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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4月,美国达美航空、法国航空中止了与大韩航空的合作关系;旋即驻韩美军禁止其人员乘坐大韩航空公司飞机;美国联邦航空局降低韩国安全系数等级;加拿大官方也通知大韩航空管理层,他们正在考虑禁止其飞机飞越或降落加拿大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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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大韩航空公司安全纪录在公众中被炒得沸沸扬扬之时,一份第三方公司运营审计报告被曝光。虽然公司管理层以炒作和没有代表性为由,谴责这份长达40页的报告不负责任,但大韩航空的公司声誉已受到重创。报告披露,机组人员给飞机加油的时候随便在附近抽烟,有时也在货舱抽烟,甚至飞机升空以后还在驾驶舱抽烟。“机组人员在飞行期间看报纸,”报告中写道,“经常发生因为报纸挡住视线而看不到报警信号的事故。”报告详细描述机组人员精神涣散,许多做法违反正确的操作程序。报告甚至得出惊人结论:公司对747客机机组人员的培训严重不足,以至于“假如机长因故无法操纵飞机,副机长很可能根本没有能力驾驶飞机安全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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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韩航空上海坠机事故发生以后,时任韩国总统的金大中发表了相关声明。“大韩航空的问题已经超出单个公司的问题,成为整个韩国的国家问题了,”他说,“我国的信誉已经不堪一击。”随后,金大中将原先由大韩航空负责的总统座机,转交给大韩航空的竞争对手韩亚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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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后来,奇迹发生了。正是从那时起,大韩航空痛定思痛,励精图治,决心扭转自身形象。如今,大韩航空已是著名的天合联盟[56]成员。1999年以来该公司的安全纪录全优。2006年,久负盛名的《国际航空运输》杂志(ATW)为嘉奖大韩航空的转变授予其“凤凰奖”。现在,任何一位航空专家都会说,在安全性上,大韩航空与世界其他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相比都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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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章,我们将针对空难进行一系列调查:听取飞机“黑匣子”录音;检查飞行记录;研究事故当时的天气状况、地面情况和机场条件;并将关岛空难和其他著名空难做比较。我们将借此理解,大韩航空是如何将自身从一个安全纪录糟糕的公司转变成世界最好航空公司的。也许你会觉得这些故事有点复杂,令人费解。但是我们最终将会发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一事实其实也存在于哈伦县的暴力案件历史和密歇根大学的荣誉文化实验之中:直到大韩航空明白韩国文化在事故中的核心作用,他们才最终找到扭转公司状况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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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起空难:艾维安卡航空052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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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电影中常见的空难不一样,现实中很少发生那样的空难。引擎并不会在巨响之后爆炸,舵盘也不会随着飞机起飞而卡住,飞行员也不会身子紧贴座椅喘着粗气惊呼:“上帝啊!”现代商业客机——就目前发展水平而言——跟家用烤面包机一样可靠。空难很多时候是一系列人为的小失误、机械的小故障累加的结果。[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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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典型的空难中,天气状况差——不一定糟糕——是常见的,飞行员在这种天气状况下感觉比平时工作压力大,这是事故的关键。在绝大多数空难中,航班通常已经晚点,飞行员大多火急火燎赶时间。空难中有52%的飞行员在之前12小时或更长的时间里没有睡过觉,也就是说,他们都是疲劳驾驶,脑子不灵活了。44%的情况下正副机长以前从未合作过,这样他们之间就缺乏默契。空中一旦发生错误,问题就会不止一个。一个典型空难通常包括7个人为的错误。飞行员中的一位犯了错误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他们中又有一位在前一个还没有发展成事故的错误的基础上再犯一个错误,接着是第3个、第4个、第5个、第6个直到第7个。结果正是所有错误操作的累加导致了最终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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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7个错误很少与飞行技术或知识上的缺陷相关,也很少出于飞行员间的技术分歧。