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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05 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偶然的还是精心计划的,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相互影响着对方的记忆。对现代的父母而言,有人最大的焦虑是孩子记不记得父母大发脾气、争吵、大吼以及严厉斥责的时候。有时,我发现我幻想着自己能在孩子的记忆过程中按下“暂停”键,因为太多的时候,我对孩子们发了脾气或者提高了声调。我有些担心,那些记忆的执着力量将来会在孩子们身上展示出来。雅典娜长大后,会不会以令人印象深刻的准确性回忆起我那次把她放在高脚椅子上,令她大哭起来的情景?那一次,我只是因为想听在特伦特桥演奏的一个特别有趣的乐段。或者,那些美好的时刻呢?曾几何时,在她睡着的时候,我抱着她,凝神望着她的双眼,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闭上,然后,随着在她的意识中房间里突然响起刮擦的声音,我又看到她的眼睑张开。我好想对雅典娜说,记住这个时刻。记住我对你付出了多少爱。记住我有多么平和、多么不容易动怒,以及说话多么轻柔。让这些形象成为在你一生中始终记得的父亲的形象。不论你想记住什么,请记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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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07 我怀疑父母们成功操纵孩子记忆的那些次数,多于我们承认失败的次数。我们每一位父母,在编辑孩子们人生故事的方面,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我们给他们讲这个故事,不讲那个故事;让他们记住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而不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当然,孩子们依然会记得那些并未进入他们记忆系统的片段,但在塑造记忆时,如果难以持续地保持连贯性,那么,使记忆得以在脑海中保存的“支撑物”也会越来越少。在决定将雅典娜成长过程中的哪些内容写进我的书里时,我面临着同样的两难局面,因为我知道,她终有一天可能读这本书,并且遇到某个人[3]对她自己人生的一种不完全的表征。当然,有些场景我不想写进来,比如,无论她什么时候伤害了自己或者变得生气的时候,我会本能地停止描述。我的书也许怀着最善良的本意,但我仍然想帮助她确定,她会拥有哪些记忆,不会拥有哪些记忆。这种感觉像是可怕的力量,而我对这种力量一直都不觉得完全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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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09 这还引发了未来可能的争论。如果有一天,雅典娜对我说她不同意我的解释,怎么办?我们怎样来处理各自以不同方式记忆的那些事情,或者更糟糕的是,我已经把我的版本的记忆公之于众,又该怎么处理?我有一位朋友,今年40多岁了,如今依然在跟他妈妈争辩自己在7岁那年是否尿过床(他自己记得自己尿床了,但他母亲坚持否认)。当孩子和父母围绕类似这样的记忆产生了不一致,然后,他们在许多其他事情上同样产生了毫无疑问的冲突时,会不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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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11 我们怎样引导人际关系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必定关系到如何围绕记忆中的事情进行协商。当一对青年男女相互吸引,组成一个家庭时,他们还必须鼓励他们自身的记忆“交上朋友”。你可能争辩说,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到最后要围绕他们共同的旧日时光中发生的事情达成一致的表征(也许他们起初有着很大的分歧),这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条件之一。夫妻生活中的那些至关重要的时刻,比如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同居,等等,都会被双方多次谈起,并最终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一致。我们难以看到与这相反的情况。正如瑞贝卡·索尔尼特说过的那样,“幸福的爱情是一个单一的故事,而分裂的故事有着两个或者更多相互竞争、相互冲突的版本。而且,分裂的故事就像一个破碎的镜子摔在你的脚下,每一块摔碎了的镜片都在反射不同的光,也就是说,在讲述着一个个不同的故事。要是这样的话,那是个美好的故事;不那样的话,那便是个可怕的故事。”双方的一致,必须至少持续到他们的关系结束之时。我的一位朋友对我说,在她和前夫离婚后,关于他们过去的各种各样分歧的记忆,顷刻间浮上心头。