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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81 至于同步对我们生活的影响,最直接的问题之一是昼夜节律起搏器如何影响睡眠。这个难题的一部分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解决,多亏了一个戏剧性的实验。在实验中,勇敢的志愿者们数个月内独自生活在黑暗的地洞中,没有时钟、没有窗户、完全与每日的时间信息隔离,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睡觉或起床。这些研究的结果非常奇怪,然而在这种模式诱人的暗示之下,阿瑟·温弗里宣称:“罗塞塔石碑(5)已经出现在我们之间。”通过破译昼夜节律的密码,科学家和医生正在学习如何设计更好的轮班工作时间表,治疗先前几种难以医治的失眠。他们甚至解释了一些生活中的小秘密,例如为什么许多文化传统中有午睡的习惯,以及为什么我们经常在周日晚上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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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83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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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85 1972年2月14日,米歇尔·西弗尔(Michel Siffre)凝望着得克萨斯州德尔里奥小镇附近的风景,享受着接下来6个月内的最后一缕阳光。然后他勇敢地朝着电视摄像机笑了笑,拥抱了他的母亲,同他的妻子吻别,沿着约30米的立轴下降到“午夜洞穴”的深处。在地下,等待他的是一个营地,摆放着科研设备、家具、尼龙帐篷、冰柜、食品,以及780罐规格为每罐3.8升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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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87 西弗尔是法国地质学家和睡眠研究者,他将要亲自尝试一次前所未有的最精密的时间隔离实验。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协助下,他和他的研究团队想研究在没有时钟、日历以及其他一切时间提示的条件下,人类生活的基本节律。在1962年时,他曾尝试过一次,那是首次以人类作为实验对象进行时间隔离实验,他在阿尔卑斯山的地下洞穴忍受了两个月的寒冷和孤独。当他从地洞中出来的时候,正如他所言,已经变成了“一个半疯狂的、支离破碎的木偶”。这种苦难的体验提供了人类生物钟的首个科学证据:人类有着天生的生物钟,其周期略长于2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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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89 现在,实验在“午夜洞穴”中进行,这里的温度长期保持在21摄氏度,西弗尔希望能有一次更愉快的体验。然而,实际情况却更糟。孤身一人在山洞生活了6个月后,西弗尔的意志几近崩溃。他的电唱机坏掉了,书籍变得发霉而无法阅读。为了缓解无聊,他试图用果酱诱捕一个同伴——一只小老鼠,而临时用来做笼子的砂锅却在无意间击碎了小老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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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91 数个月的昏睡和痛苦日复一日地持续着,到了第79天,西弗尔打电话给地面上的同事祈求解脱:“我受够了!”同事们告诉他:“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面对着黑暗,呼吸着山洞中混合着蝙蝠粪便的灰尘,他开始产生自杀的念头。在实验的最后一天,大自然差点接纳了他:西弗尔遭到了电击,电击来自记录他心律的电极,或许是远处的闪电击中了地表,渗漏到了电线中。西弗尔在遭到了至少三次电击后才想到断开设备,这反映出了他的智力下降极其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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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93 幸运的是,实验得到了一些显著的结果。西弗尔在洞穴生活的前五个星期里,他不知不觉地生活在26小时的周期中。相对于外界的时钟,他每天大约晚2个小时起床,却维持着正常的时间表,每天的睡眠时间大约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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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95 与此同时,西弗尔的体温起起伏伏,就像我们每天的体温状况一样。这可能会让人感觉意外:与我们大多数人被灌输的知识相反,健康人的体温并不固定在37摄氏度或其他水平;一天中,它通常的波动范围为0.8摄氏度,即便我们躺在床上不做任何事情也是如此。正如威廉·奥格尔(William Ogle)医生于1866年首次提出:“清晨我们还在熟睡的时候体温会上升,傍晚尚未入睡的时候体温会下降……这并不是由于光的变化,可能是由于器官功能活动的周期性变化而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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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97 现在,西弗尔证实了奥格尔一个世纪前对于体温周期变化原因的精确预测。在条件恒定的洞穴中,西弗尔忘记了白天和黑夜,除了自身生理机能的节律以外,没有任何时钟。脱离了外部世界24小时的影响,他的“器官功能”(通过体温反映出)与他的醒睡周期同步,共同按照独特的26小时周期循环。事实上,西弗尔总是在他的体温触底时去睡觉,尽管他意识不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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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899 在实验中期,西弗尔的表现就像一只仓鼠、一只果蝇以及其他在时间隔离实验中研究过的生物一样。有些生物的周期循环比24小时稍快,有的稍慢。例如,一只关在笼子里放在黑暗环境中的小白鼠,它会在一个可预测的时间快乐地跳上它的转轮,跑上数公里,这个时间每天大约会提前半小时。据此我们可以推断,小白鼠拥有一个固有周期为23.5小时的昼夜活动节律。将含羞草放在恒定的人造光条件下,它会以22小时的周期规律性地展开和合拢它的叶子。几乎所有的生物,从猴子到微生物,当在没有时间线索的情况下“自由运行”的时候,它们都表现出了类似的恒定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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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01 然而,在实验的第37天,西弗尔失去了与所有其他物种的相似性。他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现象,只有人类才会如此:他的睡眠与体温节律分开了。他熬夜度过了自身体温周期的最低点,基本上会熬通宵,然后睡15个小时,相当于平常的两倍。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他的作息时间表来回摇摆,有时保持原来的26小时模式,有时又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另一个极长的醒睡周期,长达40或50小时。然而,西弗尔对此毫无察觉。整个过程中,他的体温节律从未超出或少于26小时的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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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03 这种奇怪的现象叫作“自发体内非同步”。它的含义是,两个昼夜节律(睡眠和体温)可以在同一生物体的不同周期中运行。