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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088 那些以二元论的观点来思考的人,往往偏重于动的一面或可见的一面,而忽略了其他一切,把动的或可见的一面赋予最大的重要性。譬如,芭蕾舞是典型的西方产品。身体与肢体的律动以最为复杂而和谐的方式活动的进行着。我们再看看日本的“能”,何等不同!芭蕾舞几乎全是运动,几乎是脚不着地。运动是在空中进行的;几乎没有静止状态。在“能”一方面,舞台所呈现的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景观。静定、庄严,就似乎在行一种宗教仪式,舞者的脚部稳定的落在地面上,而他的重心放在腹部,他从花道[3]步出,走向凝视着他的观众。他动着而犹如没有动。他表现出老子的无为之为的教训。同样,禅者永远不是显目的,他总是自我隐没的,全然不矫做的。当他宣称自己为“至尊者”时,在他的外在没有任何行迹显露出他的内在生活。他是不动的动者。而事实上,这正是那真正的“我”出现之处——不是我们每个人日常所肯定的那个“我”,而是在无限中发现其自身的那个“我”。这个“我”是我们每个人最安全的基地,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自身中发现的,在这个基地上,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没有惧怕,没有焦虑,没有犹豫不决的折磨。这个“我”几乎可以被人意谓根本没有它的存在,因为它一点也不跋扈,它从不喧闹的要求被人认知,被人看得严重。二元论者没有见到此处;他们推崇芭蕾舞,而感到“能”令他们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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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090 我们曾讨论过苏利文的焦虑观念【参看前言】,而认识到,焦虑可以分成两类,即精神官能性的(neurotic)焦虑与存在的(existential)焦虑,并知道后者是更为基本的焦虑,并且,当这基本的焦虑解除之后,精神官能性焦虑就不治自愈。所有的焦虑,其起源都是由于在我们的意识中感到对我们的处境不完全知悉,这一种知识的缺乏导致不安全感,并因之产生各种程度的焦虑。不论我们遭遇的是何种处境,这个“我”都是这个处境的中心。因此,当我们对这个“我”不能彻底知悉时,诸如下面的想法与问题就会不断折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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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092 “生命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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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094 “所有的一切真正都是“虚空的虚空”吗?设若如此,是否还有希望去抓到那真正值得追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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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096 “我被丢进这残酷的现实旋涡中,一切都是受摆布的,一切都是被限制的,一切都是绝对无法更改的。我多么无助!我只是命运的玩偶。然而我渴望自由;我要做自己的主宰,我无法为自己做抉择,然而不管怎么样,我却非作选择步行。我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在这一切困惑人、折磨人的问题后面的那个“我”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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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098 “何处是安全的地方,可以让我没有焦虑之感呢?或者,什么是“我”?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就是那安全之处。这难道竟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的吗?我一定得找到这个“我”,然后就一切都安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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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02 正中来已经对所有这些问题做了回答,但是,当我们到达第四步——兼中至——时,我们对于这个“我”就知道得更多,对于它强烈的行为知道得更多,然而,这行为却是无为。这一种情况,我希望在我们到达第五步时,能够变得明晰,在这第五步时,禅者已经到达他最后的目标。在此处,他纯朴的坐着,身上布满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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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04 (4)现在让我们说一说第四个步骤。事实上,第三步和第四步是密切相连的,我们无法把它们确断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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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06 当禅者的心灵还处于逻辑或认知状态时,他仍旧会意识到正与偏,把它们认做是矛盾的统一。但当走入“兼中至”时,他已经从台风眼中走出,而投身到风暴之中。正与偏这时一同抛却。他现在自己即是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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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08 “兼”意为“两者”,即是黑,又是白,即是黑暗,又是光明,即是爱又是狠,即是善,又是恶——而这乃是禅者现在生活于其间的师姐之实况。“正中来”仍残留着第一第二步骤的余迹,但“兼中至”则已完全把它们丢在背后,因为现在生命自身把一切智性上的困惑悉行剪断,或者更确切些说,它现在无所区别的、整体的包容了睿知的与意志的一切事物。现在它面对着我们所出身于其中的整个世界,以及它的一切“残酷事实”。禅者现在直接“落足”(至)于这个师姐。他真真实实的生活于焉开始。“兼中至”的意义乃是:“他现在步入二元世界(兼)之中。”禅者的慈悲生活现在是真真实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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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10 赵州从谂,唐代伟大的禅师之一,他的寺庙所座落的山中,有一座出名的天然石桥。有一天,一个和尚来拜访赵州,对他说:“你的石桥是天下闻名的,可是我看起来却不过是驼背的木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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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12 赵州回答说:“你只看到驼背的木桶,却没见到真正的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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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14 和尚说:“什么是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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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16 赵州说:“骡马从上过,驴子从上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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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18 赵州的桥正像恒河的沙,尽管被千万牲口践踏,尽管千万牲口的屎尿排在上面,这恒河沙却从不抱怨。千万牲口的脚印在恒久的时间中都慢慢被平复,而它们的屎尿都被吸收,留下那沙子永远是干净的。赵州的石桥亦是如此:不仅是骡马驴子从上面经过,现在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包括汽车、大卡车等等,而它永远都愿意荷载它们。即使当它们滥用了它的温厚,它却仍旧一丝未被骚乱。禅者的“第四个步骤”正像这样一座桥。当他的左脸已经被打,他可能不会把右脸也转过来,但他却为了他的人类同胞之福利默默的工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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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20 一个老妇人有一次问赵州:“我是个妇人,妇人的生活真是可怜。小时候,他要听父母的命。出嫁后要听丈夫的命。等到老了,又要听儿子的命。她的生活除了听命之外就没有别的。为什么她必须过这个永无自由永无独立的生活呢?而有些人却连一点责任也不必负担,为什么她不能像这个人一样呢?我反对这种中国古老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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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22 赵州回答说。【愿你这样想:】“让别人去拥有他们所要的吧,至于我,我愿继续命运所给我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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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24 我们可能要抗议,赵州的对老妇人的劝告,无异是要她过一种绝对依存的生活方式,这与现代的生活精神是完全相背的。他的劝告太保守,太消极,太自我溟除;不顾个人的独立性。难道这就是佛教所谓的 Khsanti——忍、受与无为吗?我并不想替赵州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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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26 但让我们选一个例子,可以使赵州自己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并表明他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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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28 有人问他说:“你真是了不得的圣人啊!当你死后,你要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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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30 大师回答说:“我要在你们所有这些人之前到地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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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32 问话人如晴天霹雳,说:“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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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34 大师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我不先到地狱,谁会等在那里救你们这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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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210136 确实,这句话说得刺人,但从赵州的禅的观点来看,他是完全对的。此处他毫无自私的动机。他整个的生命都是为了他人。设如不是如此,他不会这般毫无隐讳的直言直语。基督说:“我是道路。”他召唤别人从他得救。赵州的精神与基督同。他们两者都没有骄横的自我中心精神。他们只是朴直的,全心全意的表白他们的爱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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