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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的马赛克概念是让我对他极为崇拜的原因之一。我真的很欣赏这样的理念，虽然借鉴身边人的经验和知识，但不照搬他们的路数。你对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个多层面的构想，这是你综合吸收你周围的人的优势的结果，但不是刻板地照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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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长在新泽西郊外的一个中产家庭，我家离纽约市区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我的家乡似乎缺少那种社交、文化和经济共存的大环境。我的高中同学几乎没有去读大学的。人们对成功的定义是“拥有一份能干一辈子的工作就足够了”。我母亲是一名拥有三十年教龄的小学教师，在我父亲的生意经历大起大落时，我母亲的收入就用来平衡家庭收支。他们工作都很辛苦，虽然我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但我和我的姐姐也没有缺衣少食。我们既算不上贫穷也算不上富有。我们像很多家庭一样也经历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经济大起大落导致的艰难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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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在成长过程中我和家人之间总有种“距离感”，我父母总是开玩笑说在我出生时肯定跟别的孩子搞混了。他们的性格直来直去，低调而普通。而我总是尝试新东西，寻求冒险，希望自己能够出类拔萃。我是高中班上唯一的犹太人，而我所处的环境对我来说发展的空间实在是太小。幸运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维克拉姆，印度裔的移民，他像我一样似乎也与周围这个狭小的环境存在“距离感”，也在努力靠自己的头脑跳出这个限制多多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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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拉姆和我在对职业前途的距离感看法上有些共识。我们都想去征服世界，勇攀高峰，而周围能理解我们这种野心和理想的人却少之又少。我们身边其他的朋友都不像我们这样内心充满各种疯狂想法和远大目标。同样，我们身边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没有人指引我们踏上一条正确的通往梦想的职业之路。但这对维克拉姆来说更不是问题，他是一个十分专注、自信并且能够坚持到底的人。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确定了他的职业目标——他要成为一名华尔街的精英，此后他就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奋斗着。（现在他是一名十分成功的投资人，兼职普林斯顿大学的教授及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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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职业目标则没有这么容易就定下来，其间还颇费了一番工夫。（试想一下，1988年我上高中那会儿，如果你的雄心壮志是“勇于创新，发展人脉，创业奋斗”，那要走什么样的人生路呢？）因此，我感觉有些迷失了自我，就像走失在新泽西西北部的森林里，因为没有指南针的指引而盲目地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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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承想，我人生中的头两位引路人就在前方等待着我，就在位于新泽西州西北部最大的淡水湖边的森林中。说得再具体点，在湖边一家名叫杰斐逊的夏日餐厅中，我的领路人们正在忙着做晚饭、倒饮料和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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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奥思和艾伦·奥思是一对兄弟，他们两个负责经营杰斐逊小屋餐厅。他们一个不到四十岁，一个四十岁出头，从他们的父亲在四五十岁时买下这里开始，这家餐厅已经经营了二十几年。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意越做越精，越做越多样：这个餐厅在夏季正常营业，在淡季只承办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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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刚刚读完九年级。我和家人去过几次杰斐逊小屋餐厅，我非常喜欢那种被碧波和森林环绕的静谧环境。我喜欢趴在湖边的餐桌边看船只进港；我也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老板们，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超大的可爱友好的芝麻街布偶。因此，在选择去哪里打暑期工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我了。虽然我没有工作经验，但老板兄弟俩被我的热情所打动，让我负责烤汉堡和鸡肉，还有炸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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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给他们打工时，艾伦和比利已经靠这个餐馆挣了不少钱。他们随时都可以退休。但钱不是他们经营的重点。他们享受每天的工作，如同他们能从烤肉和与顾客谈笑的过程中汲取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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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原本是一个电脑工程师，后来突然跳进了餐饮业这个圈子。在闲暇时，他喜欢在杰斐逊小屋里利用一切工具和系统倒腾电脑，修修补补。他这个人胖乎乎的，总是留着凌乱的发型，蓄着大胡子，喜欢穿旧短裤和马球衫。他这尊容不像是个头脑灵活的科学家，反倒像个在厨房里忙翻天的大厨。我觉得最有趣的一点是一个本可以在美国宇航局工作的人却如此热爱他现在的职业——烹制汉堡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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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则负责餐厅的台面工作，招揽回头客，安排服务生上菜、调酒、收拾桌子。他拥有能让所有人都保持好心情的能力。他个性洒脱、热情，机智风趣，即便在服务生忙不过来，客人抱怨等待时间太长时，还有遇到有人喝多了闹事时，他都不会发脾气。作为一个年轻人，我非常佩服比利的应变能力，有次他甚至“带领”一个成心闹事的讨厌鬼下河去游了一圈，这举动赢得了所有客人和员工的掌声。（而艾伦在遇到问题时就会采取直截了当的应对方式，比如手握他从厨房里带出来的铁锅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比利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执行“公关”的人物。也是他决定让我在厨房里给他兄弟打下手，这样就可以让艾伦有机会照顾下餐厅的其他生意，或者抽空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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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年夏天，我都泡在餐厅那火热嘈杂又拥挤的厨房中，而且乐在其中。我喜欢和艾伦一起工作，他是一个善良、有趣，脑子里充满疯狂想法的家伙。我喜欢在休息时间趴在露天餐桌边，跟比利和一大群友好健谈的客人东拉西扯。在下班前，我把厨房锁好，跑回到桌边听兄弟俩谈论这一天的收获。