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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件是“缴大风于青丘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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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说文》云:“生丝缕也。”段注:“谓缕系矢而以弋射也。”缕系的矢是一种短矢(《淮南》:“今缴机而在上”,高诱注:“,弋射身短矢也”),专做弋射用的(《周礼•夏官》“矢……用诸弋射”),故又称为“弋射矢”(《说文》)。发必赖缴,故“缴”(《易•遯卦》注“缴不能及”,疏:“结于矢谓之缴”)一语古常见:《史记•留侯世家》:“虽有缴”;《淮南•说山训》:“好弋者先具缴与”;班固《西都赋》:“缴相缠”。缴速而远,可以弋射高飞的鸟,故《淮南》说“以要飞鸟……矢不若缴”(《原道训》)。“大风”,高诱注:“大风,风伯也,能坏人屋舍。一曰,鸷鸟。”[12]又说,“羿于青丘之泽,缴遮使不为害也。一曰,以缴系矢射杀之”。高诱解“大风”为“风伯”,当是望文生义[13]。“缴遮”之说更不辞。《淮南》言“缴”当是“缴射”之意。而所“缴”者,必当为鸟。故所引“一曰”大风为鸷鸟之说,则正合《淮南》的本意。这个解说必有所据,且当是一个古老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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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大风当即大凤。卜辞屡记“遘大风”。“风”字均作一“凤”。而凤之古文又作鹏[14],大凤亦即大鹏。《庄子•逍遥游》所说的鹏,即凤,后人不识古文,遂别作一字。古传说凤是神鸟,其象,“鸿前后,蛇颈鱼尾,鹳颡鸳思,龙文龟背,燕颔鸡啄,五色备举”(《说文》)。这鸟,据《淮南》说:“曾逝万仞之上,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之疏圃,饮砥柱(河之隘)之湍濑,邅回(徜徉)蒙泛之渚,尚佯翼州之际,径蹑都广,入日抑节(言匡日入于抑节之地),羽翼(羽翼当为“濯羽”,旧本《北堂书钞•地部》引此正作“濯羽”,《说文•凤字下》云亦同)弱水,暮宿风穴。”《庄子•逍遥游》曾记鹏之变化,更有趣咏:“北冥(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尔雅》:‘扶摇谓之飚’,郭注‘暴风从下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又引“汤之问棘”(今本《列子》有《汤问篇》)说:“终发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鸟焉,其名为鹏,翼若垂天之云。”《汤问》所记,和《齐谐》所志必非个人的寓言,当属其时流行的传说。这由鲲化成的大鹏。“其背不知其几千里”,其“翼若垂天之云”。“怒而飞”,“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鹏是居于北冥,海运则徙于南冥。这鹏居北冥之说和《淮南》所传“暮宿风穴”正相呼应。“风穴”,许慎注,“风所从出”(《文选》刘孝标《辨命论》注引)。《博物志•杂篇》云:“风山之首方高三百里,风穴如电突,深三十里。”这风穴,据高诱注在北方。《风赋》注引《十洲记》,“玄洲在北海上,有风声,响如雷”。凤之所宿,鹏之所居正在一地。大风之所以为大凤,当是古人对有大风的现象之一种解释。庄子说得好:“夫大块噫气(成云,‘噫而出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其)翏翏(长风声)乎!山林之畏佳(即‘崔’,犹‘崔巍’)大木百围之窍穴……激者,者,叱者,吸者,叫者,嚎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成云,‘皆风吹树动,前后相随之声’)。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其)调调之(其)刁刁(调调,刁刁,皆动摇貌。)乎!”(《齐物篇》)这大风的形势是多么可怕!大风能坏人屋舍,能吹卷人畜。所以古人想象那大风必是一种能飞的,大而猛得不可思议的鸷鸟——凤。由此而凤为风的神话遂产生了。卜辞的“凤”,义均为“风”;而古金文亦不见“风”字。《周礼•春官•宗伯》有“飌师”,“飌”即“凤”之传讹[15]。可见古代视“风”“凤”为一物,并不是什么古假“凤”为“风”的。至于凤何以必来自北冥?必归宿北海?这个,当自有故。古传说“风有八等”(《淮南•形训》)。这八种风,当以北风之势最凶厉,亦最可怕。由此而推想风的家穴当在北方。《庄子•天运》云:“风起北方”;《秋水》托为风之言曰:“然!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此说亦与上引《淮南》所言的“暮宿风穴”,《逍遥游》所记的自北冥而至南冥,正相呼应。因为“风穴”在北方,而风即凤,所以风之所从起,所自出,当然也就是凤之所自来,所归宿之处。这是一个传说的分化,一经比较,便更可明了了。《淮南》说“北风曰寒风”(《形训》),高诱注云:“一曰广莫风。”“广莫”有大意[16]。故“广莫风”即是“大风”,即是“大凤”。在古代,凤鸟之被传说为“瑞鸟”,比较是晚起的。当凤鸟为“瑞鸟”的说法未起或尚未流行之前,它是被想象为一种鸷鸟[17]。《淮南•本经训》云:“天旱地坼,凤凰不下,句爪居牙,戴角出距之兽,于是鸷矣。”《左传》记郯子自言其“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昭十七年》)。