而当他们在一起时,关于生活中琐事的纷争,总是能够因为共同的利益而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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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13 但是,在其他的成年人的关系中,可能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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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17 心理学家多萝西·罗伊(Dorothy Rowe)曾评价道,当兄弟姐妹还小的时候,他们相互争斗,以博得父母的关注。等到他们慢慢长大时,“兄弟姐妹之间围绕着谁对他们共同的过往有着更可信任的、最准确的记忆而争吵”。成年的兄弟姐妹往往不像已婚夫妇那样,必须对他们的往日时光达成一致。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要产生和其他人不一致的想法或观点,对他们来讲,不可能有很强烈的动机去和别人就记忆中的分歧达成一致。而事实上,对于成年的兄弟姐妹来讲,不可能像美满的夫妻那样,有太多的机会来协商解决他们记忆中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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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19 菲奥纳和她的兄弟姐妹就是这种情况,即使他们处在最悲伤的时刻,依然坚持着各自不同的回忆。菲奥纳有五个兄弟姐妹,在他们的父亲去世后,她和其中的四个人聚在一起,为父亲的葬礼做准备。如果不是发现另一个在中东地区旅行的兄弟已经失去了联系,他们可能不会像一家人那样融洽地交谈、商议。在父亲葬礼的间隙,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聚在一起长谈,这是十分难得的场景。尽管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但成年以后,不会经常花这么多时间团聚在一起。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主要谈论往事。对菲奥纳来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美地印证了兄弟姐妹之间的记忆可能有多大的差别。他们六个兄弟姐妹中,有五个人的出生日期挨得很近,老大和老五之间相差不到6岁。最小的妹妹珍妮,比老五小了5岁。出于这一原因,珍妮的五个哥哥和姐姐总能记起她过生日的情景以及她幼年时期的生活。因此,珍妮3岁生日时的情景,所有人都记得,不过,全都以自己不同的方式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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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21 他们家里离苏格兰边区的加洛韦地区的梅里克雪山不远。小珍妮3岁生日那天,盼望着父亲能允许她去爬这座山。她父亲说:“珍妮可以爬山,但有一个条件——大家可以哄着她自己爬山,但不能抱着她。”小姑娘总算得到父亲的批准,可以和兄弟姐妹一起爬山,但只能自己去。随着孩子们慢慢长大,他们说起过这件事情,还都能回忆起父亲同意小珍妮爬山时说过的话,不过,他们对此的记忆,如今并不是十分生动鲜活。但在父亲去世之后,兄弟姐妹商议着筹办父亲的丧事时,他们才发现,对小珍妮3岁生日的这件事,他们有着不同的记忆。对于这件事情的基本事实,兄弟姐妹的记忆没有差别,但在具体的细节上,各自的描述不相同。其中一人发誓说,小珍妮的威灵顿长筒靴是红色的,但其他人却说是蓝色的。他们回忆得越多,也越清楚地知道他们在这个细节回忆上的差别。当然,他们不会简单地接受其他人不同的观点,而是觉得需要增强亲人间的凝聚力。到最后,出于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的原因,大家都认为那双靴子是红色的。历史是由胜利者撰写的,而记忆的争斗,可能是一件任由最终胜利的一方说了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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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23 兄弟姐妹之间不会总能就记忆中的分歧最终达成一致。另一件他们全都回忆起的事情是珍妮的洗礼。他们都能回忆起一个细节:在仪式进行中的时候,小珍妮的靴子掉了下来。兄弟姐妹都记得靴子这件事,但他们对之后发生的事情有着不同的记忆。有人说,洗礼仪式结束之后,他们家举行了一场聚会,还燃放了焰火。另外几个人则回忆,那天晚上下着瓢泼大雨,这意味着不可能燃放焰火。这一次,这两种分歧的记忆没有达成一致的可能,也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不可靠,应当予以推翻,转而相信别人的记忆。于是,兄弟姐妹们依然相信他们最初坚持的记忆,让这种记忆的分歧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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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25 为什么有的记忆比其他记忆更容易协商呢?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是,人们担心,他们对自己的某些记忆,比别人投入了更多的感情,因此不太愿意放手。