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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们都认可,或者假设,我们就可以将内部与外部分隔开来,但是这只是假设。因此《楞伽经》中说:大慧问佛祖,非二元对立是什么意思?它意味着光与影、长与短、黑与白,都是相关的词语啊,它们是相互依赖的;正如涅(绝对)和轮回(相对)一样,一切事物都是不二的。只有存在相对的地方才有绝对;只有存在绝对的地方才有相对;因为存在的状态并不具有互相排除的属性。因此我们说一切事物都是不二的。简而言之,二元对立及其对立面是关系的或者思想的术语,而非实相的术语。然而,我们中大多数人彻底用代表实相的术语将实相掩盖了,因此中观论的目的就是向我们证明对于“实相”的二元论推理是完全行不通的。穆帝解释道:中观论方法的含义在于,真实被我们的概念与观念的矮树丛覆盖了。其中大多数都是“先验的”(a priori),这是无明(avidya,即幻觉)的理想构架,屏蔽了真实。只有移开覆盖物,移开不透明的想法,才能认识到“真实”……中观论的方法是将思想“去概念化”,从中移除一切概念、实证以及先验。这种辩证法并非取得信息的手段,而是净化,它基本上是一条净化智力的途径……推理是通过差异和区别进行的。它若要摒弃对立面的二元对立,就必然要丧失其作为“推理”的本质。“推理”的立足点是一种特定的特殊观点,它并非普遍或者公平的知识。非二元知识是将一切限制,并将歪曲实相的所有特定观点抛弃了的。中观论本就是要将这些“屏蔽了真实的理想构架”连根拔除并完全摒弃,因此它并非某种特定的哲学,而是对一切哲学的批评。从这一点来看,它不同于康德的批评法和逻辑的实证主义的批评,因为所有人都认同这样的说法:“实相”并没有给出它们所宣称的信息。但是不同于康德和实证主义者,中观论并没有止步于此。它推翻一切二元论概念的唯一原因,是要让我们改掉排他且依赖于符号化地图的习惯,因此让我们得以采用非二元认知模式,而光靠这种认知模式,就足以触摸到“实相”了。对于思想的完全否定并非虚无主义,而是带来了般若(prajna),带来了非二元的见解。因此,否定让思想绝望,但是它也立刻开启了一条新的大道——直觉之路。否定是智力的直觉门槛。“空性”(Sunyata,空虚)不仅仅是观点、见(drsti)的否定,而且是“般若”……“空”对思想而言是否定的,但对其本身而言,它是绝对的非关系知识……出于实际的或者感情的偏见,“空”的辩证法可以消除我们的观念对实相强加的限制。它是对于人为和偶然限制的实相感,而非对实相的否定。“空”是否定的否定;因此它是对“真实”的无限且不可言喻的正面属性的重新肯定。“实相”是见的“虚空”(“空”)这一观点会产生某些惊人的结果。也许认识到任何一种符号化的代表或者想法可以应用到“实相”之上是很容易的,但是我们许多有关实相的想法都作用在意识阶层上,这一点就不那么明显了。因此我们对于“实相”的观念可能,而且几乎随处可见,通过我们难以察觉的方式,被无意识的概念所扭曲。因此,语言学科学的先锋人物本杰明·沃尔夫(Benjamin Whorf)这样说:我们说“看见了那道波”和“看见那幢房子”是同样的句式,但是如果没有语言的投影,就不会有人看到过一道波。我们在不断变化的波动运动中看到了表象。在有些语言中不能说“一道波”,从这一角度而言它们更接近实相。霍皮语中的walalata,“复数的波出现了”,可以像我们一样引起对波所在位置的注意。但是,既然实际上波本身并不单独存在,那么对应于我们的单数形式的wala,就不等同于英语中的“一道波”,而是意味着“一次搅动出现了”,也就是说装着液体的容器突然晃动了……(这只是一个例子,说明了这样的事实:)科学家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在不知不觉中将某种特定语言的语言模式投影到了宇宙万物之上,然后“看着”它们,让它们显现在最外层本质的表象上。举一个简单但很有启发的例子,你可以试试观察自己手指之间的差别。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手指根根都不同,但是你能指出这些区别之处,你能够真正找到它们吗?它并不存在于你的手指中,也并不存在与它们之间,实际上,它根本不在那里!你看不到差别,这是因为它只不过是一种概念罢了,是我们所构建的一张实相地图,帮助自己进行探讨和交流。我们实际上从来都看不到那一概念,因为我们将它是观察并解释实相使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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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再进一步,试着观察一件“事物”,任何事物都可以,一张椅子、一棵树、一本书、本页中的一个字。然而,你实际上所看到的,并不是单一的“事物”,这就如同你从来看不到一道波一样,因为真正收入眼帘的是整个视域或者连续体或者完全形态,当你在阅读“牛”这个字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的不仅仅是这个字,实际上还有整个页面和部分周边区域。然而,当我们在阅读时,我们通常关注于文字,忽略了周围的背景。也就是说,从整体的视觉连续体中,当我们选择性地关注视域中的某一方面,并忽略其余一切时,就潜意识地用智力提取了“事物”,从而创造了它。用威廉·詹姆斯的话来说就是:从缺乏差异(“空”)或重点,且本身就是无法辨别的杂乱无章的连续体中,我们的感官通过专注这种运动并忽略其他,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充满了反差,充满了明显重点、充满了急剧变化,充满了美丽如画的光与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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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姆霍兹说,我们只会注意那些代表了“事物”的感觉,但是什么是事物呢?