造成飞机失事的症结主要集中在团队协作和相互沟通上。举例来说,通常一位飞行员自己感觉重要的问题并不一定告诉另一人;或是一位飞行员操作失误,另一位却没发现,或者当解决棘手的状况需要一系列复杂操作——然而飞行员却没有协调好各方,也没有理顺操作程序或是漏掉了某个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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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的驾驶控制台就是为正副两位机长设计的,正确状态应该是一人操作另一人检查,或是两个人协同完成工作。”担任波音公司首席安全工程师的艾尔·温德说道,“飞行中的错误操作是不可原谅的。业内长久以来的飞行经验表明,两个飞行员在整个飞行过程互相协同驾驶,比两个飞行员一人负责驾驶,另一人负责在第一个飞行员丧失飞行能力后接管要有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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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再看一个案例——发生在1990年1月(航空业内)著名的哥伦比亚艾维安卡航空052航班空难。这次空难体现了典型的“现代”飞机失事特征,成为航空教学的必修案例。实际上7年后的关岛空难重蹈了艾维安卡空难的覆辙,这个案例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大韩航空飞机失事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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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航班的机长是劳雷阿诺·卡维德斯,副机长是毛利西奥·克劳斯。他们从哥伦比亚的麦德林起飞,目的地为纽约肯尼迪机场。当晚的天气状况很糟糕,强劲的东北风带来浓雾。纽瓦克机场有203班航班延误,拉瓜迪亚机场有200班延误,费城机场有161班延误,波士顿洛根机场有53班,肯尼迪机场则有99班。因为空中交通拥堵,艾维安卡航空公司的这架航班曾经3次被纽约空中交通管制中心拒绝降落,飞机在维吉尼亚的诺福克上空盘旋了19分钟,在大西洋城上空盘旋29分钟,又在肯尼迪机场以南盘旋了29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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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推迟了1小时15分钟以后,艾维安卡航空052航班终于获准降落。就在飞机进场的时候,机场忽然遭遇强烈的风切变[58]。在下降阶段,他们顶着强劲的迎头风飞行,不得不额外加力以获得所需速度。忽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迎头风突然消失了,飞机因为之前加力过猛,飞行速度过快,错过了第一次降落的机会。在遭遇风切变的情况下,飞行员一般会使用自动驾驶模式,然而当天这架飞机的自动驾驶模式出现故障,已经被飞行员关闭。在跑道尽头,飞行员不得不重新拉起飞机,再做一次复飞。飞机在长岛上空绕了大大的一圈,准备再次接近肯尼迪机场。突然,飞机的一个引擎熄火,紧接着另一个也熄火。“告诉我跑道在哪里!”飞行员大叫道,他奢望肯尼迪机场已经足够近,这样他可以依靠滑行做一次安全降落。但此刻肯尼迪机场还在16英里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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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波音707飞机最后坠毁于网球明星约翰·麦肯罗父亲在长岛牡蛎湾的私宅土地上。158名乘客中有73人罹难。不到一天,坠机原因就浮出水面了——燃油耗尽。飞机本身一点问题都没有,机场也没有任何过失,飞行员也没有饮酒,飞机就是因为燃油耗尽导致最终坠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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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探052航班坠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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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典型案例。”资深飞行员苏伦·拉特瓦特说。多年来他一直参与一项名为“人为因素”的研究,该项目主要研究人与复杂系统——如核电站、飞行器——之间的相互作用。拉特瓦特是斯里兰卡人,年界四十,精力充沛。他自成年后一直驾驶商业客机。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坐在曼哈顿的喜来登酒店大堂。他驾驶的飞机刚从迪拜抵达肯尼迪机场。拉特瓦特对艾维安卡航空052航班事故非常了解。他开始列举这起空难中的各种前兆:首先是东北风,其次是航班延误,再次是自动驾驶仪的小故障,还有3次长时间的空中等待——这不仅意味着额外80分钟的等待时间,还意味着低空飞行。飞机低空飞行比在云层以上空气稀薄地方飞行要消耗更多的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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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时飞的是波音707,这种老式飞机驾驶起来本来就有难度,”拉特瓦特说,“这意味着你要进行许多操作工作,而且很多设备没有液压助力。控制台有很多滑轮和拉杆直接与飞机金属表层相连。你必须有很好的体能才能开这种飞机。当你驾驶这种飞机在空中飞行,体力消耗不亚于划船。