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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口头约定在战争早期的许多情况下对启动合作是有效的,但是直接的友善行为容易被制止。从长期来看,更有效的是那些允许双方不用言语就能协调他们行动的方法。关键的因素在于认识到如果一方采取特殊的克制,那么另一方就应该给予回报。相似地,还必须让士兵们懂得,对方不太可能采用无条件背叛的策略。例如,在1915年的夏天,一个士兵看到,为了得到新鲜食物,敌人是愿意回报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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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堑壕后面的道路上挤满了运送食品和水的车辆,把它炸成一片血迹是很容易的事……但是总的说来这里是平静的。如果你不让你的敌人得到他的食物,他的补救办法很简单:他将也不让你得到你的食物(Hay 1916,pp.224—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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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开始,基于回报的策略就能以各种方式扩展开来。在一定时间内实行的克制会延续更长的时间。一种特殊形式的克制会导致尝试其他类型的克制。而且最重要的是,前线一个防区中的进展情况能够被相邻防区的其他部队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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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合作能够持续的条件与启动合作同样重要。能够维持双方合作的策略是那些可激怒的策略。在双方克制期间,敌人的士兵都努力向对方证明如果必要的话他们是会报复的。例如,德国士兵通过射击一些小屋墙上的黑点直到把它们打成一个洞来向英军士兵显示自己的威力(The War the Infantry Knew 1938,p.98)。同样,炮兵也经常以少量准确的射击来说明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是能够造成更大的伤亡的。这些报复能力的显示有助于维持这个系统,它表明克制不是由于软弱,背叛只能是自我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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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背叛真正发生,报复经常比“一报还一报”更多,一报还两报或者一报还三报通常是对一个超出可接受范围的行为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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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夜里走出战壕……德军的巡逻小组也出来了,这时开枪是被看作不合规矩的。最令人讨厌的是手榴弹……如果它们落入堑壕就能杀死8到9个人……,但是我们从来不这么做,除非德军在实行他们的三对一的报复时出现混乱。(Greenwell 1972,pp.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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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存在一个防止这类导致双方失去控制的报复的内在阻抑过程。引起报复行为的一方可能注意到逐步升级的反应,而不再试图进行双倍或三倍的反击。一旦这种升级不再加剧,它就可能逐渐消失。由于不是每一颗认真射出的子弹、手榴弹或炮火都能射中目标,因此就有一个逐渐降级的内在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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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合作稳定必须克服的一个问题是部队的换防。大约每八天营队就得和驻在它后面的另一个营队换防。间隔时间越长,要换防的单位越多。由于撤离单位为进驻单位提供他们所熟悉的情况使得合作能保持稳定,特别是详细解释与敌军之间的默契。但是有时只要对新来者说“博斯奇先生不是个坏人,你让他活着,他也会让你活着”就足够了(Gillon n.d.,p.77)。这个系统使一个单位将前一个单位留下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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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合作稳定的另一个问题是炮兵比步兵更不容易受敌人的报复,因此炮兵在“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系统中有较小的利害关系。于是,步兵希望看到从炮兵营来的前线观察员。正如一位德军炮兵所记述的:“每当步兵有任何好吃的,他们就送一些给我们当礼物,这当然是由于他们觉得我们在保护他们。”(Sulzbach 1973,p.71)这样做目的是让炮兵尊重步兵“别惊动睡着的狗”的愿望。一个新到的炮兵前线观察员经常受到步兵的欢迎,并要求他“不要惹麻烦”。最好的回答是“不会的,除非你们要求”(Ashworth 1980,p.169)。这反映了炮兵在保持双方克制中的双重作用:没有被挑衅时的守势和敌人破坏和平时的立即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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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法国和德国的高级军官们都想阻止这种心照不宣的休战,他们都害怕这种休战会渐渐削弱战士们的士气。他们认为整个战争中,不停地进攻的策略才是通向胜利的唯一途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司令部可以强制推行他们直接下达的命令。因此,司令部能够实施大战役,命令士兵们冲出他们的堑壕,冒着生命危险去占领敌人的阵地。但在大战役的间隙中,他们就不可能监督命令的实施并继续施加压力。[1]毕竟,高级官员是很难判断谁开枪打中了敌人,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避免受报复。士兵们变成了应付这种监视的专家,每当被问及是否在前线无人区巡逻时,士兵就把他们保存的敌人的电话线剪一段送去应付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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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破坏“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系统的是一种司令部能够监视检查的一系列不停顿的进攻,这就是突然袭击——由10到200人精心准备的对敌人堑壕进行袭击。袭击者被命令在敌人堑壕中杀死或捕获敌人。如果袭击是成功的,就能抓到战俘。如果袭击失败了,相应的伤亡也能证明袭击是否进行。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能够假装袭击已经进行,并且没有有效的办法在袭击时与敌人合作,因为没有活的士兵也没有尸体可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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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系统不能对付成百次的袭击的破坏。在一次袭击之后,双方都不知道接着要发生什么。袭击的一方预计会受到报复,但不能预测报复的时间、地点或方式。被袭击的一方也很紧张,因为它不知道这次袭击是一个孤立攻击呢,还是一系列行动的开始。而且,由于袭击是由司令部下命令和监视的,因此,报复袭击的大小也是受到控制的,这就阻止了逐渐降级的过程。