自从1965年德国生物学家尤尔根·阿朔夫(Jurgen Aschoff)首次提出这一现象之后,研究人员一直困惑于人体时间秩序的瞬间崩溃,尤其是动物和植物从没有这种体内非同步的现象。当西弗尔检查自己的数据时,他也很困惑。“参差不齐,似乎是随机的。”他在实验结束三年后如此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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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05 现在我们知道,西弗尔的醒睡周期并不是随机的。事实上,它遵循着简洁而美丽的数学规律。更令人惊讶的是,同样的规律也支配着所有参与时间隔离实验的人类受试者。这种普遍结构的首个暗示是由纽约一所医院的一名年轻的研究生发现的,这名新手日后将成为全球研究人类昼夜节律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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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09 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埃利奥特·韦茨曼(Elliot Weitzman)和他的学生查尔斯·切斯勒决定尝试公开进行时间隔离实验。当时世界上只有三个团队从事该领域的研究工作:法国的西弗尔团队、德国的阿朔夫团队以及英国的约翰·米尔斯团队。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项耗资巨大、需精心策划的实验,但它对于人类医学和生物学潜在的回报是引人注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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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11 在纽约市最北端的布朗克斯区蒙蒂菲奥里医院一幢旧楼的5楼,韦茨曼和切斯勒建造了一个完全隔音、没有窗户的设施,由三个单人卧室和一个中央控制室组成。他们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招募受试者,希望吸引工匠、艺术家或需要完成毕业论文的研究生。总之,任何有长期项目或其他有充分理由需要与世隔绝1~6个月的人都是绝好的受试者。受试者必须通过心理测试。如果有人中途发疯,不得不退出实验的话,那么结果将是灾难性的,因为这项研究每天都要花费大约1 0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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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13 作为回报,这些人享受着奢华的休闲生活,他们每周会得到几百美元的报酬,有着免费的住处和膳食,还允许他们随心所欲地生活。他们可以在高兴的时候起床或入睡,他们可以阅读、工作、锻炼、听音乐……还可以随时要求为他们提供食物。他们甚至可以阅读过期的报纸和杂志。但另一方面,他们不能戴手表、打电话、听收音机或看电视,因为这些会提供时间信息。时间隔离实验的目的是:在受试者完全不受外界影响的最原始的状态下,观察他们的昼夜节律。基于同样的原因,受试者被禁止喝咖啡、茶水及酒精饮料;禁止服用安眠药、兴奋剂及毒品,因为这些会扰乱正常的醒睡节律。(早期对动物的研究表明,酒精和咖啡因甚至可能重置生物钟,虽然其效果相比于常见的镇定剂、兴奋剂等化学药品要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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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15 日复一日,周复一周,韦茨曼和切斯勒昼夜不停地监视着受试者清醒时的警觉性和睡眠时的脑电波、体温和激素水平。例如,为了跟踪生长激素和皮质醇(人体的应激激素)快速波动的曲线,实验期间他们在受试者的手臂上安放了留置导管,这样实验室技术人员可以每隔20分钟提取一次微量的血液样本。同时,直肠探头也在持续测量着受试者的中心体温。为了防止温度记录中出现错误信号,受试者被告知在沐浴和手淫时要取出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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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17 与地洞中的西弗尔不同,这些受试者并未与社会隔绝,也没有受到任何心理伤害。他们可以和技术人员聊天,彼此成为朋友。当然,工作人员必须小心行事,不能透露任何有关时间的信息。例如,男医生和技术人员在进入公寓前都会刮胡子,以免他们的胡子长度为受试者提供时间暗示。所有的工作人员与受试者打招呼都只说“你好”,不说“早上好”或“晚上好”,他们通过计算机随机分配来安排工作时间,所以受试者无法通过谁值班来判断时间。(鉴于他们疯狂的计划,研究工作人员的昼夜节律或许也同样有趣。)先前的一位受试者回忆了他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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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19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身无分文,这是个赚钱的办法……我花了许多时间阅读、写作,以完成一些未完成的工作。我在一个月内做的比平常一个学期做的还多。我认为用一种特定的方法来衡量自己是否清醒很重要,所以我每天穿衬衫、系领带、刮脸。最大的一个问题是,我的裤子是羊毛的,无法将折痕熨平。所以有时我会穿着衬衫、系着领带,却穿着一条短裤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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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21 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囚犯,在用自己的青春换取钱财。尽管我感觉自己并没有疯,但我认为别人会认为我疯了。对于自己受到的一点点约束,我感觉很舒服。作为一名沉默的人,我很高兴。我觉得他们有些奇怪,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我的尿样,而不是一些令人陶醉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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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23 他们每15分钟取一次血样。我的手臂上有一个导管,一个对接探头,所有这些都被连接到了一个可移动的杆子上。最初的几天感觉有些不适,但一周后就它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一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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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25 我从不知道时间,也不惦念它。只有一次,一名技术人员走了进来,他的嘴巴里散发着金枪鱼的味道,双眼布满血丝。我对他说:“非常难熬的夜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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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62929 在韦茨曼和切斯勒研究的前12名受试者中,有6人出现了体内非同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受试者都反复出现了超长时间的清醒和睡眠,就像西弗尔在“午夜洞穴”中遇到的那样。有少数几人无限期地维持着这个奇怪的时间表,导致他们的平均醒睡周期长达40小时,而其余人则在长周期和正常周期之间定期交替。随着实验的进行,还有一些人的周期在有条不紊地延长着,直到他们每两天才睡一次,而他们自己却毫无意识。似乎没有任何规律或原因可以解释这几种现象中的任何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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