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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00 荷兰心理学家杜威·德拉埃斯马在他的《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过得越来越快——记忆如何塑造我们的过去》一书中曾经讲过一个关于沙漏的故事。“沙子无声地从上面的球体中漏下,逐渐在下面的球体中堆成一座小丘。……把沙漏倒过来就恢复了可用时间的蓄积……但是不管你这样重复多少次,实际情况是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了。因为沙漏里的沙粒相互摩擦,变得越来越光滑,最后它们是几乎不带摩擦地从一个球体流到了另一个球体;沙漏中间的那个漏孔也因沙子的不断摩擦而逐渐变宽了。一个沙漏用得越旧,沙子漏得越快,也就是说沙漏所计的时辰就越短,而这一点是不易觉察的。这一不甚完美的计时器有着一个人生隐喻:‘对人来说也是如此,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得越来越快,直到生命终结。’”德拉埃斯马根据沙漏的原理,得出了一个令人伤感的结局,那就是:时间有了方向感,有了质感,甚至有了速度。“我们日常的言论也给了时间以变数和弹性的特征。时间可以缓慢蠕动,也可以飞逝而过;时间可以放慢步子,也可以停滞不前;时间可以收缩或膨胀,也可以缩短或拉伸。思想和言论中的时间填充了空间,时间体验可以与空间体验相一致……方向、变速和弹性这三大特征都将透视法则应用到它们的内在感知上。”[51]时间变得像人一样,随着人的年龄增长,时间也过得越来越快。而在一个流动的时代里,记忆也比任何其他时候都更要丰富,因为至关重要的不是连续性,而是速度。此刻转瞬间就成为过去,切近的过去转瞬间又被更近的过去所覆盖,因为时间在社会心理学意义上的增值,记忆也变得似乎比以往更具流动性。“记忆,使人类得以升华在集体和团体中,而生活在集体和团体中又令我们能够建造记忆。这种记忆和归属之间的联系不仅仅如哈布瓦赫所说,是一种自我规划或‘自动生成’的事情,它也是一种政治基础或政治组织。记住和归属都有规范化的方面。如果你想归属,那你必须记住。”“在20世纪的最后20年,时间、身份和记忆之间在个体的、社会的和文化的三种维度上的关联……变得越来越明显。”[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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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02 这其实就是记忆的神话,也是身份认同的神话,亦即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中,以一种同样不确定的方式来诠释自我。它就像西西弗斯的神话所具有的隐喻意义那样,虽然已经知道了推石上山的结局还是从头开始,但依然还要推石上山。这不是一种屈从于命运嘲弄的无奈姿态,而是对永恒运动着的生命本身的尊重。记忆和身份认同也一样,尽管不存在一个可被认知的或者可被描述的“终点”,甚至二者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像传统理论所形容的那样密切,但记忆本身以及认同本身,却毫无疑义是一个永无休止的流动过程。而流动本身,正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种生活,乃至这其中的一切有关自我认知的行为,最根本的核心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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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04 还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流动本身绝不等同于混乱,“流动(如航空旅行)本身需要‘多重稳定性’(multiple stabilities)的支撑,或者说是系泊处(moorings)(如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的支撑。所以说,如果没有与之相应的大量不动体系的存在,就没有流动性的增长。流动和系泊(mobility/moorings)之间的辩证关系,使全球体系变得更为复杂。它让我们得以审视社会性的持续嵌入模式,正是这些模式,支撑起一个不固定的、流动的世界。此外,它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具有地方性和文化特殊性的生活形态,对全球化进程所产生的影响”[53]。流动与系泊、确定与未知、秩序与解构、地方与全球、记忆与遗忘、身份认同与碎片化等,这一组组对立又交又的关系范畴,及其所蕴涵的生生不息的生长力,正是本书展开的最紧要的立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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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06 [1] [美]道格拉斯·凯尔纳、斯蒂文·贝斯特:《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张志斌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37—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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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08 [2] 参见周宪:《文学研究的范式转变:从“固体”到“流体”》,《外国文学研究》,2008年第6期,第137—1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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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10 [3] [英]安德鲁·本尼特、尼古拉·罗伊尔:《关键词: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汪正龙、李永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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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12 [4] 详见[美]道格拉斯·凯尔纳、斯蒂文·贝斯特:《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张志斌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6—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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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14 [5] [美]道格拉斯·凯尔纳、斯蒂文·贝斯特:《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张志斌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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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16 [6] [英]安德鲁·本尼特、尼古拉·罗伊尔:《关键词: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汪正龙、李永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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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18 [7] [美]道格拉斯·凯尔纳、斯蒂文·贝斯特:《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张志斌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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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20 [8] [法]波德莱尔:《1846年的沙龙: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郭宏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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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22 [9] 汪民安:《后现代性的谱系》,载于汪民安、陈永国、马海良主编:《后现代性的哲学话语——从福柯到赛义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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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24 [10] [美]大卫·雷·格里芬:《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载于大卫·雷·格里芬编著:《后现代精神》,王成兵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第2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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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26 [11] 汪民安:《后现代性的谱系》,载于汪民安、陈永国、马海良主编:《后现代性的哲学话语——从福柯到赛义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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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28 [12] Jan Assmann,Moses the Egyptian:The Memory of Egypt in Western Monotheis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7,p.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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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30 [13] 参见http://tspace.library.utoronto.ca/citd/holtorf/2/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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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32 [14] [德]简·奥斯曼:《集体记忆与文化身份》,载于陶东风、周宪主编:《文化研究》第11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4页。此处简·奥斯曼即指扬·阿斯曼,不同译者译法不同。本书全部采用“扬·阿斯曼”的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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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34 [15] [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导论》,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3—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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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36 [16] [德]简·奥斯曼:《集体记忆与文化身份》,载于陶东风、周宪主编:《文化研究》第11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5—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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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38 [17] Jan Assmann,“Preface”,in The Mind of Egypt:History and Meaning in the Time of the Pharaohs,translated by Andrew Jenkins,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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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40 [18] Jan Assmann,Moses the Egyptian:The Memory of Egypt in Western Monotheis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7,p.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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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42 [19] 关于文化记忆系统之不同分类及含义的论述材料主要来源于网络,详见http://www.noologie.de/desn1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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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44 [20] David B.Guralnik,ed.,Webster’s New World Dictionary of the American Language,New York and Cleveland:The World Publishing Company,1972;James A.H.Murray,Henry Bradley,W.A.Craigie and C.T.Onions,eds.,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Vol.VII.Oxford:Clarendon Press,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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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46 [21] 王晓路等著:《文化批评关键词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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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39348 [22] 以上材料参见[美]夸梅·安东尼·阿皮亚:《认同伦理学》,张容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年,第93页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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