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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佛依二谛,为众生说法,一以世俗谛,二第一义谛。若人不能知,分别于二谛,则于深佛法,不知真实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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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意为实、审实不虚,也可解释为真理。二谛可解释为二类真理,即世人的真理和贤圣(佛、菩萨)的真理。吉藏《二谛义》卷上对二谛解释说:“世俗谛者,一切诸法性空,而世间颠倒谓有,于世间是实,名为世谛;诸贤圣真知颠倒性空,于圣人是实,名第一义谛。”意为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事物和现象皆无永恒不变的自性(自体),从本质上来说是空幻不实的,然而世人却认为一切是真实存在的。称这种认识为世俗谛或俗谛。相反,佛教贤圣(佛、菩萨)体认一切皆空的道理,认为世人这种见解颠倒不可信。称此为第一义谛或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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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在诠释二谛过程中还提出“于(於)谛”、“教谛”的概念。这种说法源自于《中论·四谛品》中青目对二谛的解释:“世俗谛者,一切法性空,而世间颠倒故生虚妄法,于世间是实。诸贤圣真知颠倒性,故知一切法皆空无生,于圣人是第一义谛名为实。诸佛依是二谛而为众生说法。”对世界万物(诸法),“于”世间认为是真实的,而“于”贤圣则断定是颠倒不实的。吉藏将基于这两种场所的表述称之为两种“于谛”。因为佛是运用二“于谛”为众生说法传教的,故又称之为二“教谛”。请看吉藏在《二谛义》卷中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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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明二谛有两种:一、教二谛;二、于二谛。如来诚谛之言,名教二谛;两种谓情,名于二谛。此则就情、智判于、教二谛也。问:教谛是佛教,教谛名从佛起:于谛是缘于,于谛名从缘起不?解云:教谛是佛教,教谛名从佛起:于谛是缘于,于谛名亦从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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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种二谛,一于谛,二教谛,于谛者如论文。诸法性空,世间颠倒谓有,于世人为实,名之为谛;诸贤圣真知颠倒,性空于圣人是实,名之为谛。此即二于谛,诸佛依此而说,名为教谛也。[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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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指从僧朗、法朗以来的摄山三论学派,主张二谛包括教谛与于谛两种二谛。何为于谛?这是从观察和判断诸法的主体(情、众生)、场合(认知之智)说的,世间认为诸法实有,此为“于世谛”;贤圣说诸法虚幻颠倒为空,则为“于圣谛”(于贤圣名第一义谛)。佛运用这两种“于谛”来进行说教,则为教谛。吉藏说,二者归根到底皆为佛说的。实际上,离开“于谛”也就没有“教谛”,因此“于谛者即是教谛,何处别有教谛?只作如此,目名于谛,即是教谛,即是依二谛说法”。[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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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藏看来,二谛是“佛法根本”,在佛教中占有重要地位,谓“如来(按:佛的称号之一)自行化他,皆由二谛”(《三论玄义》)[160],而《中论》一书就是“用二谛为宗”的,如果要领悟二谛和中道不二的正理,应当首先依据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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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指出,从原始佛教以及部派佛教向大乘佛教的发展过程中,即使在大乘佛教内部,在不同佛典或不同场合,对真、俗二谛有各种不尽相同的说法。吉藏主要依据“三论”来论释二谛,在继承摄山三论学说的基础上,针对佛教中对二谛的各种说法进行评论或批评。在他的著作中最具代表性的有“三种二谛”和“四重二谛”的说法。现仅作概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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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种二谛”说。吉藏《法华玄论》卷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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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摄岭相承有三种二谛。一、以有为世谛,空为真谛。次、以空有皆俗,非空非有为真。三者、二不二为俗,非二非不二为真。二谛既有三转,约谛发智,亦具三矣。初照有为俗,照空为真。次照空有为俗,照非空非有为真。三者照二不二为俗,照非二非不二为真。[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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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自摄岭相承”,可看成是自摄岭法朗至吉藏前后传承的三论学说中对“三种二谛”的说法。据后面语句及其他书的引述,“三种”亦即“三重”,是从递进的三个层次对二谛所作的不同诠释。何为二谛?第一种认为“有”为俗谛(世谛),“空”为真谛,为最低层次的二谛说。第二种二谛进了一个层次,认为“空”、“有”皆为俗谛,“非空非有”为真谛;第三种说法是:“空”“有”二与“非空非有”不二,皆为俗谛,而“非二非不二”(非空有、非非空非有)为真谛。在这三种二谛中,虽然俗谛与真谛名称相同,然而所指的内容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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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对此作出若干解释,说有的是适应接受佛法者“根性不同”,所以对他们讲的二谛层次就低;也因为佛在说法中对二谛有不同层次的说法;在佛典中虽对二谛有不同说法,也不过这“三重”说法;为引导众生对中道从低层次的认识进入高层次;根据“五乘”众生执著情况说此三重二谛;引导学者从执著“三假(按:受假、法假、名假)空有皆俗,非空有为真”的认识,进而接受“二谛与中道亦是俗谛耳,非二非不二乃为真也”的更高级的二谛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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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所谓“四重二谛”。