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292050
1701292051
1701292052
1701292053
图9-1 抑郁与身体
1701292054
1701292055
到目前为止,很显然心性存在主义和肉体存在主义能够(而且应该,我们可以这样补充)以互补的方式来使用,因为它们两者都试图验证人马座,即整体的身心生命体,并要将责任扩展到“所有的生命活动”中,但在实践中,却几乎没有这样运用的。许多心性存在主义者,或出于他们的善意,或出于其对人的直接探索,他们都倾向于延续心理疗法纯粹谈话的路线,并因此支持时下的质疑之声,要么否定“单纯的身体练习”,要么认为觉知相对而言毫无用处。他们意识不到瑜伽、罗尔夫按摩治疗法或感官觉知在将一个人集中于其生命体方面的非凡力量。而且,某些“精神问题”已在身体的肌肉系统中根深蒂固了,所以它们必须通过身体技法来解决,否则,病人可能会躺在长榻上谈上15年,而看不到显著的改善。另一方面,某些肉体存在主义者也犯着相反的错误,他们倾向于驳斥所有心性手段,认为那不过是虚幻之物,因此他们也很容易落入真正肉体存在主义的灾难之中,即单纯的健美操。单纯的健美操并不是真正的肉体存在主义,因为它不是努力消融三级二元对立,而是将其增强了,因为它使一种错觉不断存在着,即“心灵”独立地指挥、控制并驱使“身体”。其目的不是将人作为人马座展现出来,而是要肯定处于古老的偏见中的人,这样他会沦为完全离异于马(身体)的骑马之人(自我),一个被上帝移植到堕落身体中的天使、机器中的幽灵。
1701292056
1701292057
但是,对于真正的心性和肉体存在主义者,即使他们没有亲自实践这两种方法,他们至少会认可自己的互补方法。在这一点上,令人鼓舞的迹象表明,心性和肉体方法相互间的彼此相轻正在逐渐消融。考虑到威廉·赖希及其生命力疗法的不幸遭遇,这种轻蔑也是可以理解的。赖希第一次戏剧性地试图将心理分析“谈话”与身体策略结合起来。现在人们重新燃起了对赖希的兴趣,但我们认为那不是因为他的心理分析理论,其中的某些部分极其奇异,而是因为至少他看到了肉体与心性这两类方法的互补性。
1701292058
1701292059
一些存在心理分析学家在赖希停滞之处继续上路,我们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真正两栖存在主义的出现,也就是,针对存在阶层的心性和肉体两类方法的真正融合。存在主义者有得天独厚的理论优势,因为心性存在主义的核心概念之一就是三重的个人现实,即客观世界或生物世界(包括身体在内)、共同世界或社会世界以及自我世界或心灵和自我过程的世界。因此,真正具有包容性的存在主义不但包含个体的社会世界及其自我过程世界,即大多数心性存在主义者都强调的两个世界,而且包含客观世界,即他自己的身体。从这个意义来讲,亚历山大·洛温的生物能量分析就是两栖存在主义的绝佳例子。它利用心性手段对待共同世界和自我世界,并将之与一整套强有力的训练和分析结合起来,这些训练和分析旨在探索客观世界,即从“两端”接近存在阶层。
1701292060
1701292061
现在让我们将注意力转向心性存在主义更纯粹的哲学层面,即所谓的“存在主义哲学”。我们会发现十分令人困惑的技术词汇、定义和观念的大聚合。存在主义强调个体,尤其是对存在真相的“主观”体验,并坚持认为任何的客观表述或归纳概括都是错误的。因此,每个存在主义者都有自己的术语、方法论及结论,而且与其他任何存在主义者的都不相容。虽然存在主义者从整体上讲通常认为他们都同意彼此的观点,但没人能确定他们同意的到底是什么。无论如何,某些周期性的主题持续地在存在主义中突显,而关于它们的讨论也变得大为简化,当然前提就像我们回顾的一样,该运动根植于存在阶层,即以两个初级二元对立为标志的层面:自我与他人的对立、存在与虚无的对立。所以,心性存在主义就是一种直接面对并处理这两个初级二元对立的态度。它并没有彻底斩断这些二元对立,它们一旦出现,即以最合理的方式对付它们。
1701292062
1701292063
存在主义所关注的两大问题,即存在于世和存在与虚无,清楚地反映了它是基于初级和次级二元对立的,至少在存在主义心理学中是这样的。存在于世是指人的整个存在与其环境之间的真实遭遇,也就是说,初级二元对立中两个对立面的遭遇,即生命体与其环境。类似地,存在与虚无是指次级二元对立中两个对立面的遭遇,尤其指在此遭遇中一个人的存在可能被二元对立中负面的一方,即空虚感、虚无及“致死的疾病”压倒的可能性。但是,不能就认为存在主义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不是这些对立面在遭遇彼此,它们就是彼此。
1701292064
1701292065
诚然,许多人相信他们体验到了这些对立面的冲撞,即“危机的辩证法”,但那绝不能证明它们就是真相的基本事实。相反,它们只是存在阶层的一种现象,而且它们也必须在这种背景中被处理。存在主义者在光谱的这一阶层垮下来,他们已清楚地觉察到构成该阶层的两个基本二元对立的性质,即自我与他人(“地狱即他人”)之间、存在与虚无(“致死的疾病”)之间的“冲突”,以及这种冲突及争论看起来所需要的“恐惧和颤抖”。但对于相信它确实存在的人而言,这种争论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苦恼的源头。所以,存在主义者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种争论,但他们错失了其虚幻的本质。[1]
