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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094 伽利略生不逢时,他的激进思想把他推向了反宗教改革运动(Counter-Reformation,即天主教对新教分支的反击)的风口浪尖之上。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提倡独立思考与直接从阅读文本来解释《圣经》,而非深信不疑地接受教会的解释方式,使天主教会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伽利略支持路德的观点,甚至又把它向前推进了一步,他拒绝相信权威,甚至明确地驳斥了天主教会对宗教文本的解释。[1] 他的近代科学思想建立在对自然直接观测的基础之上,进而尝试提出最合适的假说以解释所有这些结果。尽管伽利略对天主教有着忠诚的信仰,然而在教士的眼中,他充满好奇的理念、方法与新教徒相类。伽利略就这样无端卷入了一场宗教战争,受到池鱼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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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096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反宗教改革运动也许恰巧促成了人们支持哥白尼日心说宇宙观。天主教会希望确保他们的历法是可信的,这样每年的宗教庆典就可以在正确的时间举行,宗教仪式也会得以正确地维持。哥白尼正是被教会要求修正罗马儒略历(Julian calendar)[16] ,以使它与行星和恒星的运动更相容的天文学家之一。正是这个特定的研究项目让他积累了一系列观测数据,并最终作出了激进的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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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098 路德本人不同意哥白尼的理论,而且直到伽利略更进一步的观测以及之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最终证实了这些之前,没有谁支持哥白尼的理论。然而,路德确实接受了当时其他一些天文学与医学的发展,他认为这些与不加偏见地欣赏自然之美是一致的。路德并不必然是一位伟大的科学拥护者,然而他带领的革命却创造了一种思维方式、一种交流与接纳新生观念的气氛,这促进了近代科学方法的形成。也要感谢印刷术的发展,使得科学与宗教的理念得以快速传播,减弱了天主教会的权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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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00 路德认为,俗世的科学工作与宗教研究有着同样的潜在价值。科学家们也对此抱有同感,比如伟大的天文学家开普勒。开普勒曾经致信他在图宾根大学的导师迈克尔·马斯特林(Michael Maestlin)。信中提到:“我希望成为一名神学家,长久以来我生无所息。然而现在,我在进行天文学研究,观察如何通过我的努力,使上帝在天文学中得到赞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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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02 在这种图景下,科学是一种承认上帝惊人的本性、它所创造的事物以及事物如何运作的解释正在被丰富与被完善的方法。科学成为一种理解被上帝创造的理性、有序宇宙的更好方法,进而可以帮助人类。尤其是,早期近代科学家们并不拒绝宗教,而是以分析他们的研究成果作为一种赞扬上帝造物伟大的形式。为了寻求科学的启示与宗教的神启,他们既阅读自然之书,又阅读上帝之书。他们研究自然的方式是一种承认与感激其造物主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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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04 在更近的年代,我们也偶尔听到这种观点。巴基斯坦物理学家阿卜杜勒·萨拉姆(Abdus Salam)由于对建立粒子物理学标准模型的贡献,荣获1979年诺贝尔物理学奖。他在获奖致辞中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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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06 伊斯兰教中神圣的穆罕默德如此强调,对科学与知识的追求是每一个穆斯林(不论男女)应尽的义务。他要求他的追随者不断求知。很显然,他的脑海中既有宗教知识,也有科学知识,更有对科学探索国际主义精神的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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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08 人们为什么关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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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10 尽管第3章中已经描述了一些本质的不同之处,然而某些宗教信仰者却喜欢把他们大脑中主管科学与宗教的区域分开,以继续把理解自然的图景作为一种理解上帝的方法看待。很多不积极追寻科学的人也乐于看到科学进展摆脱了镣铐。然而,科学与宗教之间的鸿沟依旧在美国以及世界其他地方存在着。它偶尔会触及某些要点,这些要点会导致暴力,或至少会干扰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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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12 从宗教权威的观点来看,对宗教的挑战(比如科学)有很多值得质疑的理由,其中有一些完全无关真理或逻辑。于那些当权者而言,作为一张底牌,总是可以以祈求上帝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观点合理。任何形式的独立调查对他们而言都显然是潜在的威胁。窥探上帝的秘密会侵蚀教会的道德力量以及世俗统治者的权威。这样的质疑也会成为谦卑与共同信仰的障碍,甚至会使人忘记上帝的重要性。难怪宗教权威有时会为此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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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14 然而,为什么持有这一观念的不同个体会自发结盟为共同体呢?于我而言,真正的问题并非宗教与科学之间的区别,这些区别已经在先前的章节中被合理地勾勒过了。重要的问题是:人们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些问题?为何如此多的人怀疑科学家与科学进展?为何这些围绕着权威的争端常常喷薄而出,甚至一直持续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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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16 凑巧,我是剑桥大学科学、艺术与宗教圆桌讨论的参与人之一,这个圆桌讨论是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成员的系列讨论之一。我参加的第一场会议主题有关17世纪诗人乔治·赫伯特(George Herbert)与新无神论者,这些讨论使我对这些问题的理解获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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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18 由文学家转为法学教授的斯坦利·菲什(Stanley Fish)是最重要的演讲者,他以概述新无神论者的观点以及他们对宗教信仰的敌意开始了他的演讲。