但是,菲奥纳和她的兄弟姐妹的故事,还极具说服力地展示了两种不同的动机怎样在记忆中不相上下地对抗。其中一种动机是准确地表现过去的事情,那意味着,记忆者认为真实的记忆,通常是对实际上发生的事情的栩栩如生的印象。而另一种动机是力求连贯地叙述,那意味着,记忆者在追求前后连贯的回忆,其中的各个要素能够相互融合、相互印证。在这种情况下,连贯性要求不同的记忆者对同一件事的记忆达成一致。我们的记忆对我们个人来说必须是有意义的,但与此同时,对那些我们人生中重要的人也要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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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27 菲奥纳的印象是,如果那些记忆之中蕴含着更加丰富的情绪,那么,协商的余地就变得更小。假如某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更重要(无论是快乐的记忆还是痛苦的记忆),我们改变对它的看法和想法的可能性也就越小。兄弟姐妹们细致地追忆的过程,还向他们证明了,他们的记忆怎样由其中涉及的个人当前的观点塑造。菲奥纳家的房子是平顶的,有一次,孩子们在屋顶上玩,这是父亲严格禁止的。他们中的一个穿过了天窗,使得下面房间的地板上到处都散落着碎玻璃碴。这次,兄弟姐妹们同样都记得这件事情,但对随后发生的事情,仍是各有各的说法。这次违反父母禁令的行为,再也瞒不下去了,因此,他们必须就接下来怎样向父亲说这件事情而达成一致。由于大卫是父母两人都最疼爱的孩子,于是兄弟姐妹几个决定把这件事情推到他身上。菲奥纳觉得,他们必须首先告诉父亲,因为父亲可能想为追究这件事,对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确立一个处罚标准。其他的兄弟姐妹则认为,他们必须告诉母亲,因为大卫在母亲眼里不会做错事,因此,这才是使影响最小化的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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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29 菲奥纳和她的兄弟姐妹的记忆,与他们对记忆中涉及的人的感觉与相信程度紧密相关。他们对记忆中的事情产生的分歧,并不是特别重要。他们全都在大事上达成一致:父母亲怎样相处,然后又怎样对待他们这些孩子们。另一些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就不如菲奥纳他们这么和谐了。心理学家泰莉·阿普特(Terri Apter)在她的书作《姐妹结》(The Sister Knot)中描述了兄弟姐妹之间对儿时记忆的分歧,后来成为大家成年以后相互敌视对方的原因。她在总结76对姐妹的采访结果时指出,姐妹间对往事叙述的不同,相互指责的可能不仅是这些回忆的准确性,而且指责对方是不是做到公平。忠诚与背叛的感觉,也开始掺杂其中。有一对接受采访的姐妹,妹妹听说姐姐关于儿时记忆的叙述后评价道:“她的记忆严重歪曲事实。即使是一些小事,关于谁在什么时候说过些什么的小事,也与事实不符。这表明她可能不公平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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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31 在记忆中投入的情绪越丰富,争辩也可能越激烈。当我询问阿普特,她对兄弟姐妹的记忆的研究结果到底是怎样的时,她告诉我:“我们的记忆,成了身份的一部分。如果它们受到质疑,那我们会觉得,连我们自己是谁以及我们怎样与他人建立和保持关系,都受到了质疑。那些声称我的家庭故事实际上发生在他身上的人,无异于告诉我说,我不是那个我自己认为的人。那也许令人十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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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33 英国小说家蒂姆·洛特(Tim Lott)就记忆的分歧所带来的长期影响进行了大量的思考。他最新出版的小说《在同一片星空下》(Under the Same Star),讲述了一对兄弟的故事。兄弟二人对过往旧事的回忆未能达成一致,结果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洛特向我解释说,他和自己哥哥的关系,也体现在对往事的回忆无法达成一致之上。他告诉我:“这依然是一个尚在争论中的问题。如果你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还可以相信什么呢?”我问他,为什么有的兄弟姐妹之间能够就他们的记忆达成一致,另一些则不能。洛特说道:“我觉得这既取决于你自己的身份多大程度上与那种记忆相联系,同时取决于你对自己的自我有多么确定。如果你的自我感知稍稍有些动摇,那么,你更有可能坚持认为自己的回忆正确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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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35 当你不认同某个兄弟姐妹对你们共同经历的往事的记忆时,可能会有这种感觉:他对你自己十分珍视的事实毫不介意。