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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正义必然通向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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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界通常假设我们能从关于真理的宽泛理论中得出关于正义的具体理论。但是如果我们预设的道德立场影响到了对真理的探索呢?比如说,如果我们无意识地偏向某个不公正立场,就会导致我们的认知偏向这个立场,然后人们在某个场合下得到的“真理”就会在预设的不公正立场影响下变得扭曲。总之,不公正会导致自欺欺人、无意识作祟和无法正确感知现实,而正义则会带来相反的作用。这一点对日常生活的影响非常普遍,也就是说我们在建立起各种自以为公正的社会理论(微观层面如婚姻家庭,宏观层面如社会和战争等)的同时实际上只是在不断地暴露自己的偏见。这意味着如果一个人在少年时就能秉持公平和正义,那么对分辨各种社会现实的真假是很有帮助的。当然,如果你秉持的是虚假正义,那么就会收到相反的效果。当然你可以用所谓的正义来筑起围墙——比如说拒绝接受其他学科的知识——但是这也只会越来越远离真理,我们待会会在文化人类学(cultural anthropology)的例子中看到。我主张信念是行为的结果,但是这里仍然有未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最先决定行为的到底是正义还是非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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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科学的成功来源于自欺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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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它具有天生的自欺和欺骗抗体,能在各个环节抵抗这两者的毒害。首先,科学中的每一点都必须是明确的,那些著名的数学证明(比如哥德尔定理)一开始就确定了一组含义明确的符号。相反,社会科学的所有子学科都是在术语模糊的情况下就蓬勃发展起来了。科学的工作应该是术语和方法在所有细节上都描述明确,而且能保证任何人都可以原原本本地进行重复检验。而这正是抵抗谎言的关键因素:通过重复步骤来看是否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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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忆下那些因为无法跨过这第一道关卡而被拆穿的骗局吧,比如说从冷聚变中获得核能。当然,有些专业的骗局,比如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从一开始就把实验测试排除在外。而精准描述带来的精确重复不但适用于实验工作,同样能适用于能够揭示目标模式的数据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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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是在受控条件下进行的,也就是说能通过逻辑和系统的方式保持某些关键变量不变或进行改变。得出的结果交由近100年来已发展得分外复杂的各种统计方法进行进一步的分析。现在就算是再复杂的数据都能经由分析得出显著有效的信息来。按照惯例,p>5%的数据无法通过显著性检验,因为这在统计上是不可信的。对于重要的研究结果,比如说医学研究,那么我们最好把误差率设定为1%或更低。最后,我们可以对大量的相关研究进行元分析,来看看多种类型的证据背后存在哪些有效的统计学概括。每取得一次这样的进展,我们就更能排除欺骗和自欺,并且能够按照置信度(统计有效性)和影响等级(强或弱)来给信息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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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学科所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在于它是否能预测未来,特别是哪些未知的事实。没错,光的确是被引力弯曲了,日食的时候恒星在附近背景中的视位置会被太阳的重力改变。同样的原则也对那些不起眼的工作适用,比如蚂蚁独特的1:3的性别投入比最初被预言只会出现在血缘关系中(即和其他物种不同,表现出这种比率的雌性蚂蚁和它姐妹之间的相关性是该雌性和它兄弟之间的三倍),并且也通过其他丰富且详细的科学研究得到了验证。当然,科学家们会假装这些“预测”是凭空得来的,实际上他们的“预测”不过是“事后之说”。而这就是比起蚂蚁比率,爱因斯坦理论的美妙之处:爱因斯坦怎么就能知道10年后某次日食中恒星视位置的具体数据呢?相比之下,人们完全可以在做出预测之前就给出蚂蚁的性别比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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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科学还要求另一个关键因素。科学要求任何知识都是建立在已有的之上。任何关键的假说都必须有已有的知识反驳(或支持),如果还没有这样的知识存在,那么科学会强调找出这些知识的必要性。而在基础阶段的错误会造成昂贵的代价,包括学科构建和学科原理中的错误。然而,很多社会学科中都很抗拒这一真正科学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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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学科的构成是这样的,物理学要依靠数学的东西,化学依赖物理,生物学依赖化学,原则上社会科学也得依赖生物学。但是在这个结构的最后一部分至今不过是一个愿景。而一个又一个的学科——从经济学到文化人类学——一直都在拒绝和构成它们基底的生物学建立关系,并且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这些领域的科学家们本该采用那些能够经得起生物知识检验的假设,但是实际上他们一直都是天马行空,信口开河,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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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物理从数学那里获得了严谨,化学从物理那里得到了精确的原子模型,生物从化学那里得到了准确的分子结构。那么生物学能给其他人什么呢?当然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套明确的、经得起考验的自欺理论,还有内容广泛丰富的证据,包括许多只能被生物学阐明的本质变量(比如免疫学、内分泌学和遗传学方面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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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学科的社会属性越强,发展水平越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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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学中很难得的几乎见不到任何自欺。