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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徒以后，道安带着包括慧远在内的剩余徒众来到今天湖北省最北端的襄阳市。此时的襄阳掌握在东晋帝国的手中。换句话说，是南方汉人统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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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安早已经名满天下。因此以当地最高军事长官朱序为首，整个襄阳地区的官僚、豪门对道安都非常尊崇。他们出资为道安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环境。连东晋帝国的皇帝都下诏说，要给道安“俸给一同王公”—要像对王公贵族一样的供养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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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襄阳，道安僧团安定的生活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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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研习佛法最好的机会，但是道安和慧远遇到了一个难以克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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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安虽然已经成为当时最有名望的佛学家，但是全国研究佛学的远不止他这群人。在一个我们刚才已经讲过的问题上，道安和其他佛学家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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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面说，佛教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无常”的。“无常”还不是最常用的说法，佛教最常说的术语是“空”，用来强调事物本质虚幻的一面。我们常听到佛教讲“四大皆空”，就指的是这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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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安遇到的问题是：“空”是不是就等于绝对的虚无？佛、佛教、佛经是不是也是“空”的？对于这些问题，当时的中国佛学家们有很多不同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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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观点，我列举一二。您不用细看它们，我只是想向您说明这些分歧多么难以调和。您大致看一下，只需要感受到这些论证个个气势磅礴，结论却又千差万别，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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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说了：佛教解脱的关键不是消除欲望，不再造业吗？消除欲望、不再造业，不就是要通过认识到万物并非实有，破除“法执”、“我执”来实现吗？那还用问，“空”的意思肯定是“虚无”啊！要不还怎么修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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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的人说：你要是说万法虚无，难道说佛祖、佛法也是虚无的吗？假如佛祖是虚无的，那你怎么还能听到佛祖的教诲呢？佛祖的教诲、你的修行是不是也是虚无的呢？你的修行也是虚无，那你还修行个什么劲儿呢？所以佛祖、佛法不可能是虚无的啊！肯定是实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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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人会说，假如佛祖是实有的，那么佛祖做的种种事，比如传播的教义，对我们的影响，是不是佛祖所做所为而生的果？佛祖是实有的，那他做的果是不是实有的？这些果又不断产生新的果，这影响不断扩散越来越广，是不是逐渐就是万法实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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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问：桌子是不是虚无的呢？假如桌子是虚无的，那我们还能往桌子上放东西吗？假如所有的物质都是虚无的，那僧人还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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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认为，世界万物不都是因缘聚合的结果吗？那么，过去事物的因缘已经散掉，是虚无的。未来事物的因缘还没有聚合，也是虚无的。只有事物此时此刻的因缘是聚合的，所以此瞬不是空的，是实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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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说，上一秒钟的桌子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对我们来说没意义了。下一秒钟的桌子还尚未出现。而此时此刻的桌子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可以往上面放东西，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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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人又说了，佛教讲因果报应对吧？你说过去的事物都是虚无的，那过去的“业”也是虚无的啦？此时此刻的一切事物，不都是过去“业”所造成的“果”吗？那虚无的“业”怎么会造成实有的“果”呢？同样的道理，此时的所做的“业”如果是实有的，那为什么未来产生的“果”是虚无的呢？如果我觉得未来都是虚无的，那我做坏事未来受的恶报不也都是虚无的了吗？那还算不算有因果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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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不是觉得，以上说法似乎都言之有理，可结论都截然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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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道安苦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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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逻辑上，以上各种说法都有能成立的地方，也有难以自圆其说的矛盾。当时的佛学家们解不开这些矛盾，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对佛教的一些神学问题没有权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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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事物本质的是“无常”，这既有虚无的一面，也有实在的一面。当我们的目的是破除欲望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事物虚无的一面。当我们要在世俗世界里生活、传法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事物相对真实的一面。那么，佛陀到底是让我们放弃一切世俗事物，只管自己超脱凡尘呢？还是说出家人有义务在世俗世界里生活，以便传教和帮助别人呢？这似乎是个理念问题，要看佛陀他老人家是如何教诲的，而不是单靠逻辑能推理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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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佛陀和佛法属不属于万法？是因缘而生、本质无常的呢？还是说佛陀和佛法超越普通事物，是永恒的呢？这似乎又是个定义问题，就看佛陀如何定义佛法和“万法”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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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道安的时代，包括道安自己，很多佛学家都提出对“空”的看法，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拿来最权威的佛经，看看上面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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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事很难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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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面说过，汉朝的时候人们对佛学和老庄玄学之间的区别并不是很清楚。因为佛学经文中有很多汉语里不存在的术语，再加上佛学和老庄之间的一些概念比较相近，因此那时的人们汉译佛经的时候，喜欢用老庄的术语去代替佛经的术语，用玄学理论去解释佛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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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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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翻译《罗密欧与朱丽叶》。本来小说的故事是罗密欧在舞会上和朱丽叶一见钟情，半夜翻进朱丽叶家里跟她表白。这边翻译成中文版后，就变成了赶考书生罗公子在大悲寺上香的时候巧遇富家之女朱小姐。朱小姐暗丢罗帕，罗公子隔墙吟诗，暗中结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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