他们的话题面很广，甚至包括各种闲扯，但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迷你教程，教会了我如何运营、管理以及面对每天的挑战，最后成长为一个拥有责任心的成年人。（尽管艾伦和比利都不承认他们这样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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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念起这些夏日时光是有原因的。我喜欢在那样令人沉醉的地方，站在码头边感受微风拂过湖面带来的清凉。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艾伦和比利是引我走上商业道路的领路人。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原来他们就是我最早接触的企业家，从此从商的种子才在我心里开始萌芽。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与客户建立的良好关系，与员工相处的模式，为我做出了很好的榜样。他们非常注重团队协作精神，而且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员工还是客人，都像家人一样充满了关爱。他们对我确定职业人生目标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还为我写了给康奈尔大学的推荐信。直到今天，他们都是我的助推器，每次都满腔热情地迎接我和我的儿子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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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和艾伦对我生活的影响非常大。他们在我从男孩过渡到男人的这个阶段起到了桥梁的作用，也是我过去二十五年的职场和个人社会交往的启蒙老师。虽然我并没有完全按着他们的职业路线发展，但我依旧把他们当作我的偶像。他们的价值观让他们拥有广泛的朋友圈，并且生意兴隆。我也把他们当作我的第一代领路人，他们的支持和建议引领我接受了相关的教育，走上了职业道路，并且用他们的经验和创意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生意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塑造了我一生的职业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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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不止一次看到别人做了蠢事时，霍华德失望的样子。（一般当你第一次犯错时他不会做出消极的反应，虽然有失望，但他还是会给人留一些面子。但如果你是第二次犯错，你就会看到他垂下眼睛，失望地摇头。）我见过好几次在遇到别人故意歪曲或误解事实时他发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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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记得，那个让他对我失望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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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们在洛根机场等航班。我们又讨论到精神遗产的话题，他问了我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问我当追求两个利益相互冲突的目标时，我会如何处理。而我当时轻率地回答：“其实吧，霍华德，我只想根据你的生活经历写点儿东西，其他就顺其自然吧。”他挥挥手表示不接受我这个答案，又问了我一遍那个问题。“真的。”我回答道，“除了听你的话，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当时我自以为聪明地想开个玩笑，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确也在寻找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逃避他的问题，所以我才会选择对问题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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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很容易就发现了我脸上那种逃避问题的神情，我想拿“霍华德·斯蒂文森是榜样”做挡箭牌，他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温和好奇变成了严肃认真。“拿我当榜样是一码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但如果你只想做我的克隆人，那我可真会被你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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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就像打在我脸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呆呆地坐在那儿，等回过神来时，感觉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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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了，于是他用温和的口气说道：“你看，艾瑞克，你能这么崇拜我和我的处事方式，我非常感动，你在一定程度上还把我看作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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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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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接受了我的回答，“我之所以反应这样强烈，大概是因为在我这个位置培养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接班人是很诱人的事，我从前的学生就有直接把我的想法和经验运用到他们生活中的实例。高等教育的目的就是这个，无论是商科、文科还是体育学科。你也见到过一些相似机构组织架构里，无论规模大小，营利与否，所有的领导都鼓励个人崇拜。但我工作的目的不是为这个，我已经受够了身边的这些个固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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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已经看过太多人们想要一劳永逸地实现职业目标的例子，而往往他们不能得偿所愿。”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如果身边的人都在以同样的方式做事，那么我们身边就充满了穿着小丑服的克隆人。这种方法也许可以让你一时成功，在做事时省时省力。可时间久了，人们就会在工作中迷失自己。当他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只看到一张打着马赛克没有个性特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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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被我们航班的登机通知打断了。我们拿上行李，在走向舱门时他继续说道：“很多人，不只是年轻人，认为前辈的经验和模式是可以复制的。但这其实是误导，别人的经验不一定就完全适用于你的情况。连遗嘱都是按照个人的条件订立的。正是因为每个人经历的情况不同，才使得某种方式对某个人来说格外有效。老话说得对：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同样，你也不能完全照搬你的偶像的经验，还希望自己有同样的收获。你们经历不同，知识结构不同，周围的人也不同……那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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