营队只好向敌人发动真正进攻,报复是不衰减的,这个相互反击的过程就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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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英国高级指挥官实施袭击策略时,它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了终止“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系统,而是为了在政治上向他们的法国盟友显示他们正在骚扰敌人。他们认为袭击的直接效果是通过恢复进攻精神来激发部队的士气,并且指望在袭击中使敌人的伤亡大于袭击部队的伤亡来达到消耗敌人的目的。是否达到提高士气和扩大敌人伤亡的效果,人们一直对此有争议。现在回想起来,袭击的间接作用是很明显的。这些袭击破坏了西部前线广泛存在的维持相互克制的默契的稳定所需要的条件。高级指挥官并没真正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他们都通过阻止营队实行他们自己的基于回报的合作策略而有效地终止了“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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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的引入终止了“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系统的进化循环。合作通过局部的探索行为而建立起来,它由于相互对峙的小部队的持续接触而能够自我维持下去。最终,当这些小部队失去他们行动的自主权时,合作就失去了基础。小部队,例如营队,用自己的策略来应付面对的敌人。在多种多样的情况下自发地产生合作,如在敌对双方分发食物时的克制,堑壕里的第一个圣诞节的暂停攻击,以及坏天气之后,战斗的缓慢恢复。这些克制很快就演化成双方都能理解的行为模式,例如对于一些难以接受的行为的二对一或三对一的报复行为模式。这些策略进化的机制必然被相邻的部队尝试或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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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进化机制不包括盲目的变异和适者生存。与盲目的变异不同,战士们清楚他们的处境并且主动地利用它。他们懂得他们行为的间接后果,就像被我称为反射原则一样,“使人家不舒服最终反过来使自己不舒服”(Sorley 1919,p.283)。这些策略是基于思考和经验的,战士们学会了为了与敌人维持双方的克制,他们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和自己是可激怒的。他们懂得,合作必须基于回报。因此,策略的进化是基于精心思考而不是盲目的适应。这个进化也不包括适者生存,虽然无效的策略会导致一个部队更多的伤亡,但兵力的补充使这些单位本身仍然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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堑壕战中“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系统的持续和解体是与合作的进化理论完全一致的。另外,在“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系统中,两个很有趣的发展在理论上是新的。这两个新的发展分别是伦理和仪式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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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发展的伦理可以从以下事情中体现。一位英军官员这样回忆他面对德国撒克逊部队时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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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A连队喝茶时听到一串射击声,我们就走出来观看出了什么事,我们发现战士们和德国人都正站在自己的堑壕外的土墙上。突然一阵炮火打来,但没有造成伤亡。这时双方跳下土墙,我们的士兵开始骂德国人。这时立即有一个大胆的德国人跳上土墙大声喊道:“我们很抱歉,但愿没有人受伤,这不是我们的错,这是该死的普鲁士炮兵干的。”(Rutter 1934,p.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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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撒克逊人的道歉不仅有助于防止报复,它还反映了由于违反相互信任而表示的道德的歉意和对某人可能被伤害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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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克制是一种相互间的合作,它确实改变了相互作用的性质,使得双方关心着对方的利益。这个改变可以用“囚徒困境”的术语来表述,即持续的双方合作的经历改变了双方的收益,使得双方合作比以前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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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来说也对,当双方合作的模式被人为袭击所破坏时,一个强烈的报复伦理被激发了。这个伦理,不仅是采取回报策略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道德问题,是一个如何才算适当地履行了对死去的同伴的责任的问题。报复又激起另一个报复。因此,合作与背叛都会自我强化。这些双方行为模式的自我强化,不仅仅只是体现在双方采用的策略上,而且体现在它们对结果的意义的感受上。用抽象的术语来说就是,不仅偏好影响行为和结果,行为和结果也会影响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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堑壕战对理论的另一个发展是仪式。这个仪式表现在使用轻武器时的敷衍和炮兵的故意无伤害的射击。例如,德国人在一个地点“用老练的不变的炮火和差劲的射击实行他们的攻击行动,以满足普鲁士人的要求,而同时又不给托马斯·阿特金斯的部队造成严重伤害”。(Hay 1916,p.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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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吃惊的是在许多防区出现的可预测的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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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他们[德国人]在选择目标、发射时间和轰炸次数上如此有规律,来到前线一两天后,琼斯上校已经发现他们的规律,并且知道一分钟后什么地方将落下炮弹。他的计算相当准确,他就像老练的参谋官员一样,知道当他到达那个被射击的地方之前炮火就会停止。(Hills 1919,p.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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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也在做同样的事,就像德军士兵写下的关于英军“夜间射击”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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