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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13 在我们的文化里,人们更热衷于谜题,而不是奥秘。在学校甚至大学里,科学被呈现为一系列有着精确答案的问题,而不是像戴森所追求的那种艰苦的、持久的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政治家喜欢把教育政策当作一个谜题来思考,目标是将投入(教育)与产出(就业)相匹配。事实上,他们仿佛把所有的社会复杂问题都视为有着简单答案的谜题,媒体喜欢把人生转化成一系列可以被简单解决的谜题,比如通过看电视节目或者买一本书、一个产品(你正为X烦恼吗?那你需要Y)。商界人士也喜欢把他们的问题想成谜题,因为谜题和相应的解答更容易在汇报文件里以罗列要点的形式被清晰地表达出来,且更容易被衡量。谷歌会带给我们一种任何问题都有确切答案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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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15 我们需要抵抗这种来自文化的压力。谜题能给我们带来回答问题的满足感,尽管有时候你甚至完全没有抓住要点。一个仅仅按照谜题的方式来思考的社会或组织,往往会过于关注它所设定的目标,而不会考虑那些暂时还看不见的可能性。一个把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想成谜题的人,当他遇到一些无法简单回答的问题时会感到困惑和失意(无论心灵大师跟他说什么)。奥秘虽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但却能更持久。它使我们一直专注于未知的东西,从而激发长久的好奇。它会一直带给我们一种“清醒并且活跃”的感觉,就算是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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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17 奥秘虽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但却能更持久。它使我们一直专注于未知的东西,从而激发长久的好奇。它会一直带给我们一种“清醒并且活跃”的感觉,就算是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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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19 |网络对好奇心的挤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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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21 杰克三年级的期末作业是研究水蟒。经过三个小时的网上搜索,他完成了一篇非常详尽的报告,涵盖了很多与这类蟒蛇相关的事实信息,比如它的习性(半水生)、猎物(包括山羊和小马)及体型(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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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23 杰克对自己的报告很满意,在给老师看过之后,还带回家让父亲阅读。“水蟒是世界上最大的蛇。”他告诉父亲。于是父亲回问了一个问题:“那世界上第二大的蛇是什么呢?”杰克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回到他的卧室开始敲击电脑键盘。不到一分钟,他就回到父亲面前说出了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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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25 父子俩这段简短的交谈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类似的版本每天在全世界的家庭中发生无数次。任何一个有网络的家庭都能通过谷歌和维基百科找到问题的答案。我们之所以知道杰克的这个小故事,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作家本·格林曼(Ben Greenman),他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并发表在《纽约时报》上。格林曼写到,他认为那段对话表现了他儿子获取知识的方法与他小时候时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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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27 在跟儿子进行有关水蟒的对话之后一个月,格林曼拿起一部老的大百科全书的“S”卷,并翻到了有关蛇的那一页。他读到一些他知道的信息,比如蛇是爬行动物;也读到一些他不知道的,比如大部分的蛇只有一片肺叶起作用。百科全书上并没有记录哪一类蛇的体型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他很仔细地阅读,始终没有找到关于“第二大”的字眼,而且书本也没有自动搜索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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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29 格林曼回想,如果他小时候被问起这样的问题,他会先去查阅家里的百科全书,搜索无果之后,他还可能会兴致勃勃地跑去图书馆,借回一本有关蛇的书。然而,更有可能的是,他就此淡忘,继续过着他三年级之后四年级的生活,只是隐约能在心底感受到一股由那个未解之谜带来的痒痒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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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31 格林曼认为,网络这种能瞬间消除痒劲儿的能力肯定是有利有弊的。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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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33 通过网络找到问题的答案是如此地高效,以至于它扼杀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富有成效的挫折感(productive frustration)。至少在我的印象里,教育的首要目标不是或不仅仅是让学生熟练应用信息,而是应当给他们提很多问题并且不急于给出答案,让他们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对此产生真正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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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35 格林曼雄辩地表述了这样一个事实:网络能有效地填补信息缺口,但同时也挤压了好奇心。现代人越来越普遍地把奥秘简化为谜题,再把谜题变为能马上找到答案的问题。我们的孩子已经习惯以确定的答案回答那些哪怕最不确定的问题,比如“美是什么”。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启认知反应,网络已经帮我们把谜题都解答完毕了。其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任由大脑的认知能力逐渐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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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37 网络能有效地填补信息缺口,但同时也挤压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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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39 我们曾领教过那些善于讲故事的人是如何有技巧地隐藏一些信息,从而通过在读者或观者的脑子里植入一些问题来唤起好奇心。如果有人提前说出了你最爱的电视连续剧的结局,你就会很生气,因为他破坏了能带给你愉悦的对于未知的挫败感。求知的过程亦是如此。