1701292066
1701292067
不管怎样,存在主义者对“重新统一”那些表面上相互疏离的对立面做出了长远的贡献。如果说存在主义者不清楚我的存在就是世界,那么他们确实清楚我的存在是始终存在于世。如果说他们不清楚生与死彻底的非二元对立,那他们至少已强调了死亡完成了我的存在并使其变得真实。
1701292068
1701292069
但与此同时,有人可能会从另一个角度说存在主义的短处恰恰是其长处。比如罗洛·梅、早期的马斯洛(在他将注意力转向超个人带之前)、罗杰斯、洛温、佩尔斯、博斯(Boss)、宾斯万格(Binswanger)等人,当代存在主义心理学是活跃于存在阶层上的唯一合理的方法。在这个阶层,初级和次级二元对立看似撕裂并违背了真实的结构,我们看起来陷入了危险之中,生存中黑暗的一面、来自世界他性的威胁以及我们可能湮灭的令人窒息的黑幕要将我们压垮。这里有一点是很确切的,存在主义者的忠告是有其价值的,因为他们指出至少是在这个阶层上,我唯有通过意志的行动(这不足为奇,因为意志正是此阶层的产物),去面对这两个初级二元对立才能寻找到我生命的意义。这要求我们意识到,如果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仍然可以选择面对命运时的态度,这就是我存在的自由。事实上,我的选择造就了我。“我们就是自己的选择”。这不会必然“改变命运,但它会极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无须问命运是如何实现的,你只管去做,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自由。“我的第一个出自自由意志的行动就是相信自由意志。”
1701292070
1701292071
所以,存在主义通过紧抓这两个二元对立来解决它们,通过意志行动、通过选择面临命运时的态度来勇敢地面对它们。正如我们已阐明的那样,对人而言,这正是其价值和启示的所在。因为在意识光谱的大背景下,存在主义是一种尝试,通过面对和接受主要和次级二元对立,以阻止自我阶层和阴影层的进一步分裂。就像我们已看到的那样,那正是因拒绝面对这些二元对立而导致了分裂!如果用更果断的分析术语来讲,心理抑制(三级和第四层抑制)产生于生与死、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复杂争论。用罗洛·梅的话说即是:在这个层面上,我们将发现,我们之前便用的简单的抑制机制,现在却绝不像看似的那么简单,它涉及了复杂的挣扎……个体的存在与不存在的可能性的对抗……通过接受和处理这种次级二元对立——存在与不存在,必定会产生焦虑,那么这种焦虑不会被推入三级和四级二元对立。存在主义会在苦恼一出现时即对其进行处理,这样人就会保持完整,觉得此处仍有“存在的勇气”。举个例子,如果我接受了自己必然会湮灭的事实,我就不会为了“创造一种被观念所遗忘的方法”,而被劝导逃避到观念的虚伪不朽中。简言之,我将从自我阶层下降到存在阶层。
1701292072
1701292073
说到这,我们会即刻面对另一个以存在阶层为依据的主要运动,即通俗宗教。因为宗教和存在主义都同样直接源自人对初级和次级二元对立的反应。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存在主义者,比如蒂利希、雅思贝尔(Jaspers)以及马塞尔(Marcel)同时是有神论者的原因。无论如何,在存在主义通过参与他人来应对自我与他人的初级二元对立的层面上,通俗宗教通过安抚他人来应对这种对立,在这种情况下,即伟大的他人(上帝)。而在存在主义通过面对死亡来应对生与死的次级二元对立的层面上,宗教通过否定死亡来应对这种对立。不管一个人会如何评价每种方法的相对优点,它们都是响应这两个二元对立的一种直接尝试,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1701292074
1701292075
从此,存在阶层即成为通俗宗教的阶层,人们试图通过全能、全知、全然的伟大他人(这通常是初级二元对立发生后,心灵呈现自我的方式)来建立一种“超越”初级二元对立的关系。众所周知,实际的宗教现象是十分复杂的,但如果我们采取舒昂、盖农(Guenon)和库玛拉斯瓦米建议的论题,即“宗教的超越性统一”,并将该论题解读为意识光谱的术语,那么我们即可为这个令人困惑的复杂领域吹入一股简约的清风。让我们就从宗教的超越性统一核心概念开始,这一点我们可以追随论述舒昂著作的休斯顿·史密斯,后者写道:每件事物与其他的事物既相似又有所不同,这是先验而又明显的:至少在存在方面与其很类似;而又彼此不同,或者说缺乏可比的多样性。与宗教不相上下之处在于:如果它们毫无共同之处,我们也不会用共同的名词来指代它们;如果它们没有任何区别,我们也不会用复数形式来谈它们。每件事物都显示了这个空洞实相如何得到了填充的内容。那么统一与多数的界限该划在何处呢?而这两个领域又是如何相关联的呢?