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到,事物只不过是有意义的品质的特殊群组罢了,它恰好在实际上或者审美上吸引了我们,因此我们给它们起了独立的名称,我们将它们擢升到了独立而庄严的独特地位上。伯格森也同样意识到了“事物”的虚伪实相,因为正如他自己所指出的那样,思想通过将实相切割为便于掌握的小块,从而创造了事物。因此,当你在思考时,你就在创造事物。思考并非报告事物,而是扭曲实相来创造事物,正如伯格森所说的,“这样一来它就让真实之物的根本本质溜走了”。因此,当我们想象着一个不连续的孤立事物所组成的世界时,概念就成了观念,而我们在这样做的同时,我们的宇宙之中除了幽灵之外便一无所有。因此,中观论宣称“实相”除了是概念的“虚空”以外,还同样是独立的事物(法,dharmas)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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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中观论将“绝对”称为“空”、“虚空”,事物的“虚空”和思想的“虚空”。但同样,“虚空”并不仅仅是一无所有,它并非虚无主义,它只不过是我们还没有用概念切割开来的实相,即超越任何描述性的地图的纯粹的场域。这就是为什么佛教也把“实相”称为真如(tathata,也就是“本质”或者“如此”)的原因,真实的世界就是它是什么,而非它是怎样分类或者描述的。我们将在之后的章节中探讨真如,即“本质”,因此现在我们在这里不会对它进行详细阐述。我们只需要记住:显然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描述超越描述能力的东西,因此我们将“本质”的真实世界称为“虚空”。即使说它是“纯粹的场域”也是没有抓住重点的!因此我们不能将“虚空”错当成想法本身,或者思想的客观事物。虽然你无法思考“虚空”,但是你此时此刻就正看着它!用二元论的观点讲,“空”并非思想的客观事物,而是“般若”、非二元意识的“客观”(更确切地说,“空”是“般若”,知识和“真实”是不二的)。而如果我们将“空”设想为一种想法,那么这一想法也应该是空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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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无法被称作空虚的或者不空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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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两者皆是,或者两者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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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了将它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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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被称为“虚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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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正如詹姆斯和中观论所主张的那样,“实相”是“缺乏差异”的,那么我们一开始称为“有区别的事物”实际上与其他一切“有区别的事物”是完全相同的,因为将它们“划分”开来的差异只不过是老套方法罢了。现在,虽然一切“事物”都是同一的说法只不过是不存在独立“事物”的另一种表述罢了,但是大乘佛教的华严宗(Kegon)则选择了过去达到“空虚”的方法,并将其详细阐述为法界,或者“实相的领域”的深奥教义。华严宗宣称当我们通过存在着独立事物的幻觉进行观察时,我们就到达了某种感觉的阶层。在这一阶层上,每个“事物”,由于它本身是不真实的,都包含着或者渗透着一切事物,这种感受叫互聚(hu-ju),即“相互渗透”。因此,宇宙万物被比做一张闪闪发光的宝石之网。在这张网中,每一块宝石都带有其他所有宝石的反光,而它的反光又反过来存在于其他的所有宝石之中。“单一归于一切,一切归于单一。”“差异的统一,统一的差异。”这种相互渗透的领域被称为法界,“普遍场域”(Universal Field)或者“普遍体系”(Universal System),而它实际上只不过是达到“空虚”的另一种方法罢了。在无限的法界中,每一个事物都同时包含着完全完整的一切(其他事物),哪怕是最细微的缺陷或者遗漏都从来不存在。因此,要观察某一客观事物,就等于观察一切客观事物,反之亦然。在一个原子的微小宇宙之中,某一极小的单个微粒实际上包含着在未来和遥远的过去里、无限的宇宙万物之中以及无限的客观事物和原则中,而且这些客观事物和原则没有任何遗漏,是全然的。