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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德的独到见解其实根本不需要以上述形式表达。我们没有用到任何数学概念,也可以把这个问题解释得一清二楚。因此,学生们提出的问题确实有道理。数学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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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数学就是一些常识。从某个基础层面看,这是毫无疑问的。你有5件物品,再加上7件,跟你有7件物品再加上5件,结果毫无区别,你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吗?你无法解释,因为在思考把不同的物品合并到一起的问题时,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数学家们经常会就常识已经了解的现象给出不同的名称。我们不会说“把这些物品加上那些物品,与把那些物品加上这些物品,结果是相同的”,而会说“加法具有交换性”。由于我们青睐各种数学符号,因此我们有时会这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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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任意的a与b,有a+b=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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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样的公式看上去过于正式,但实际上我们所讨论的内容是每个孩子都清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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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法的情况稍有不同,但下面这个公式看上去与上面的公式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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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任意的a与b,有a×b=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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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句子所表达的意思不像加法交换律那样,让人一看立刻就会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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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6件套的物品与6个两件套的物品总数相等,这是一种“常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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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算不上常识,却可以变成一种常识。在我刚学数学时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我那时大约6岁,我躺在父母房间的地板上,脸贴着长绒地毯,眼睛盯着房间里的立体声音响,音响播放的可能是甲壳虫乐队的蓝版专辑(Blue Album)第二面的歌曲。在20世纪70年代,立体声音响都有刨花板做的面板,在侧面凿有气孔。这些气孔排列成矩形,每行有8个,每列有6个。我平躺在那儿,看着这些气孔——6行8列。我一边上下左右打量着这些气孔,一边翻来覆去地琢磨:6行,每行8个孔;8列,每列6个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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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明白了:每列6个、共8列,与每行8个、共6行的总数一样多。没有人告诉我这个规律,但我知道结果就是这样。因为无论你怎么数,气孔的数量都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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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的立体声音响,197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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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教授数学时,往往会告诉学生们很多法则。学生们按部就班地学习这些法则,而且必须按照老师的指示来学习,否则就会得C–。其实,他们所学的并不能被称为数学,数学研究的应该是事物的某些必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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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率地说,并不是所有的数学知识都像加法、乘法那样,凭直觉就能轻而易举地掌握。比如,我们不能借助常识来学习微积分。但是,即使是微积分,也是由常识演变而来的。艾萨克·牛顿(Isaac Newton)将我们对直线运动物体的物理直觉加以整理,把它变成一种形式主义的产物,对运动进行了普适性的数学描述。只要我们掌握了牛顿的这套理论,就可以解决那些可能令我们束手无策的难题。同样,我们的大脑有一种先天能力,可以评判某种结果发生的可能性。但是,这种能力非常弱,在评判发生可能性极低的事件时更加不可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适度地用一些可靠的原理与技术手段去辅助我们的直觉,于是概率这种数学理论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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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界使用的交流语言非常特殊,功能十分强大,可以准确、方便地传递复杂的内容。但是,由于其他人对这套语言并不熟悉,因此他们以为数学家的思维方式与普通人大相径庭。事实上,这样的想法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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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了数学知识,就像给常识装上了核能驱动的假肢,可以让我们走得更远、更快。尽管数学的功能十分强大,数学的符号体系与抽象性有时让人难以理解,但是数学思维与我们思考实际问题的方法并无多大区别。大家可以想象钢铁侠用拳头在砖墙上砸出一个洞的场景,这个方法有助于我们理解数学思维的特点。一方面,托尼·史塔克(Tony Stark)砸穿砖墙的力量并非来自他的肌肉,而是来自一套精准的同步伺服系统,这套伺服系统的动力由一个小型贝塔粒子发电机提供。另一方面,对于托尼·史塔克而言,他所做的就是砸墙这个动作,跟没有装备时的砸墙动作并无区别,只不过有了装备之后,难度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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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塞维茨(Clausewitz)说过:“数学就是常识的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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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数学帮助我们弄清条理,常识有可能会把我们引入歧途。前面说的美国军官就是受到常识的误导,准备给飞机上防护能力已经很强的部位加装装甲。但是,尽管数学具有很强的条理性,如果仅凭抽象推理,而不经常性地辅以我们在数量、时间、空间、运动、行为及不确定性等方面的直觉感知,也就是说脱离了常识的帮助,那么,数学领域的任何活动都将变成循规蹈矩地生搬书本知识,不会产生任何有益的结果。换言之,这样的数学就像学生们在学习微积分时所发的牢骚一样,毫无意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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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非常危险的。1947年,约翰·冯·诺依曼(John von Neumann)在他的论文《数学家》(The Mathematician)中发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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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数学这门学科逐步偏离现实生活的经验,并且渐行渐远,以至于第二代和第三代数学人无法在“现实生活”中萌生某些想法并直接受到启迪,那么我们将面临非常严重的威胁。它会在唯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演变成“为了艺术而艺术”。如果周围的相关学科仍然与经验有着密切的联系,或者某位鉴赏能力超强的人可以对数学产生影响,那么发生这种情况未必是件坏事。但是,数学的这种发展势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而且在偏离经验的过程中分解成多个不起眼的分支,最终局面有可能变得支离破碎、杂乱无序,这相当危险。换句话说,在远离经验的哺乳,或者说“抽象研究”大量“近亲繁殖”之后,数学将面临堕落的危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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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将讨论哪些数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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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对数学的了解完全来自学校教育,那么你所掌握的数学知识就十分有限,在某些重要方面甚至是错误的。学校里教授的数学知识大多是一系列确凿的事实,以及权威给出的、不容置疑的法则。在学校里,数学就是一些已经定型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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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数学并没有完全定型。即使是数字与几何图形这些最基本的学习内容,我们所掌握的知识远比我们尚未掌握的少。而且,我们已经学会的那些知识,也是无数人付出努力、经过反复争论、解决一个个疑团之后才得到的。在编写教材时,所有这些努力与喧嚣都被小心翼翼地摒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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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数学中存在某些事实。对于“1+2=3是否正确”这个问题,人们从来没有提出过多少争议。至于“是否能证明1+2=3以及如何证明”,这个问题在数学与哲学之间摇摆不定,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本书结语部分,我们将讨论这个问题。其计算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人们的疑惑存在于其他方面。在后文中,我们将不止一次地讨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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