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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庞加莱眼中，深入研究就像长时间的散步一样，会使原子脱离固定的位置并开始移动起来。当然，利用休假进行深入阅读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种奢侈，而且我们或许也不愿意将假期用在阅读几千页的文章上。但是，大公司都会认识到阅读休假的价值所在，他们还会鼓励员工请假去学习新的技能。如果谷歌公司每周都能给工程师留出一天时间让他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想必其他公司也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员工留出专用时间，让他们对各种想法进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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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ONthink，我的创新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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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收获也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培养。近十几年以来，我一直在策划一种私人数字引用档案，这个工作很有趣，我建立了一个21世纪版的备忘录。其中一些内容涉及的是对某个具体项目的深入研究；其他内容则是一些等待你建立连接的随机发现和灵感。其中有些是我从书籍或文章中抄写的；还有一些是直接从网页上复制下来的（在过去的几年里，多亏谷歌图书和Kindle阅读器，书籍内容的复制和存储变得更为简单）。我把这些摘录的内容用一种叫DEVONthink的程序保存在数据库中，我还保存了自己写的一些文章、论文、博客、随笔。通过自己的思想与从其他渠道摘录的内容的结合，这种收集系统不再是一种简单的文件存储，而变成一种对我的不完善记忆进行数字化扩展的工具，里面储存了我旧有的观念和那些对我产生重大影响的观念。如今，这个数据库中包含5 000多个条目，超过300万字的内容——60本书的摘录、片段，乃至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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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备了需要的所有信息，我现在已经无须快速地翻动书页来寻找某个信息。当我想要找到几年前写的某篇文章时，我很容易就能通过检索程序找到它。然而，这种质的变化还体现在其他一些方面：寻找那些我已经完全忘记的文档，或者找到我不知道自己正在搜寻的文件。是什么让这个系统变得如此强大呢？答案是寻找意外收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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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ONthink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即巧妙的算法。这种算法能检测到文本不同段落之间存在的、微妙的语义连接。这些工具足以解决过度优化导致的搜索引擎降权现象：只找到与“狗”有关的词条，而忽略与“犬”有关的词条。DEVONthink这样的现代索引软件可以通过跟踪同时出现的词语的频率，来发现不同词语之间的关联。这种方法可以建立起不同想法之间的情感关联。几年前，当我在伦敦写一本有关霍乱的书时，我利用DEVONthink软件找到了有关维多利亚时代的污水处理系统的信息，因为这个软件检测到“废弃”通常与“污水”同时出现，它指引我找到了一篇有关脊椎动物骨骼组织的进化方式的文章：即通过再利用细胞新陈代谢产生的钙废物从而完成进化。乍一看，这似乎是一个错误的结论，但正是这个结论促使我展开对复杂系统（无论是城市还是身体）是如何完成废物再利用的长期研究。这个想法最终也成为后来那本书的一个核心主题（事实上，它也以改头换面的形式出现在这本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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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地说，现在是谁在管理最初的想法呢？是我，还是软件？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滑稽，但我是认真的。显然，计算机是无意识的，它不会形成任何想法。我把伦敦下水道和细胞代谢这两个概念连接了起来。然而，如果没有软件的帮助，我完全没有自信能建立起这种连接。这种想法是共同合作的结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智能体之间的合作：一个是碳的组成物，另一个则是硅的组成物。当我初次看到那篇关于钙和骨骼结构的文章时，我并不知道这篇文章最终会让我联系到伦敦的下水道系统（或一本关于创新的书籍）。但是，这一概念中的某些想法促使我将这些数据存储在数据库中。它在数据库中存储了几年的时间，一个缓慢的灵感在等待它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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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还将DEVONthink作为一个即兴工具来使用。我曾写过一篇关于人类大脑诠释面部表情的卓越功能的文章。然后，我把那篇文章存储进这个软件中，并要求DEVONthink在我的文档中找到类似的文章。计算机屏幕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列表：有些文章研究的是触发面部表情的神经结构，有些探索了微笑的进化史，还有一些论述的是我们的近亲黑猩猩的丰富表情。其中一定会有一两篇文章能在我的脑海中引发新的关联——也许我已经忘记了黑猩猩这一关联，所以我选了一段话，并要求这个软件帮我找到一些类似的段落。在一个更大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成形前，我会先把一些相关联的文件储存在计算机中，以便计算机后来为我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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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传统的文件探索方式相比，计算机就像是一个忠于职守、默默无言的管家：“帮我找到关于黑猩猩的文档！”这就是搜索的强大之处。其他的方法则完全不同。我们不能简单地通过“迅速翻动”或“探索”来形容这种方法。虽然其中会出现许多无关紧要的信息，但也会有许多意外惊喜。事实上，结果的模糊性也是这种软件的一个强大的功能。这种系统的偶然性源于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即语义算法的连接力，这种连接很敏锐但也存在不可预知性，因而会造成一些随机干扰，但却会让结果更加出人意料。由于所有文章都是我自己搜集的，所以这种连接对我可能更有用。当利用DEVONthink进行新的查询时，乍看之下，结果有时会显得混乱而又不连贯，但当你认真阅读时，一定会找到一些吸引你的东西。