或者,正如诗人布莱克所表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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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沙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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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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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握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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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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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必须重新强调,法界虽然形成了华严“哲学”的基础,但是最终并非哲学,而是一种基于“般若”,基于非二元认知模式的体验;而“般若”将“实现”展现为唯识学(cittamatra)的“唯心”,或者梵天的“不二之一”,或者耶和华的“除我之外一无所有”。因此,实相或者一切独立“事物”的基础就是“心性”,从而每一个事物,由于它实际上只不过是“心性”,所以与其他所有的事物都是完全相同的,因为它们也只不过是“心性”罢了。每一种内在都是外在,“世界”就是一粒沙,而“天堂”就是一朵野花。当用手舀上一捧水时,月亮就从其中反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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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摘下一朵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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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气就遍布在衣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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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界的相互渗透与相互等同的教义,代表了人类将“实相”的非二元体验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最高尝试,而这种体验本身依然是无法名状、无法表达、无法形容的,是无名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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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界并非完全与西方思想毫无关系,因为在现代系统论、格式塔心理学,以及在怀特海的机体哲学之中都能找到有与之非常类似的东西。实际上,西方科学正飞快地朝着法界的宇宙观靠近。正如生物物理学家贝塔郎菲(Ludwing Von Bertalanffy)所言:我们也许可以证明,以单向的因果关系运作的孤立单一的方案是不充分的,而这成为现代科学的一个特征。因此在一切科学的领域中,我们必须通过相互作用的元素体系来思考,类似完整、整体、机体、完形等的概念的表象,而一切科学最终都象征着这些概念。同样,斯科特(Scott)宣称现代科学唯一有意义的方法是“以相互依赖的变量为主的组织体系”来进行研究。“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赖”恰恰就是华严宗中相互渗透的教义,因为当我们说两个变量或者两个事物相互依赖时,我们的意思只不过就是它们从本质上是不可分离的、不二的,或者非二元的,而这就是相互渗透。让我们回忆一下“牛”这个字和这一页的例子,正是格式塔心理学家们所说的形象(“牛”)和背景(“页”)的一个实例。从某一角度来看,形象与背景是不同的,但是同时,没有“页”的背景,就无法看到形象,无法看到“牛”这个字了。因此,形象和背景是“不同”的,但是又是不可分的,就如同主观和客观、事件和观察者、善良与邪恶,实际上,一切对立面都是“不同”但又不可分割的,是用差异来表达统一、用统一来表达差异,或者用爱克哈特的话说就是“没有混乱的融合”。现代科学哲学家怀特海这样来描述所谓的相互渗透:我们必须用这个世界的通用机能来解释这个世界。因此,正如我们体验到的基本本质所揭露的那样,事物的融合含有某种相互包含的教义。这种世界的现实共同体说明,每一事件都是其他事件的本质中的一个要素……我们在世界之中,而世界在我们之中……这一观察的事实,虽然模糊但又不可或缺,是这个连通世界的基础……“连通这个世界”就是相互依赖与渗透。对于现代科学和哲学重新回到法界的智慧之中,李约瑟(Joseph Needham)这样总结:中国的世界观依赖于一种完全不同的思维路线(相对于西方的观点,认为机械的宇宙万物受到“君王”和“造物主”的外部主宰)。