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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71 怕死:人类行为的驱动力 [:1701466442]
1701468672 怕死:人类行为的驱动力 伊壁鸠鲁学派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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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74 对于信奉伊壁鸠鲁思想的人们(包括卢克莱修在内)来说,解开死亡心理难题的办法非常直接。首先,我们必须意识到自己对死亡的恐慌;然后,我们必须还要认识到我们自己对死亡的恐慌是非理性的,也就是说毫无道理的。这是因为伊壁鸠鲁学派的哲人们认为,坏的事情只能发生在能够感知的人身上,而死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就像人们在出生之前是毫无知觉一样。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死亡跟我们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状态基本上是一样的。在我们出生之前,我们是不害怕时间流逝的,那么我们何必要害怕死亡呢?因为在我们出生之前,无知无觉的状态已经历经了数千年。一旦我们看透了这一点,我们对死亡的恐慌就会消失,而我们人类也不会渴望永生。伊壁鸠鲁说:“这样会让我们有限的生命显得更加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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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76 的确,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看待死亡,死亡意识会让我们人类更加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田野中的百合花和空中飞翔的小鸟不会像我们一样受到存在主义焦虑的折磨。但是,它们也不会像我们人类那样进行自我反思,更不会感觉到由自我反思产生的独特乐趣和恐惧。苏格兰散文家亚历山大·史密斯(Alexander Smith)在1863年写道:“正是因为人类对死亡的模糊认识,生命才显得十分美好。”在我们小的时候,我们会有各种各样短暂的欢乐,史密斯把这种欢乐比作动物般的嬉戏。但是,作为成年人,我们就会有一种“严肃的快乐……因为我们会展望未来,回顾过去,思索现世和来世”。我们知道——即使我们知道得不太清楚明白——我们最美好的时光、最值得纪念的经历也许不会再有了。这就是我们珍惜往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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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78 此外,当代的一些思想家,如玛莎·努斯鲍姆(Martha Nussbaum)、泰勒·福尔克(Tyler Volk)以及斯蒂芬·凯夫(Stephen Cave)等人都认为:我们人类的生活需要死亡才能持续下去。没有死亡,人类将不可能适应各种变化的环境和条件。如果没人死去,那么新生代的人类就不可能发生基因变异,他们也不会有足够的空间进行创新发现、技术革新以及新的艺术创作。人类的生物学进化和文化的进步将会停滞不前。正如卢克莱修所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死,“以确保后代可以发展。我们的后代在度过他们的一生之后,也会步我们的后尘而死去。在我们出生之前,无数代人已经死去了,而在我们之后也还有无数代人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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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80 “因此,人类的发展历程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过程,生命不是某些人的私人财产,而是每个人都有权掌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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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82 在伊壁鸠鲁学派的宇宙观中,上帝会在伊甸园中向亚当和夏娃讲解卢克莱修的《物性论》,而不是认为他们应当对人类的真实情况视而不见。而亚当和夏娃也应该高高兴兴地住在自己地上的乐园里,即使他们只是地球上暂时的居住者,甚至都不会在时间的沙海中留下任何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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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88 怕死:人类行为的驱动力 死亡恐惧的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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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90 以上都是一些非常有力的论点,值得我们认真考虑。但是,伊壁鸠鲁学派提出的以理性为基础消除死亡恐惧的办法似乎至今都没有取得什么成效。在这3000年中,人们似乎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们仍然非常厌恶和害怕死亡,并热衷于追求真正的和象征性的永生。死亡,“这个未经探索的国度”(这是哈姆雷特的说法),“没有旅人能够从那里回归”。对于有自我意识的人类来说,死亡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为它感到担心。对于死亡的焦虑也许是非理性的,但是人类自己本身在很多情况下也是非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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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92 我们也是动物,跟其他所有生物一样,我们的生物学本能会让我们自然而然地抗拒过早地死亡。在这个物竞天择的世界里,任何容易向死亡屈服的生命形式都会很快地被从地球生物基因库中清除出去。我们人类身体内部有各种各样的系统,可以维持我们身体的各项机能正常运作下去。这些系统中就包括一个“大脑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当我们的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它就会让我们产生恐惧的感觉。在这个存在各种危险的世界里,我们需要恐惧感才能生存下去。同时,人类大脑皮层的进化和发展让我们能够意识到: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受到伤害乃至死亡,而且我们的死亡是根本不可避免的。因此,我们必须始终控制好自己对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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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94 如果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虑不能被完全消除,那么消灭死亡本身怎么样?如果我们真的不会死去,那么人世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了吧?但真的是这样吗?即使当代的“永生主义者”(immortalists),像奥布里·德·格雷(Aubrey de Grey)和雷·科兹威尔(Ray Kurzweil)等人,他们要么试图找出长生不老的秘诀,要么试图用机器部件替换人体器官,要么试图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闪存盘和云网络上。但是,即使他们的办法能够成功,他们也难以完全避免一些不可挽回的偶发性致命事故。今天看来,在坠机事件中,身亡是个巨大的悲剧,因为遇难者可能少活了几十年。假设我们将来可以实现“长生不老”或者“永生不死”的梦想,那么人们在坠机事件中被烧死则只会显得更加不幸,因为这些“长生不老”的“未来人”可能丧失了指数级别的生命岁月。因此,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即使在一个人类可以长生不老的世界里,对于死亡的焦虑似乎并不能被消除,反而只能会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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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696 那么,如果不可能消除死亡焦虑和死亡本身,那么我们还能做点儿什么呢?