有时我们也会用“混乱”和“不连贯”来描述我们的梦境，这种比喻再恰当不过了。DEVONthink就是把梦境中的一些奇怪的连接收集起来，并把它们转化到软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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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发现更多意外收获的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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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访问维基百科中“意外收获”这一词条，旁边可能会出现迷幻剂（LSD）、聚四氟乙烯（Teflon）、帕金森氏病（Parkinson’s disease）之类的词条。可能还会有斯里兰卡、艾萨克·牛顿（Isaac Newton）、万艾可等200多种类似话题的链接。这种兼容现象源于蒂姆·伯纳斯–李的原始超文本结构的“混乱”特性，常见于维基百科中。历史上没有任何一种媒介，曾用这样直观、可访问的形式来表现事物之间的关联性。然而，在最近几年，专栏页面中出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模因[1]，它的支持者认为：网络的兴起导致了偶然性的下降。考虑到这种“意外发现的喜悦正濒临绝迹”，一位名为威廉·麦基恩（William McKeen）的新闻学教授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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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图书馆。人们还会在里面看书吗？我们已经变成一种依赖于指示的人。我们可以找到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互联网真是功不可没。把几个关键词输入搜索引擎中，虽然可能会点错几个网页，但你终究会找到你要寻找的东西。这是一种有效的搜寻方式，虽然有点枯燥无味。你错过了翻阅书架这种耗时却趣味横生的行为，也不会再对书籍的标题或装帧产生兴趣……在寻找某些东西的同时，你可能会有意外发现；即使这种发现不在你的计划之中，但这种发现也可以说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软件可以让人有这种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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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纽约时报》的技术编辑达蒙·达琳（Damon Darlin）也抱怨说：“数字时代是对意外发现的一种冲击。”达琳承认，每天早上醒来时，社交网络浏览器（如Twitter和Facebook）就会为我们推荐一些阅读文章，但这并不是一种意外收获。“（它们）实际上是一种群体思维[2]，”达琳认为，“我们需要知道的一切事物都会经过它们的过滤和审批。在我们看到这些东西的同时，其他人也会看到，而且这往往源于我们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们的品位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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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批评者抱怨意外收获的没落时，他们习惯性地会将矛头指向据称与网络没有直接关系的两种“旧媒介”机制。麦基恩提到，翻阅图书馆（或书店）中的书籍，由于对标题或装帧感兴趣，你可能会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传统的阅读方式确实能使我们发现意外的收获。但由于超文本的链接特征和博客圈对新事物的探求，人们更有可能坐在浏览器前去发现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而不愿意走进图书馆去浏览各式各样的书籍。每个人都是这样使用网络的吗？当然不是。但是，与传统的方式相比，网络浏览器已经成为一种主流趋势。这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我们所哀悼的东西实际上已经从一种边缘体验变为一种主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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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鼓励意外收获的机制是模拟时代的机制，这种机制会涉及印刷报纸的物理限制，它会迫使你阅读各种主题的故事。你会试着去阅读那些符合你的现有热情和求知欲望的故事。法律学者凯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将这种机制称为“意外收获架构”（architecture of serendipity）。当你阅读体育、漫画或商业专栏的故事时，你可能会读到一个有关非洲钻石矿的故事，标题中的某个字眼可能会吸引你的注意力。读完这些故事后，你会了解居住在地球另一端的人们所发生的故事，而在以前，你几乎从未考虑过这些人的生活状况。也许，那种碰撞会给你带来意外收获：你一直致力于为新的慈善事业提供支持，或考虑为你的爱人买一枚钻石戒指。然后，这个故事会帮助你实现这种愿望。你并没有刻意阅读任何有关钻石矿的故事，但这个故事确实满足了你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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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意外收获而言，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例子。毫无疑问，在报纸兴盛时期，人们每天都会在餐桌上阅读报纸，报纸确实有助于我们发现意外收获。现在的问题是，网络时代是否会让这种意外收获变得更加频繁呢？如果你对印刷报纸和在线报纸的头版进行一个对比，你会发现网络确实占了上风。互联网学者伊桑·朱克曼（Ethan Zuckerman）分别对印刷版和网络版的《纽约时报》头版进行了比较，他发现印刷报纸的头版包含23个文章简介（无论是铅字文章还是折页下面的短摘），而网络版（NYTimes.com）的头版包含315个文章链接，并且还提供了一些其他形式的内容。如果“意外收获架构”取决于浏览头版内容时能获得一些意外发现，那么网络的功能远比传统的印刷报纸强1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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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斯坦无疑会争辩说，许多人会忽略在线报纸的头版，直接去阅读他们已经标记过的体育或商业版面的内容，或去阅读一些为他们的既定兴趣量身定制的内容。数以百万计的人每天早上都要使用类似的过滤器。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质疑，这类忽略报纸的“总体布局”的人，会在餐桌前阅读报纸，或者会偶然读到一篇有关钻石矿的故事，或在当地图书馆的书库中徜徉漫步。当谈到互联网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大众媒体时代闻所未闻的局部过滤器时，桑斯坦、达琳和麦基恩的观点是一致的。