众生的和睦协作并非来源于它们自身之外的某个权威的指令(“神”),而是来自一种信念:它们全都属于一种宇宙整体等级制度的一部分,而它们所遵循的是自身本质的内部指令。有关生物的现代科学和哲学,已经回归到了这种智慧之中,并用对于宇宙、生物以及社会进化的新认识对这种智慧加以强化。我们在这场调查研究中将触及的最后一项传统理论是瑜伽学派,它是在公元四世纪由无着(Asanga)和世亲(Vasubandhu)两兄弟发展起来的。我们唯一想要提出的有关瑜伽学派的观点就是,它强调了主观与客观的二元论在创造幻觉、使宇宙万物与自身相悖之处起到的重要作用。当然,所有传统理论都坚持认为主观与客观的二元论实际上是“从一个世界中创造两个世界”的主要源头,即便不是主要的,也是源头之一。但是瑜伽行派将它作为了一种深奥而一致的哲学根基,正因如此,我们就更值得谈一谈它。因此,瑜伽行派的核心见解也许可以这样描述:一切客观化都是幻觉,或者简而言之,一切客观都是幻觉的,并且一切客观都是心理的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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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举个例子:我正在阅读这页中的文字,而这页本身似乎与正在阅读的我是相互独立、相区别的。换句话说,它似乎是“彼处”的某样客观事物,我的视野中的客观事物,或者我触碰的客观事物,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瑜伽行派宣称这种将我自己作为“此处”的主观(即“在我的脑中”),与将此页作为“彼处”的客观之间的分离是一种公然的幻觉。也许我引用怀特海的另一番见解可以让大家对此有所理解:“我当前的感受是我现在是什么。”这就是说,我的“当前感受”和我“本身”是同一件事物的两个词语。然而,对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而言,这听起来相当古怪,因为二元论知识让我们无法感受到自己是当前的体验,而应该是我拥有我当前的体验。可是,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应该根本无法感受到任何东西了!因为如果一切感觉都是我所拥有的某种东西的话,那么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况呢?因为我自己就是各种各样感觉的混合物,如果一切感受都是我所拥有的东西的话,那么我就不能说我是自我,而不得不说“我”有一个自我了。这样,问题就出现了,这个拥有一个自我的“我”是谁呢?另一个自我——第二个自我吗?那么谁又拥有第二个自我的感受呢?第三个自我吗?我该假设出多少个自我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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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伽学派宣称这种“围着罗西绕圈圈”的言论根本就是二元论的废话。当我在阅读这一页时,实际上只有一种感受,也就是整个视野在我的神经系统中存在一种单一感受。但是当我给该“页”赋予一种心理的概念,将它从视野中抽离出来时,这一概念就似乎与我分离开来,成为了我意识中的客观了。因为一切图像似乎都是我头脑中走马灯般从眼前掠过的客观事物,就仿佛在我的头脑中放了一台小型幻灯片放映机,它在我意识的屏幕上投影出心理图像。我仿佛坐在剧场的后排座位上,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些画面一闪而过。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讲,我感觉这些想法都是我自己的,然而我和几乎所有其他的个体一样感受与他们是相分离的,我正在将它们看做客观事物。因此,当我给该“页”赋予一种心理的概念,将它从视野中抽离出来时,由于这一概念似乎是与我相分离的客观事物,那么“页”也就同样必然显得是与我相分离的客观事物了。虽然这种主观与客观的二元论将我们团团包围,几无例外,但是瑜伽行派宣称它是幻觉的。没有哪种称为“自我”的感受能感受到另一种叫做“页”的感受!确切地说,只存在一种感受,而当以客观的方式看待它时,我们将它称为“页”,当以主观的方式看待时,我们就将它称为“自我”。内部就是外部,而我们感觉到它们相分离时,我们就陷入了一种幻觉之中。因此,一切客观都是幻觉的,而一切客观都是心理的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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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无论被称作“你的自我”的感觉实际上是什么,它都与叫做“页”的感受完全相同。无论这一事实有多么古怪,或者有多么像是蛊惑而原始的东方思想,我们可以借威廉·詹姆斯之口做出相同的阐述:如果我们从每一个其他事件中以抽象的方式看待自己对于纸(或者这“页”)的私人视觉,仿佛它自身就形成了宇宙(而且它可能完全可以这么做,因为我们所理解的任何事物都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们所看到的纸和对它的视见只不过是某一无法分割的事实的两个名字罢了,这个事实可以适当地冠以“数据”、“现象”或者“体验”之名。纸就在思想之中,而思想就在纸的周围,因为纸和思想只不过是一种体验所起的两个名字罢了……根据瑜伽学派,当我们深深地意识到主观和客观是不二的,就唤醒了“般若”、非二元认知模式,而正是且只需通过这一方法,我们就揭开了“唯心”的实相。