也许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在他的诗中提出的观点是正确的,他认为“生与死”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问题,它并不像治疗小儿麻痹症或者发射登月飞船那样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每一代人都要基于他们所处的不同历史条件、知识水平和个人经历,采取不同的方式来处理这个“生与死”的问题。但是,从恐惧管理的角度来说,有两种方法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在生活中处理关于死亡的问题。首先,我们应该更加清楚地认识自己的死亡,并且还要接受我们必将死亡的现实。其次,我们可以用非破坏性的方式来加强我们对死亡的超脱感(sense of death transcend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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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02 怕死:人类行为的驱动力 与死亡达成妥协,接受不可避免的死亡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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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04 法国哲学家和文学家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在他的《笔记》(Notebooks)中写道:“与死亡达成妥协,接受死亡的现实,那么从此以后一切皆有可能。”自从很久以前的古代开始,神学家和哲学家(到了现代还有心理学家)都一直在强调:接受我们必然死亡的现实,就可以减少我们对死亡无意识的恐慌,以及由此产生的负面结果,而且还会让我们更加珍惜每一天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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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06 你拥有美妙、柔软的身体,在孩提时你可以用它快乐地玩耍,在青年时你用它运动和做爱,在成年后也许用它来生儿育女,你的身体承载了你奇妙的大脑,想出过许多好主意;你的身体里还有一颗跳动的心,曾经深爱过很多人。让我们假设一下:就在今天和现在,我们必须直面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你美好的身体将会像过去无数的动物和古人的身体一样,走向死亡和毁灭。这可不是什么受人欢迎的好消息,那么你应该怎样面对这个冷酷的事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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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08 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地方,人类采取了许多不同的办法来直面死亡。欧洲中世纪的僧侣们在他们的桌上放一个骷髅头。西藏的喇嘛们在举行仪式的时候会使用头盖骨做的碗,来提醒自己人生无常。为了达到相同的目的,东方和西方的一些圣人喜欢睡在棺材旁边或者棺材里。很多“如何面对死亡”之类的手册,比如说古印度佛教的《度亡经》(Bardo Thodol)(现在被流行地称为《西藏生死书》)和《死亡的艺术》(The Art of Dying Well),现在都很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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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10 法国散文家米歇尔·德·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也是卢克莱修的热情拥护者。在他1580年发表的著名散文《学习哲学就是学习死亡》(That to Study Philosophy Is to Learn to Die)中,蒙田提出了他应对死亡的办法。他认为死亡是一个不能躲避只能面对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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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12 ——让我们勇敢地站稳自己的立场,跟它战斗。为了消除它相对于我们的最大优势,我们要采取与通常完全相反的办法跟它斗争。让我们首先消除我们对它的陌生和无知。让我们跟它交谈,与它熟悉,让我们在头脑中最频繁地想到它。在任何场合中,我们都要把它的形象呈现在我们的想象中。当我们骑乘的马匹失蹄的时候,当瓦片偶然从房顶掉落的时候,甚至当我们被小针扎伤的时候,我们都要立即考虑一下,并且询问自己:“要是死亡现在就到来了,我该怎么办?”然后,我们要鼓励和提醒自己,一定要随时提高警惕。即使在尽情欢宴之中,我们也必须时时想到自己生命的脆弱,从而不会让自己过分沉溺于欢乐之中。但是,如果我们有些闲暇,就要反思我们的欢乐也很容易导致死亡,而死亡也威胁着我们微不足道的人生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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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14 经过一番努力,也许我们会对将来死亡的状况(以及不可避免的死亡现实)非常熟悉。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在心理上对死亡做好准备,正如蒙田所说的那样:“我随时都准备着应对自己的死亡,无论死亡什么时候到来,无论死亡会带来什么,都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这样一来,蒙田似乎和卢克莱修的建议不谋而合:“当死亡不可避免地到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像一个尊贵的客人离开盛筵一样离开这个人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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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16 蒙田之后的几个世纪,丹麦存在主义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建议我们加入“焦虑学院”(school of anxiety)来与死亡达成妥协,从而直面死亡的现实。他提议:我们应该允许不受控制的死亡恐惧和焦虑进入我们的意识,这样就会立即粉碎掉我们文化构建的各种信条(包括个人的身份在内)。在我们原有的文化信条都被粉碎之后的艰难时刻,按照克尔凯郭尔的理论,人们将会经历一场“信仰的飞跃”(leap of faith),然后就会进入基督教的信仰。这就是克尔凯郭尔所谓的“焦虑学院”。但是从“焦虑学院”毕业之后,并不一定能够完全消灭死亡的恐惧。相反,克尔凯郭尔的本意在于强调:在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现实的时候,人们会受到刺激,从而更加欣赏自己的宝贵生命,并且对其他人类的境遇表现出更多的同情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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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468718 克尔凯郭尔之后的一些哲学家和神学家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能起到这个转化作用(transformative function)。但是其他的存在主义思想家却坚持认为:人们直面自己的死亡不需要正式的宗教热忱。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认为:每个人都应该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存在”。因为每个人都要经历各自的死亡,所以勇敢地认识和接受死亡的现实,并且真诚地活着,是每个人都必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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