但是，这些过滤器只是故事的一部分。过滤器降低了意外发现的可能性（除非你的兴趣取决于惊讶感，而这正是波音波音［Boing Boing］这类博客的魅力所在）。除了书签功能之外，过滤器也为网络体系提供了一个二代添加功能。这并不是网络与生俱来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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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体系与生俱来的两个关键特征是：全球性的分布媒介，任何人都能成为发布人；超文本结构，几秒钟内，你就可以轻松地从报纸文章跳至学术论文或百科全书条目。这两大关键特征都有助于你收获意外。网络信息的多样性能够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意外惊喜，超文本链接可以保证你在瞬间获得信息，或追踪临时关联。在印刷媒介的时代，这种追踪可以说是一种既漫长、又艰辛的过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网络中存在太多的噪音和混乱——这也是人们为什么要把过滤器的发明摆在首位。我们之所以要用到过滤器，是因为网络提供了太多的信息和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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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网络作为一种媒介，正在推动文化朝着发现更多意外收获的方向前进。信息“浏览”和“冲浪”目前已经成为一种主流追求，这一事实也表明我们会得到更多的意外收获，这是书本或大众媒体主导文化所不能比拟的。无论你是否接受这一事实，我们都不能否认网络是体验意外收获的一个无与伦比的媒介。如果你想要建立一个包含不同观点的日常阅读清单，利用RSS阅读器或书签栏，只需短短几分钟，你就可以在沙发上完成这个工作，而无须花费任何成本。同样，当你偶然发现一些有趣的话题时，你也可以使用网络做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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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时代的伟大预言家谷歌常常被人称为意外收获的杀手，因为作为一种按需过滤器，搜索查询功能过滤掉了与搜索者当前兴趣无关的99.999%的内容。在考虑谷歌的过滤器时，批评家认为大多数查询要求都是主题内容的一种变体：“我对××很感兴趣，并希望了解更多与它有关的信息。”毫无疑问，大量谷歌用户每天都会输入类似的查询要求。但是，还存在这样一种同样有价值的查询要求：“有人跟我讲了××，而我对此一无所知，但这听起来很有趣。请告诉我更多的相关信息。”这是谷歌支持网络偶然性的一种微妙的方式。当你在谷歌搜索框中输入一些内容时，你已经对这一话题作出了贡献。这就是为什么网络先驱约翰·巴特尔（John Battelle）将其称为“意向数据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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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投入与你对当前话题的不了解有着直接的关系：有人提到了约翰·阿什贝利（John Ashbery）的诗歌，或电视剧《发展受阻》（Arrested Development）或吞尾蛇？你会想：“那是什么？听起来很有趣。”想象一下你回到1980年，坐在餐桌前读着早报。当你正打算读体育版的内容时，发现头版有一篇关于全球变暖的文章。如果你想要了解更多信息和背景时，你该怎么办呢？打开电视，希望这时美国公共电视台（PBS）新闻或纪录片中讲述的正是这个话题？开15分钟的车到公共图书馆，去找与这个话题有关的书籍？浏览房间里所有的杂志，看看目录页是否有与环境变化有关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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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生活在一个1980年的标准家庭里，这是一个信息资源极为丰富的时代，而你恰好还有一本《大英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Britannica）。只是，这本《大英百科全书》当然是1976年版的，而“全球变暖”这一词条直到1994年才被收入，尽管在20世纪90年代这个词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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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现在会通过谷歌或维基百科来搜索“全球变暖”这个术语。只需单击一下鼠标，你就能立刻获得大量的信息（而且还有不同角度的论述）。而在1980年，当你还在翻阅《大英百科全书》时，你根本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些搜索结果都是与你感兴趣的特定主题有关的，但你的兴趣往往是偶发的，只是一时的兴致，谈不上热情。而且，由于这些页面中包含很多超链接，只需单击几下鼠标，就可以打开一个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访问的全新领域。谷歌和维基百科给那些一闪而过的兴致提供了一种依附物，就像是一种信息锚，让你停下来去浏览一个话题，然后你还会浏览与之相关的话题。它们会把一时的兴致和幸福的意外转变成一种信息。如果做笔记这种传统告诉我们，培养灵感的最好办法是：写下一切；那么，网络这种引擎则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并行指令： 浏览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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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开放式创新找到激发偶发连接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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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同的创意意外连接并相互结合时，就能产生创新，这似乎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同样，当一种灵感与其他灵感发生碰撞时，也是如此。但奇怪的是，过去两个世纪以来，有关创新的法律和民间智慧一直奉行一种完全相反的说法：在不同的创意之间竖起层层壁垒，使这些创意与梦境，以及生物有机化合物中随机的、偶然的连接隔离开来。而它们竖起这些壁垒的目的却是要鼓励创新，多么可笑呀！这些壁垒有很多名字：专利、数字版权管理、知识产权、商业机密、专有技术。然而，所有这些都是基于这样一个假设：如果限制新创意的传播，长此以往，会出现更多创新的产物。因为这些限制能让创新发明者凭借自己的发明获得大量的经济回报，而这些物质奖励会吸引其他创造者追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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