多那样的理论,总有几个几乎肯定能给出我们想要的结果。那么为什么不把这种情形看作reductio ad absur-dum(“归谬”)呢?那个词在拉丁文里很好听,不过在英文里更实在,还是直说吧:本来是想构造一个唯一的自然理论,努力的结果却引出了10500个理论,那方法岂不是归于荒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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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65 这对那些把多年甚至几十年的生命都奉献给了弦理论的人来说,确实是很痛苦的。我也曾为它付出过一定时间和精力,如果说我也感到痛苦,那不过是想象我那些把整个生涯都寄托在弦论的朋友们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尽管令人痛苦不堪,对这样的局面,理智和诚实的态度还是应该承认它“归谬”了。这样的态度,只是我认识的少数几个人坚持的,而多数弦理论家没有选择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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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67 还有一种理性的态度:否认存在大量弦理论的说法。关于具有正宇宙学常数的新理论的论证是基于强烈的近似,它们也许会使理论家们相信数学上并不存在的理论,更不必说什么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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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69 实际上,我们说存在大量具有正宇宙学常数的弦理论,其证据来自非常间接的论证。我们不知道如何真实地描述在那些背景下运动的弦。而且,我们可以规定某些弦理论存在的必要条件,但我们不知道这些条件对理论的存在是否也是充分的。于是,我们并没有证明在那些条件下确实存在某个弦理论。所以,理智的人大概会说,也许它们不存在。的确,最近,霍洛维茨(卡丘空间的发现者之一)和两个年轻同事赫尔托(Thomas Hertog)和梅达(Kengo Maeda)发现的结果,就引出了这样的问题:这些理论中是否有哪个描述了稳定的世界?64对这些证据,我们可以重视,也可以像许多弦理论家那样满不在乎。赫尔托和他的同事们发现的可能的稳定性不仅损害了斯坦福小组发现的新理论景观,而且破坏了涉及6维卡丘空间的所有解。如果这些解确实都不稳定,那么它意味着旨在联系弦理论与现实世界的多数工作都不得不被抛弃。当前人们也在争论斯坦福小组的某些假定是否真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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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44271 第一次超弦革命开始的时候,弦理论的存在是一个奇迹。而最终存在5个弦理论的事实更令人惊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更增强了我们对计划的信心。起初不大可能,而后来却成立了——那么它当然是奇迹。今天弦理论家乐意接受众多理论构成的景观,而20年前我们相信存在一个单一的理论,不过都一样没有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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