新无神论者包含了克里斯托弗·希钦斯(Christopher Hitchens)、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17] 、山姆·哈里斯(Sam Harris)、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等人。他们都在畅销书中以尖锐的批评性言辞表达了对宗教的反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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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20 在简洁地介绍了他们的观点之后,菲什开始批评他们对宗教理解的缺乏,这个视角似乎意在吸引那些易于接纳不同观点的听众。而作为一名无信仰者,我觉得我是这场讨论中的少数派。菲什认为,如果新无神论者们考虑到宗教信徒面对的那些必须依靠自己解决的挑战,那么他们会有更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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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22 信仰需要不断的探询,许多宗教都要求这建立在严守教规的基础上。然而在同时,很多宗教,其中包括一些新教分支,却呼吁信徒拒绝,甚至主动镇压自由意志。法国著名宗教改革家约翰·加尔文(John Calvin)如此说:“人类在本质上倾向于欺骗性地孤芳自赏。这正是上帝的真理要求我们内审的原因,它要求一种认知,使得我们可以放下所有对自身能力的自信、剥夺我们在所有情况下的自负,并最终让我们变得谦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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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24 这些特别的言辞主要应用于道德议题上,然而这种对外在导向规律的信仰却是非科学的,我们很难确定界线应当划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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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26 这种在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人类骄傲不信任之间的挣扎,在各种宗教作品中回响,其中包括为菲什与其他圆桌会议参会者探讨的赫伯特的诗篇。这场剑桥会话详细讨论了赫伯特与知识以及他与上帝之间联系的内在争端。于赫伯特而言,自发产生的理解是一种罪孽深重的、骄傲的标志。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也在其作品中提出了相似的警告。即便他坚信知识探索的必要性,他也在《失乐园》(Paradise Lost )中让拉斐尔如此训诫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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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28 汝对天上星辰之运动毋须抱有好奇,因其不需汝之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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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30 惊奇的是(至少于我而言),出席圆桌会议的来自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知名教授认为,赫伯特的尝试是一种自我牺牲,并认为压制个性、调节自身来适应这种更加伟大的力量是一件好事。(任何熟知哈佛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教授的人也会对这种所谓的自我否定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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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32 也许“人类是否能独立自主地发现真理”这个议题才是科学与宗教之争的核心问题 。我们今日所闻的有关科学的消极态度,是否部分根植于那些由赫伯特和弥尔顿发表的被公认为极端的信仰?我不确认我们是不是对“世界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这个主题讨论了太多,包括“谁有指出事物本质的权柄”以及“我们应当信任谁的结论”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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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34 宇宙本身是谦卑的,大自然隐藏了它大部分有趣的谜题。科学家们却傲慢地认为我们可以揭开一切问题的面纱。我们格物穷理的过程究竟是一种亵渎,还是仅仅是人类的一种自负?爱因斯坦与另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戴维·格罗斯(David Jonathan Gross)把物理学家描述为与上帝对弈,以获得有关自然如何运作这个大问题答案的人。格罗斯所指的显然不是字面意思(更明显不是出于谦逊而如此说),他意识到,人类能凭直觉来感受周围的世界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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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36 这种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指出事物本质的遗泽也在人类其他领域中继续着,我们可以在幽默故事、电影以及很多政治观点中看到它。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滑稽的、时而反智的时代中,对事实的真诚和尊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流行了。某些人否定科学的成功程度是惊人的。在一个聚会上,我曾经遇到过某个明确向我强调她不相信科学的人。所以我问她:你是否与我同样乘坐电梯到达11层?你是否使用电话?你是如何收到电子请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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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38 很多人依然认为,对事实与逻辑表现出热情是一种令人尴尬或至少令人感觉奇怪的行为。反智、反科学的一个源头也许是一种憎恨,是对认为能够把握世界轨迹的人狂妄自大行为的憎恨。一些潜意识里认为我们没有权力肩负巨大智力挑战的人认为,那些力量属于凌驾于我们能够掌握的事物之上的领域。这种奇怪的反自我、反进步的趋向在广场和地方俱乐部中时有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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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40 于某些个体而言,认为人类可以解读世界这一观念是一种乐观主义的源泉,它会导向对更好的理解力与影响力的领会。然而于其他人而言,技艺精湛、学术渊深的学术权威与科学本身却是恐惧之源。人们根据如下标准为自我划分种类,一类是有能力从事科学工作、评价科学结论的人,另一类是在科学思想面前感到被冷落与无力,因此把这种追求真理的努力视为狂妄自大行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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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951142 很多人都希望得到承认并体验到归属感。每个个体都要面对的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上,科学与宗教谁更有控制力?在哪个领域你能找到被信任、被理解以及舒适的感觉?你选择信仰,还是选择为自己找到事物答案的人们,或至少信任选择这么做的人们?人们需要的答案与引导是现在的科学所不能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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