因为,正如我们所说过的那样,如果是由于宇宙万物被割裂为主观和客观,才使实相失落了的话,那么只有回到这种割裂发生之前的状态中,我们才可能重新得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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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这一传统理论的一些主要“分支”做个简短总结,我们应该提及一些一致的要点。当我们绘出了整个人类历史中对于“唯心”体验所采用的不同表达方式的轮廓之后,我们似乎特别擅长运用类推和否定的方法,以后我们会详细阐述指令的方法。这样一来,这些传统理论似乎只用一种方法,要么是类推,要么是否定,要么就是指令的,而事实与此相去甚远。虽然大部分传统理论可能尤为强调其中一种方式,但是它们通常都会使用所有三种方法。当一个传统理论的老师启发学生时,他一开始会采用类推和肯定的方法,解释说有这么一种全力且全知的绝对实相,发现它就能给学生带来不可抵挡的平和。这有助于启发他找到自己的中心,而他就会开始探索终极。然而,更有可能的是,这个学生无法找到出路,因为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紧紧抓着有关“实相”的想法和类比。这时,大师就开始强调否定的方法了,解释说虽然有关实相的想法很有用,但实相本身并非想法,而至此已经坚信通过类推的方法可以唤醒绝对的学生。现在就必须将他的所有实相的想法全盘否定才能继续下去,因为它们最终成为了阻碍。用库玛拉斯瓦米的话说就是:总是还剩下最后一步,在这一步中,要禁止仪式、否定神学的相对实相。因为人类是通过善良与邪恶的知识从最初的崇高地位堕落下来的,所以就必须从善良与邪恶的知识,从道德法则出发,他才能最后得到救赎。无论这个人走了多远,他都还剩下最后一步,在这一步中他要消除一切过去的价值。马哈希尊者(Sri Ramana Maharshi)说道:“总有一天,人必须把他所学到的一切全部忘却。”也许这就是《圣经》中的“真实地,真实地,我对你说,除非一颗小麦粒落入了土地之中死去了,否则它就永远都是孤独的;但是如果它死去了,那么它就能结出许多果子”,以及“我离开了会让你更方便”等这些丰富象征背后的部分含义了。而《未知的云》中的“忘却,忘却,忘却”也是如此。老子也说过“学习在于日复一日地填充一个人的仓库;而‘道’的运用则在于日复一日地减少库存”,而佛教的整体本质早已被归结为“让自己空”为了促进这种“消除”,这种“空”通常就要采用指令的方法。在这种方法中,学生得到了一系列的实验,如果他恰当地遵循这一方法,他最终就能直接体验到真正的“实相”,而非被冠以名称的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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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大部分传统理论中,所有这三种方法——类推、否定以及指令都得到了利用,只是不同的传统对这三种方法的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因此,基督教神秘教派有着类推的全知全能的“上帝”和“没有语言可以表述”的“神性”。印度教则有类推的有德梵天,也就是存在意识的大乐,否定的无德梵天,也就是“非,非”。类似地,佛教徒则有类推的法界(以及法身[Dharmakaya],即“心”[Citta],即“绝对空性”等)和否定的“空”。自然而然地,所有这些传统理论都发展出了一系列的指令实验,即所谓的灵性修炼,在这些实验中,一切思想,类推的或者否定的,都暂时被放在了一边,进而直接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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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一般概念是事物的复合体。这些事物在空间中延展,在时间中依次连续。而这种概念只是一种老旧的宇宙地图罢了,它并非真实的。它并非真实的原因在于,这张由符号化地图知识所绘制的图像依赖于一面将宇宙万物于时空中之中分割为互相独立的事物,而将这些事物的观察者置于另一面。为了使这种情况得以成立,宇宙万物就必然要将其自身分割为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或者用布朗的话来说,宇宙万物必须变得与自身不同,从而与自身相悖。因此我们老旧的、二元论的、符号化的图像成了它们试图解释的根本实相的微妙的伪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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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分割并不像幻觉那样虚假,因此依赖这种分割的哲学、心理学以及科学也并非是错误的,而是没有意义的。正如一只手抓不住它本身,或者一只眼睛看不见它本身一样,人也无法将自己与宇宙万物相分离,并从中抽取“知识”。但是人是如此依赖于二元论知识,以至于不断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尝试,并自以为获得了成功。结果就得到了宇宙万物的图画形象,它由在时空中支离破碎的“事物”片段所组成,这时人就以为自己来到了意识的孤岛上,一切都是陌生而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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