而我现在驾驶的飞机采用操纵杆,我只需要用几根手指就能轻松飞行。这种飞机的油门杆很大,因此很容易操纵,而他们的操作仪器只有咖啡杯大小。一旦他们的自动飞行装置出问题,机长就不得不看住这9个咖啡杯大小的油门杆。他右手控制飞机速度,左手操控飞机。这样他已经累得半死,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事了,特别是他本来就已经很疲劳。他的判断力在下降,开始漏掉一些操作程序——而这些事他平时肯定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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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事飞机的黑匣子显示,卡维德斯机长在最后一小时反复要求控制塔台用西班牙语引导航向,他好像已经不会说英语了。他9次要求塔台重复引导。“你说话声大点儿,”最后他这样叫道,“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当飞机在肯尼迪机场以南盘旋40分钟以后——驾驶舱的机组人员都清楚飞机的燃油马上耗尽了——机组本来可以要求在费城机场降落,到费城机场只有65英里。但是机长最终没这么做:他好像锁定在纽约了。在那次失败的降落中,飞机的近地警告系统响了不下15次,告诉机长他飞得太低了,但是他好像根本没注意。当飞机进入复飞程序,他本应转个小圈赶紧回来,但是他却转了一个标准大圈。当时他的确已经筋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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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始至终,整个驾驶舱一片寂静。虽然机长身边坐着的是副机长毛利西奥·克劳斯,但在飞行录音中除了沙沙声就剩下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在机组分工中,克劳斯负责与ATC的通信工作,也就是说他当晚扮演着关键角色。但是他的行为却出奇地消极。直到他们降落肯尼迪机场的请求被纽约航管员第3次拒绝,克劳斯才告诉ATC他们觉得飞机燃料不足以飞到其他备选机场了。机组人员收到ATC的回复是“继续等待”,之后联络陷入沉寂,再次联络则是等到ATC通知“可以进入肯尼迪机场”。调查员后来假设,当时机组一定认为ATC把他们的降落顺序安排到数十架等待飞机列表的最前面了。但实际上,航管员把他们的飞机加在了降落列表的最后。对这一关键性问题的误解,决定了飞机之后的命运。难道机组人员接到“继续等待”的回复时没有马上提出异议,说明情况么?没有;并且机组在随后的38分钟也没再向ATC提及燃料不足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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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化解空中危机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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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拉特瓦特来说,驾驶舱里悄无声息一事令他觉得难以理解。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拉特瓦特谈起从迪拜来纽约途中发生的一件事。“飞机上有一位老妇人,”他说,“我们怀疑她中风了,她不停抽搐,还伴有呕吐,当时情况十分糟糕。她从印度来,女儿在美国。她的老伴与她同机,但他既不说英语,也不说印地语,他只说旁遮普语,没人能听懂他说什么。从相貌上看他就是旁遮普邦的农村老头,身无分文。发生状况的时候我正飞在莫斯科上空,但是我不打算在莫斯科降落,因为在那里我不敢确保当事人能获得及时救治。我对副机长说:‘你来操纵飞机,我们转飞赫尔辛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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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马上来了,这次飞行是长途飞行,旅程还未过半,现在降落就意味着飞机要承载比平常降落更多的燃油负荷。“飞机现在的重量超过最大降落负载60吨,”他说,“所以我必须做出选择。我可以在空中放油。但瑞典为了防止污染,一定会引导我的飞机在波罗的海上空放油,这样就会多耽误40分钟,老太太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就更难说了。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尽快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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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意味着飞机必须在超重状态下着陆。他们无法利用自动降落系统,因为自动降落系统的设计不支持超重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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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我就需要亲自控制飞机,”他继续说道,“我必须保证飞机着陆的时候非常温和,否则这种着陆方式就可能对飞机造成结构性伤害。但在这种超重情况下着陆依然会造成许多麻烦。假如飞机第一次降落失败,需要复飞,跑道长度不够可能无法让飞机再次获得足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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