相传少皞名挚,而“挚”古通“鸷”;《淮南•本经训》:“于是鸷矣”,《文选•吴都赋》注,《七命》引注并作挚。挚是郯子一族的宗神,而凤鸟则是其族古昔的图腾。在古代,族的宗神多是由于族的图腾之转化,故“凤鸟”与“挚”乃二而一,“凤鸟”即“挚”,亦即鸷鸟。凤为鸷鸟的传说之悠远,于此可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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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由大风的现象而神格化的大凤,在古人的意想中,不但大而猛,而且飞翔高速,实难以测度,如《庄子》、《淮南》之所记。所以《楚辞•哀时命》记:“鸾凤翔于苍云兮,故缴而不能加。”(《楚辞》卷十四)这种鸷鸟,能“逝万仞之上”,“绝云气,负青天”,而“翱翔四海之外”,当然人们的“缴不能加”,休想奈何它的。然而它——大风或大凤,在古人的经验或想象中,是对于人类有害而且可怕的物怪[18]。所以在传说的“英雄斩妖擒怪记”中,大风之在必斩之列,自是当然而合理的想望(大风即“广莫风”,即北风。故大凤当是北风的象征。羿缴射大风于青丘之泽,乃是古人对于那冷厉的北风所起的反抗心理之反映)。因此觉得必有如羿之智勇双全,且“精于射”——这样的英雄,加之他又有天帝所赐的“彤弓素”(素是一种“素羽之”;《吴越春秋》“吴师中军素羽之,左军朱羽之,右军鸟羽之”),才能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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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的地望,传说不一。《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秋田乎青丘,傍皇乎海外”。《正义》云,“青丘国在海东三百里。”郭璞云,“青丘,山名,上有田,亦有国,出九尾狐,在海外”。《吕览•求人篇》亦言“禹东至……鸟谷青丘之乡”。《山海经》《海外东经》、《大荒东经》并有青丘国。《逸周书•王会解》注:“青丘,海东地名。”皆说青丘在东海外。然《山海经•南山经》云:“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是青丘在南方。“缴大风于青丘之泽”这“泽”或即“即翼之泽”。如此,则羿缴射大风之处当在青丘之山的附近“即翼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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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件是“上射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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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传“天有十日”[19]。这十日是交相代出的:“一日方至,一日方出”(《山海经•大荒东经》)。“十日代出”,已经是“流金铄石”(《楚辞•招魂》),何况“并出”(《庄子•齐物论》)?由于“十日并出”,因而禾稼焦,草木杀,“民无所食”,故羿“上射十日”。高诱注说:“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天问》问:“羿焉日?乌焉解羽?”便是问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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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传日中有鸟,故羿射中九日,而“日中九鸟皆死”。日中有鸟之说,见于《山海经》,说:“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大荒东经》);《淮南》亦记:“日有踆乌”(《精神训》)。但这个传闻的来源甚悠远,《周易》有明夷初九辞曰:“明夷于飞,垂其翼。”《左传》记:“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谦,以示卜楚丘,曰……明夷,日也,日之数十……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明之未融,故曰‘垂其翼’。”(《昭公五年》)“日之数十”,与上引“天有十日”说同。日称“明夷”,是一种鸟。“明夷”为鸟,故说“明夷于飞,垂其翼”。所谓“鸟”,所谓“踆乌”,当皆“明夷”的变相[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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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羿“上射十日,中其九日”;从此天上只存一日,不再为人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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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件是“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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