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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们迅速完成了线性回归并得出了完美的分析结果。我们画出的直线几乎正好从那5个点上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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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完成上述操作,就代表我们的手正在伸向锯子锋利的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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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直线为导弹的运动轨迹建立了一个精准的模型:在飞行过程中,导弹每分钟都会升高固定的高度,比如说400米。一小时之后,导弹会飞升到距离地面24 000米的高度。那么,导弹何时落地呢?根本不会落地!这条直线将一直向上延伸,这就是直线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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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花飞溅,皮开肉绽,凄厉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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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线都是直线,所以导弹的运动轨迹绝对不可能是直线,而是抛物线。就像阿基米德的圆一样,近距离观察这条抛物线,就像一条直线。正因为如此,在跟踪到导弹之后,线性回归可以成功地告诉我们5秒之后该导弹所在的位置。但是,如果间隔了一个小时呢?想都别想!我们根据模型预测导弹会处于平流层下层,而实际上导弹可能就要落到我们的屋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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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这种不假思索就进行线性回归的最生动警告,不是统计学家发出的,而是来自马克·吐温(Mark Twain)。他在小说《密西西比河上的生活》(Life on the Mississippi)[2]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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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年前,密西西比河在凯罗与新奥尔良之间的河段长1 215英里[3]。经过1722年的截弯取直之后,这个河段缩短为1 180英里,之后在美洲湾取直之后,缩短为1 040英里。再后来,这个河段又缩短了67英里,因此,现在它的长度仅为973英里……在176年的时间里,下密西西比河缩短了31英里多。因此,只要不是瞎子和白痴,稍做冷242英里,平均每年缩短1静的分析,我们就不难推测出,在距明年11月有100万年间隔的鲕状岩志留纪时期(Old Oolitic Silurian Period),下密西西比河应该有130万英里长,像一根钓鱼竿一样,远远地伸出墨西哥湾。同样,我们也会推测出,再过742年,下密西西比河将只有131英里长。到那时,凯罗与新奥尔良会连成一片,那里的人们在同一位市长与同一个市政委员会的领导下,勤勤恳恳地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这就是科学的魅力,只要对事实稍加调查,我们就能生出无数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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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应该从数学课上学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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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积分的方法与线性回归十分相似,两者都是纯机械性方法,用计算器就可以完成。但是,如果漫不经心,就会犯严重的错误。在微积分考试中,题目可能要求在水壶上凿一定尺寸的洞,让水以一定流速从壶中流出,并流淌若干时间,然后要求你计算壶中所剩水的重量。在时间比较紧张的情况下,学生做这类题目时很容易犯计算错误。有时,因为计算错误,学生可能会得出荒谬的结果,例如壶中水的重量是–4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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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学生的答案是–4克,并且潦草地在试卷上写下一行十分沮丧的话:“我算错了,但是我找不到哪里出错了”,那么,我会给他们一半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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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只写下“–4克”作为答案,他们就会得零分,哪怕整个推导过程都正确,只是在中间某个地方把一个数字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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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积分或者进行线性回归,用计算机就能完成,但是,判断所得结果是否有意义,或者判断所采用的方法是否正确,则离不开人的智慧。我们在教授数学时,应该告诉学生如何应用人的智慧,否则,我们培养出来的学生从本质上就会与微软的Excel程序没什么两样,而且反应迟钝、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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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坦率地讲,有很多数学课程真的就是这样。下面我向大家介绍一个复杂漫长又充满争议的情况(尽管我长话短说,但是所说的内容仍然富有争议性)。几十年来,针对儿童的数学教育一直是所谓的“数学战争”的战场。一方面,有些老师强调熟记规则、解题过程流畅、遵从传统的运算法则,力求答案精准无误;另一方面,有些老师则认为在教学过程中应让学生掌握所学内容的含义,学会正确的思考方法,引导学生去发现,而不要求得出标准答案。第一种方法被称作传统教学,而第二种则被称作教学改革,尽管这种被视为打破传统、鼓励发现的方法已经以某种形式存在了几十年,但人们对所谓的“改革”是否真的可以称作改革依旧争论不休。在数学的盛会上讨论政治或者宗教,本身也无可厚非,但是以讨论数学教学法开始、以某人因为反对传统教学法或教学改革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收场,就很不应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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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为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有些改革派希望不要要求学生背诵乘法表,这样的做法我不敢苟同。在认真思考数学问题时,我们有时必须完成6×8这样的运算,如果我们每次都要使用计算器,思路就会被打断,无法认真思考。在写十四行诗时,如果每个单词都要查字典,那么这首诗将永远无法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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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改革派步子迈得太大,他们甚至认为,如果经典运算法则(例如,“在求两个多位数的和时,如果需要,可以列竖式计算”)影响学生独立地了解数学对象的属性,就应该从课堂教学中移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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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观点让我觉得很可怕:这些运算法则是人们辛勤钻研的成果,是十分有用的工具,我们没有理由非得一切从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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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我认为我们的确有充分的理由将某些运算法则从现代教学中移除。比如,我们无须教学生用笔算或心算的方式开平方(尽管从我个人的长期经验来看,用心算的方式开平方,可以在派对中吸引一大群没有社交经验的人)。计算器是人们辛勤钻研的成果,必要时我们可尽情使用。即使我的学生不会用长除法计算430除以12的商,我也觉得无伤大雅,但是我要求他们必须对数学有足够的感觉,能够估算出这道题的得数略大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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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之所以过分强调运算法则与精确计算,原因在于运算法则与精确计算易于评判。如果我们把数学的目标仅定为“得出正确答案”,并以此作为测试依据,那么我们培养的学生很有可能考试成绩优秀,却对数学一窍不通。这样的结果对那些单纯以考试分数为唯一学习目标的人来说,是令人满意的,在我看来却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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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我们培养的大批学生对数学的含义浅尝辄止,无法快捷正确地解题,结果同样不能令人满意(事实上,这样的结果甚至更糟糕)。数学老师最不希望听到学生说“我明白这个概念,但是不会做题”。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没弄明白这个概念”,只不过这名学生并不自知。数学概念有时非常抽象,只有应用到具体计算当中才有意义。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5]说过一句简明扼要的话:凡理皆寓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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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较量在平面几何领域进行得最为激烈。平面几何是教授证明方法的最后阵地,而证明是最基础的数学行为。在众多专业的数学人眼中,平面几何是捍卫“真正的数学”的最后防线。但是,我们在教几何学时,对证明过程的唯美、作用及意外发现应以怎样的度为宜呢?这个问题还没有明确的答案。几何教学很容易变成重复性练习,就像一次性完成30道定积分练习题那么枯燥乏味。这样的情形非常可怕,因此菲尔兹奖获得者戴维·芒福德(David Mumford)建议彻底放弃平面几何教学,代之以编程基础课程。毕竟,计算机程序与几何证明有很多共通之处:两者都要求学生从多个可选项中找出若干非常简单的内容,依次将它们组合到一起,形成序列,用于完成某个有意义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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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芒福德那么偏激,事实上,我的观点比较温和。虽然有可能两边不讨好,但我认为数学教学既要重视答案的精确,也要鼓励明智的含糊,既要培养学生熟练运用已有运算法则的能力,又要引导他们在较短时间内掌握解题所需的常识。总之,数学教学应做到张弛有度,否则,我们所从事的活动就根本谈不上是数学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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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要求虽然比较高,但是,优秀的数学教师就应该埋头教学。至于数学战争的问题,还是交由管理部门去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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