在《大乘玄论》卷一,吉藏明确地有针对地提出了一重超越一重的“四重二谛”说[162],认为自家主张的第四重二谛说境界最高。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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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毗昙事、理二谛,明第一重空、有二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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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对成论师空、有二谛。汝空有二谛是我俗谛,非空非有方是真谛。故有第二重二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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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者,对大乘师依他、分别二为俗谛,依他无生、分别无相不二真实性为真谛。今明若二若不二,皆是我家俗谛,非二非不二方是真谛。故有第三重二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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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者,大乘师复言,三性是俗,三无性非安立谛为真谛。故今明:汝依他、分别二、真实不二是安立谛,非二非不二、三无性非安立谛,皆是我俗谛。言忘虑绝方是真谛。[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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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引文是说:1.相对于小乘说一切有部的论书(毗昙、阿毗达磨)的事、理二谛,提出自家的空、有二谛;2.相对于小乘《成实论》的空、有二谛,提出以“空有二谛”为俗谛,以“非空非有”为真谛;3.相对于研习《摄大乘论》、《十地经论》、《菩萨地持经》的“大乘论师”[164]以唯识学说“三自性”[165]中的依他、分别二性为俗谛,以依他性的“无生”、分别性的“无相”相即不二的“真实性”为真谛,提出自家的二谛:“若二若不二,皆是我家俗谛;非二非不二方是真谛。”是将前者二谛皆归为自家的俗谛,而将以否定方式表述前者二谛作为自己的真谛。4.针对“大乘论师”还以“三性”(三自性)作为“俗谛”,而以唯识学说的“三无性”[166]非施设(“非安立谛”)为真谛,吉藏提出:无论是三自性,还是“非二非不二”的“三无性”,皆属于自己的俗谛,只有连“三无性”这种“无性法”也加以否定,做到“言忘虑绝”,才是真谛。那么何谓“言忘虑绝”呢?实际即为与“诸法实相”相契合的“毕竟空”,是超言绝相的,是根据《般若经》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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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对二谛尽管作了以上阐释,然而他认为不仅对前三重二谛说中的真谛不能执著,即使对境界最高的第四重“言忘虑绝”毕竟空的真谛也不能执著,而主张从二者的联结上领悟真、俗二谛相即“不二”的中道,此即“二谛中道”。吉藏《大乘玄论》卷四在引证了后秦昙影的《中论序》的一段话之后发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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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按:真谛)故无有,虽无而有,即是不动真际(按:真如、实相)而建立诸法;俗(按:俗谛)故无无,虽有而无,即是不坏假名(按:现象之有、假有)而说实相。以不坏假名而说实相,虽曰假名,宛然实相;不动真际建立诸法,虽曰真际,宛然诸法。以真际宛然诸法,故不滞于无;诸法宛然实相,即不累于有。不累于有,故不常;不滞于无,故非断,即中道也。[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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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外乎是说,最高境界的真谛与俗谛、空与有、真如与万物是互不妨碍,相即不二的。空寂无相的真如实相并非超离世界万有,就显现在万事万物之中;世界万有虽本质空寂,然而却有形形色色的外相存在,此即“不坏假名而说实相”,“真际宛然诸法”和“不动真际建立诸法”,“诸法宛然实相”,展现了最高的中道不二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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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种中道理论的宗教社会意义来说,世间与出世间、在家与出家、世俗文化与佛教教理、生死烦恼与涅槃解脱……是彼此会通,相即圆融的,所谓“俗不定俗,俗名真俗;真不定真,真名俗真”(《二谛义》卷下)[168]。可以让人们接受佛法不离社会的现实主义的观点,进而得出众生即是佛,人间即佛国净土,“贪俗即是道”的结论。这种说法具有缩小世间与出世间、现实与彼岸的距离,加强信众对修行和达到解脱的信心,以利于佛教在现实社会传播和发展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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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不中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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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藏的“三论”注疏以阐释和倡导中道为中心,而在对中道的论述中尤以从“八不”诠释中道,即所谓“八不中道论”最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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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八不”源自龙树《中论》的开头第一首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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