1701292076
1701292077
舒昂在奥秘与通俗之间划了一条界限(见图9-2)[2]。基本区别不在于各个宗教之间,也就是说,该界限不是用于再现垂直分割各宗教的伟大历史表象——印度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区分的界限是水平的且只有一条,横向切割了历史上的各种宗教。这条界限之下是奥秘,之上是通俗。现在让我们套用一下意识光谱的术语,奥秘与通俗之间的界限就是初级二元对立。在初级二元对立“上面”就是存在生物社会阶层,“下面”则是大心境界。任何人只要体验到了大心境界并又上升到存在生物社会带来谈论大心境界,那么他一定会用自己可用的符号为那种“宗教”体验披上一层外衣,也就是其生物社会带所提供的符号。所以,通俗宗教的多样性也反映了文化思想、特质及范例的多样性。简言之,即生物社会带的多样性。所以薛定谔、基督和商羯罗,所有体验到心灵的人会用不同的术语谈论它,这反映了心灵并无不同,但心灵的符号化阐述却各不相同。薛定谔使用的是物理理论的术语;基督使用的是希伯来神学的术语;而商羯罗使用的则是印度教自体论的术语,但真相只有一个,而且是相同的。所以存在阶层即是各种通俗宗教的层次,而大心境界则是奥秘宗教“超越性统一”的层次。各种宗教在存在阶层产生分歧,而在大心境界又趋于大同。
1701292078
1701292079
1701292080
1701292081
1701292082
图9-2 奥秘与通俗间的界限
1701292083
1701292084
许多信奉正统派基督教的人如果听到有人说,从神秘本质上讲所有宗教都是相同的,那么他们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因为这就暗示基督教不是唯一的道路,因此能使其产生“劝诱改宗的暴怒”的刺激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他们收拾烂摊子。对于信奉正统派基督教的人而言,最大的障碍在于是否相信基督的史实性,耶稣是历史中的一个事件,他以某种方式向所有接受其历史真实性的人们赐予救赎,但将基督置身于历史中就等于将其置于过去,而过去是彻底死亡的。在这种情况下,Holy Spirit(圣灵)就变成了Holy Ghost(圣魂),在许多人眼中甚至就是圣鬼,而基督过去从未存在,未来也永远不会。他永远不会再来,因为他从未存在。相反,他一直是永恒的,超越历史和时间,因为“还没有亚伯拉罕,就有了我”。神对摩西说:“我是自有永有的。”又说:“你要对以色列人说‘那自有者打发我到你们这里来’。”(出埃及记3章14节)基督,因为他不存在于时间之中,也无法在空间中将其寻找,所以他绝不可能成为任何其他宗教的财产。《哥林多前书》(12
:4-6)中写道:
1701292085
1701292086
恩赐原有分别,圣灵却是一位。
1701292087
1701292088
职事也有分别,主却是一位。
1701292089
1701292090
功用也有分别,上帝却是一位,在众人里面运行一切的事。
1701292091
1701292092
对此圣安布鲁斯评论道:“不管出自谁人之口,只要是真实的,即来自圣灵。”
1701292093
1701292094
弗里肖夫·舒昂主张“存在是分等级的,与此相应的认知也是有等级的”,他由此来探讨宗教的超越统一性。确切地说,这也是意识光谱最重要之处:存在被分为不同的等级,每个等级都有各自的认知模式,这些模式有自己的等级并进行相应的演变,范围从纯粹的非对立觉知(心灵)一直到纯粹的符号表示(自我)。因此,可以从认识论的角度来探究宗教的统一性。随着初级二元对立的出现,非对立认知模式被撕裂和分割,并导致对立认识模式的产生,其中的符号化内容则由生物社会带提供。奥秘的非对立认知模式被通俗的符号模式取代。于是,当休斯顿·史密斯评论舒昂的著作时说:“宗教上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的问题转化为心理类型的问题,即奥秘和通俗。”而我们只需将其表述为:宗教上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的问题转化为认识模式的问题,即非对立和符号化映射(见图9-3)。
1701292095
1701292096
1701292097
1701292098
1701292099
图9-3 统一性与多样性
[
上一页 ]
[ :1.7012920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