如果答案太容易被获得,那好奇心还来不及扎根就消失了。在格林曼发表了那篇文章之后,谷歌甚至变得更加有效率。在其搜索结果的页面上,已经可以直接显示出问题的答案,用户都不必点开其他网站去查看。一部由谷歌发表的悬疑小说大概会在第一页甚至更前面就告诉你凶手的名字。谷歌简直就是一个大“破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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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41 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启认知反应,网络已经帮我们把谜题都解答完毕了。其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任由大脑的认知能力逐渐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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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43 曾创作了电视剧《迷失》(Lost)并翻拍了电影《星际迷航》的电影及电视制作人J·艾布拉姆斯(J. J. Abrams)曾在《连线》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文章中,他把当下称为“即刻时代”(age of immediacy)。他对此表达了这样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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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45 很显然,奥秘无处不在。上帝真的存在吗?人死后会怎样?神奇吸水布ShamWow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巨石阵怎么解释?大脚怪呢?尼斯湖水怪呢?……这些都是奥秘。然而,为何这些奥秘又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被完全解构,可以看到里面所有的组成部分呢?为何有如此多的奥秘看似可以被彻底地揭秘呢?如今,我们所有人都能够轻易把对某事物的一种不经意的好奇心转变为知晓的满足感,并且可以即刻实现。想要尝试日本折纸吗?只需要在谷歌上搜索,就能有超过200 000条相关结果。想知道毛里塔尼亚的首都在哪里吗?如何做面包卷?如何挑选自行车锁?你看完这篇文章所花的时间完全足够让你找出以上所有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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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47 然而奥秘“需要你停下来并思考,或者至少放慢速度去探索”。艾布拉姆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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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49 我们发展科技的一大目的就是让生活变得更容易,但这同时也会带来一个损失:我们忽略了藏在困难里面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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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51 困难是这个世界对我们欲望的考验,它的处境同奥秘一样。科技使我们更加容易地建造庇护所、旅行、捕猎、培育、洗碗、加工食物、从地面及空气中获得能量以及进行远程通信。我们发展科技的一大目的就是让生活变得更容易,但这同时也会带来一个损失:我们忽略了藏在困难中的价值。这一原理似乎也适用于我们学习的过程。要理解或记住的东西越困难,我们的大脑就会越活跃,从而来适应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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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53 亚伯拉罕·林肯是一位自学成才者,精通文学、历史和法律。然而,他学习的速度却很慢。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学习过,你大概想象不出他将来会成为一名律师,更别提总统了。他的一个堂兄曾如此描述对他的印象:“有一点呆板,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男孩,但是一直都非常勤奋。”林肯曾评论自己说:“我学得很慢,但学到的东西忘得也很慢。我的大脑就像一块铁,很难在上面刻下什么,然而一旦刻上了就几乎抹不掉了。”[9]林肯的名言“学得慢也就忘得慢”事实上就描述了我们大脑吸收信息的普适性真理。在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加州大学的一位认知科学家罗伯特·比约克(Robert Bjork)提出了一个有关学习的新见解,改变了心理学家以往的观点。简单来说就是:当我们觉得学习很吃力的时候,反而能够学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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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55 我们容易想当然地认为学得很轻松就意味着学得很好。老师会因为他的学生能在一堂课里就掌握了某个概念或技巧而感到满意,当然学生自己也会觉得高兴。可问题是,若学习的过程过于容易,我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学到什么。一系列由比约克精心设计的实验表明,当人们快速学习时,往往掌握得很肤浅,在日后更容易将其遗忘。同时,人们也不大可能将新获得的信息整合到已有的知识背景中,那也就意味着新知识不具有“迁移性”,不适用于其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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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57 在一个实验中,学生被要求阅读一段文字并记住内容。在阅读之前,一个实验组拿到了一份按段落顺序总结的信息提纲,而另一个实验组则拿到了一份打乱顺序的提纲。第一个实验组的被试表面上似乎学得更好,因为他们在回忆文字内容时得到了更高的分数。之后,两个对照组被要求完成一些与那段文字相关但需自主解决问题的任务,这需要对原文有更深层次的理解。而结果与之前正好相反,第二组被试反而表现更佳。虽然他们最初在理解那段文字时有更大的难度,因而回忆起来更困难,但却加深了他们对内容的认识。这表明他们能更好地运用已学知识去解决有创造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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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59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和印地安那大学的心理学家们发现,当把学习材料的文字打印成难看的、不好辨认的字体时,学生能更好地记住材料内容。[10]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科学家们做了一个实验,让被试完成一组易位构词游戏[11],同时在一旁念出一串随机数字来干扰他们的注意力。控制组的被试完成同样的任务但是不受打扰。结果显示,前者表现出更高的认知灵活性:他们更可能做出跳跃性的联想和不常见的连接。研究者们还发现,当人们被迫面对意料之外的障碍时,他们会扩大“感知范围”(perceptual scope)来作出反应,“退后”一步让大脑注意到更完整的图景,就好比当你发现上班的路被一个建设工地堵住的时候,你需要在脑子里想出城市的地图,从而找出另一条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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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55361 罗伯特·比约克首创“有益的难度”(desirable difficulties)一词,用于描述“当我们感到学习吃力时反而能学得更好”这一有违直觉的观点。他的这项研究涉及教育方面的思考。比如,他建议将每个教学单元的间隔拉长一些,这样学生需要更努力地回忆他们上一堂课学到了什么。当人类处理信息时(可通俗地理解为学习),困难是有益的,因为我们的大脑会被迫更努力地解码和整合输入的信息。这促使我们思考,并且思考得越艰难,就越能更好地记住。这一原理适用于任何我们想要改进的方面。技能来源于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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