不管介子的引力效应是正是负,对日常生活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吧?完全没影响。所以物理领域相对来说不会被欺骗和自欺的威力影响到发展——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物理学家们会过分强调自己研究的重要性和价值意义。他们会夸口发现了一种“万物理论”或者其他的宏大概念,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的社会用途主要是引发战争,因为这些理论主要是用来指导怎么制造更大的炸弹,以及怎么把炸弹更精准地投放到更远的距离,不过这种事情是古已有之了。当我读到人们花了90亿欧元制造出超微粒子对撞机时,我脑子里闪过的词语就是“炸弹”。这样被投放到物理学和其他相关领域中的资源开始多到不理智的程度,但是这样做对理论构建其实没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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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诸如物理这样高度坚实精密的学科想要好好发展,关键是完全不要掺和任何社会互动中,也不应植入任何社会性内容。或者往大的说,我觉得一个学科包含的社会性内容越多,它的发展就会越慢,因为某种程度上它会遇到更多欺骗和自欺造成的阻碍。所以,像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和经济学这些能直接影响我们看待自身和看待他人的学科,会很容易遭到自欺的破坏。同理生物学的一些分支,特别是社会理论学和人类遗传学也是如此。这些学科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老爱把各种功能放到更高层面(比如该放到个体层面的偏要抬升到社会层面)来解释,有时实在是做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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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生物学中的自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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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世纪以来,生物学家们几乎把社会从上到下研究了个透,他们认为自然选择会青睐那些对种群有利的性状,实际上自然选择更青睐对个体有利的性状(以存活率和繁殖率来衡量),而且达尔文也是这么说的。更确切地说,自然选择会对个体体内那些能够促进生存繁殖的基因发生作用,这一点基本上等同于个体通过夸耀这些基因以获得种种进化的好处。但是从达尔文发表他的学说的那一天起,科学家们的口径又统一到老看法上去了,也就是认为所谓好处应该指的是为更高层面带来的好处(比如物种和生态系统),只不过现在他们又引用达尔文来支持自己的看法了。反过来,这种错误的理论实际上就是一些群居生物为了增加彼此的群体认同感和群体凝聚力所发明出来的社会理论。这种理论也可以用来为个体行为辩解,说这么做是为了整个群体(比如说,把谋杀解释成起到种群调节作用),并且这种理论还能描绘出一幅毫无冲突的桃源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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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性杀婴的一个经典例子是印度叶猴,最开始的雄性杀婴研究就是在这种动物身上进行的,后来发现还有100多种生物也有这种奇怪的现象。雄性杀掉尚在襁褓中(其他雄性)的幼崽被解释为是一种数量调节机制,以避免食物被过多地消耗,所以这种行为是为整个群体着想,当然没这么回事。因为哺乳期的婴儿能够起到抑制母亲排卵的作用,所以杀掉它就能迫使母猴更快进入下一轮生育期,这样当然能帮到杀手的传宗接代,但是母猴和死去的幼崽却蒙受了损失。在某些叶猴族群中,成年雄猴会杀死幼崽数量的10%——但是这样做只能让雌猴发情期平均提前两个月。这些死去的幼崽的确不会影响到种群密度(如果它们的死亡真的能起到种群调控的作用的话),但是却和成年雄性夺取群体占领权的概率有关。这项研究显示了群体中雄性能在每一代都造成的巨大社会浪费,尽管这么做带给雄性的好处有限(雌性发情期只是提前了两个月),特别是对比雌性的损失来看(12个月的孕育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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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知名的观点是说雄性的侵略性对于整个种群来说是好的,因为这能让更强壮的雄性赢得优秀雌性的交配权,但是我们根本就没法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这种凶悍雄性体内其他的基因是不是也能给后代带来足够的优势?这个问题还在继续讨论当中,而且必须结合具体情况回答(特别是得看雌性的最后选择)。可能凶悍的雄性只能播撒开凶悍的基因,但是对整个物种来说好像没什么用(比如对雌性后代就没什么用)。不管怎样,每年在熙熙攘攘的象海豹繁殖的小岛上,雄性象海豹在抢夺雌性交配权时都会踩死10%(其他雄性)的幼象海豹。这种凶悍的特质对物种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这样做能踩死所有的劣等基因吗?人们也很容易觉得那些存在亲密关系的个体之间是不会发生冲突的,所以进化更青睐亲代-子代之间的协同演化,或者说两者的进化能起到互相促进的作用。但是我们在第4章中已经看到,在真实的家庭中并不是这样的。早在胎盘的形成过程中,母体会利用化学和物理的手段阻碍胎儿的发育(为了避免过度投入)。同样,在20世纪60年代,观鸟者一开始也以为他们所钟爱的鸟巢是和乐融融的家庭,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鸟类配偶的出轨率一般都会超过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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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些年来演化生物学家们利用一系列的论据有力地否决了社会科学和其他一些学科中的固有观点,即认为进化青睐的是那些对家庭、群体、文化、物种和生态系统有益的行为,并认为这些单位内部并不存在太多冲突。人类学家认为进化是青睐战争的,因为战争能有效起到人口调节的作用,这种错误观点和非社会性的性状根本就没有关系。人类锁闭的膝盖保证我们能够直立站立,而不是被肢体的僵硬浪费无谓的能量,膝盖之所以发生演化是因为它能够给个体带来好处,但是如果你说膝盖演化是为了整个物种,那你实在是错怪膝盖了。而社会性的性状就不是这样,我们已经看到,因为之前一直忽略了演化性状给个体带来的优势,所以一直搞反了它的作用,虽然这些性状有时给他人造成的损失更多。我们以为这些性状是为了所有人好呢,所以这再一次证明了潘葛洛斯定理(Pangloss’s theorem)——在理想的最美好世界中一切都是为了最美好的目的而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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