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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更痛了。针扎得更深了。他们正把他逼得越来越紧。“我想回家。”他不停告诉自己。他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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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环顾四周,发现护士走开了。她之前一直站在他的左边机器旁。他转过头——这是唯一没被绑起来的部位——看见莫尼可(Monique),他的女友,坐在右边的一张椅子上。她腿上放着一本书,对他笑着,跟护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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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尼可!我的女人!听我说。带我离开这儿。带我回家。我想要跟我妈妈在一起。把我妈妈找来。告诉她我在这里。她会处理的。不要再笑了,好吗?帮帮我。为什么你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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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尼可还在看书,每隔一会儿瞄他一眼,但大部分时候都不看他。她应该也是实验的一部分。不然她不会听不到他说的话。他一直在说话,但喉咙里的管子和身体里的药物让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罗德尼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但他是唯一能听见自己求救声的人。要是他妈妈能听到他说话就好了,她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里的。她不会冲着他微笑,她会做些什么。她会拔掉这些管子、针和机器。她在的话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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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抬起头。莫尼可翻了一页书也抬头看他,她笑着,这让他很生气。为什么她看不到这些人在对他做什么?为什么她听不见他说要找他妈妈来?现在她是唯一能解救自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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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忍不住哭了,他甚至不能擦掉眼泪。他的手动弹不了,针扎的痛实在太厉害了。莫尼可还在笑,想着他的未婚夫因为自己还活着而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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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现在彻底害怕了,哭泣是因为他不解、沮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一直哭直到从疼痛中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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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和未知的自己面对面 无助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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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约瑟夫(Stephen Joseph)是《没把我们打败的》(犠犺犪狋犇狅犲狊狀’狋犓犻犾犾犝狊)的作者,他是最有名的创伤后成长研究者之一,他发现创伤和危机能将我们每个人置于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生转折点,可能会打倒我们毁灭我们,也可能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当然,也有可能对人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梅兰妮(Melanie)那时还在上大学,她被人持刀绑架,囚禁了48小时才被释放,期间不断遭到强暴。我有机会与她见面聊这次意外,当时她的家人震惊悲痛地坐在另外一个房间里。梅兰妮看起来是高兴和放松的,这是我感到惊讶的第一个地方。第二个是她讲起整件事来是那么轻松。当然,这次事件让人害怕也很恶心。她用尽一切办法说服罪犯放她走(居然奏效了!),现在她最大的问题是坐在隔壁房间的家人和关注事态发展的媒体,大家都想着她会很糟糕很难过。问题是她只感到解脱,因为这一切都过去了,她着急回去学校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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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能有人会轻易得出结论(我就是),认为梅兰妮在强烈否认,她的辩护都是假的,经历过这么一次恐怖的威胁生命的事故后她肯定会崩溃。但我多年来回访了她好几次,包括去年(意外发生40年后!),她仍然坚持自己从未因为那件事而受到负面的影响。对她来说只是一件难事,而它已经过去了,是时候向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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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说如果你可以一直否认直到死去,那你赢了——毕竟这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应对办法。但我相信梅兰妮没有否认,也没有最小化她受到强奸和袭击的后果。她只是好像拥有心理复原能力和态度能将创伤抛诸脑后。我说“好像”是因为同样有证据表明我们不能一味相信幸存者的自述是准确的。不是说这些人完全在对自己和他人撒谎,而是事后他们重新生成了一个改变的故事,这个故事跟生活中的实际的、可见的改变不太一致。而且通常对于真实发生的事情的记忆有了裂缝,被断开了和扭曲了,因为受害者无法准确、连贯地回忆起事件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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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梅兰妮的案子不说,几乎在所有情境下,创伤要不打倒你要不让你更强大。它带来一种急剧的不稳定和脆弱性。它动摇了你之前认为你是安全的且性本善这个坚定的信仰。它让你矛盾,感觉不再掌控自己的人生。就在那一瞬间,你意识到,在远超过你能力范围的这件事面前,你是脆弱、渺小和无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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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和未知的自己面对面 场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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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一周之内不停地昏迷和醒来。每次他醒来,房间里都有人。有时候是莫尼可。有一次是他的篮球队队员或邻居,或他的姐姐们。医生和护士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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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罗德尼从他的床的移动中醒来。开始,他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他们下一个折磨他的招数。他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针扎和被绑在床上更惨的了,但谁知道他们还会对他做什么呢?——也许是把机器的“哔哔”声调大音量。他不断昏迷又苏醒,每次醒来都觉得他好像要去什么地方。他试着弄清楚床怎么能移动,他决定冒险看一眼,印证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床确实在动。有两个类似男护理员正推着他的床往过道走。他记得这是第一次那台机器不再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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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不知道在他自己的世界以外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每天有上百人来看他。等候室里水泄不通,挤满了报刊记者、电视记者、杂志写手、朋友、家人、好心人和那些想看一眼这个受重伤的英雄人物的陌生人。这在媒体已经是大事件,一名从贫民区走出的男孩差点儿被犯罪团伙谋杀,最后成功躲过了。人们守候着他最后的生命,等待着要给他写讣告。医院没法控制入口,更别提他们担心也许一些犯罪团伙成员会过来了结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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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们认为如果罗德尼情况稳定下来后转去另一家能提供护理的医院会更安全。没人向他解释这一切。实际上,根本没人直接跟他说话。他们只是对着他笑,把他从这个地方推到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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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医生的说话声中醒过来。“很抱歉!”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他是个外科医生,看起来很不习惯宣告坏消息,让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我看了你们的儿子的扫描图,能清楚看到其中一颗子弹对他的脊柱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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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尼能看见他妈妈的背部但看不见脸。她低头看着地板不说一句话。这时他姐姐特丽萨(Therase)突然说道:“你在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听起来很生气,罗德尼喜欢她的反应。他一周以来都觉得无助。终于有人肯为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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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医生已经习惯面对愤怒的家属,也懂得分辨感情的细微差别。他镇定自若,好像在播报天气:“恐怕诊断结果相当不乐观。他到现在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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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特丽萨打断他。她的声音很尖锐,现在罗德尼能看到他妈妈在哭。罗德尼感到自己已经死了,大家完全看不到他,虽然身体躺在床上,但他的思想和灵魂在头上的某个地方飘荡着,看着他们这段不真实的对话,好像他们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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