那么,当你在重新撰写自己的回忆录时,兄弟姐妹在父母面前争宠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影响呢?作家乔纳森·马戈利斯(Jonathan Margolis)撰写了几位英国喜剧演员的自传,不过,这些自传并未获得授权发表。他经常被人们指责盗用他人的人生故事,然后将其讲述为自己的经历。但最近,当他在翻看流行音乐家路易斯·韦纳(Louise Wener)的自传时,与他妻子最小的妹妹就记忆中的事情产生了分歧。马戈利斯在《卫报》的一篇文章中称,这本书中描述的几件事情,与他和妻子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一位名人传记作家投诉别人侵犯他的隐私,完全有着讽刺的意味,但马戈利斯的文章表达的伤害与兄弟姐妹中的某个人公开表述与其他亲人对共同的过去有不一样的记忆时可能带来的伤害是一样的,同时,这也提出了某些关于谁“拥有”某种记忆的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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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37 研究人员做了一系列的实验。在第一项实验中,研究人员让实验参与者(20对同性别的双胞胎)为响应提示的单词而独立产生自传体记忆,结果,14对双胞胎产生了有争议的记忆。在那些记忆中,他们每个人都声称,回忆中的那件事情,只发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例如,在一对单卵双胞胎(或者叫同卵双胞胎)中,两个人都记得和他们的母亲外出就餐,最后他们在食物中发现了一条虫子的情景。有一对单卵双胞胎似乎格外容易受到类似这种错误的影响,产生了14个片段的有争议的记忆(在整个样本中,累计有36个片段的记忆)。在第二项实验中,研究人员更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双胞胎实验对象样本,要求他们写出曾经产生过的有争议的和没有争议的记忆,并且让他们根据各种不同的变量来评估这些记忆,例如回忆的生动程度以及记忆中涉及的想象和情绪,等等。有趣的是,实验对象认为,与那些没有争议的记忆相比,有争议的记忆更加鲜活生动,情绪也更加丰富,这可能是因为在构建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过程中,人们往往要付出更大努力。在第三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发现,即使不是双胞胎的兄弟姐妹,也会产生有争议的记忆。不过,他们的争议不像双胞胎的争议那么普遍。研究人员还指出,同卵双胞胎不会比异卵双胞胎更容易受到这些扭曲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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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39 研究人员随后对相同的数据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声称拥有和放弃拥有某些记忆,有一种模式可循。这些研究人员将有争议的记忆归为两类,一类以正面的视角来显示某个人(例如成就或者大胆的情景),另一类则以较为负面的视角来显示某个人(例如对某件做错了的事情的记忆)。“服务于自我”的记忆更频繁地为自我而声明,而那些体现了不良品行的记忆则更经常地归咎于其他兄弟姐妹。如果记忆核心中的那个人做了某件让人们喜欢的事情,或者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因而可以博得他人的同情),那么,这些记忆往往被人们称为自己的记忆。如果记忆中的主角被人们从负面视角看待,那么这些记忆往往推给其他人。有一对已经54岁的同卵双胞胎,其中一人声称记得自己曾在大约八九岁的时候,滑旱冰时摔过一跤,从而受了伤。另一人知道后,生气地回应道:“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件事情实际上发生在我身上……我觉得如果你真正努力地想一下,会发现那个(摔了跤的)人是我。”[4]结果,前面那位稍稍让了步,最后回答说:“哦,我猜我们都糊涂了;那件事情太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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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41 有争议的记忆似乎例证了我们记忆的内容可能怎样受到其他人讲述的故事的影响。正如父母可以在孩子脑海中灌输虚假的记忆那样,家人之间也可能相互形成对方的记忆。有时候,能够将别人身上发生的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认为是我们自己的,不只是发生在兄弟姐妹之间。拜厄特在叙述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从一堵墙上看到她自己学校的记忆时,将这些记忆与对她外婆的记忆联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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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43 在我(作者)看来,外婆性格乖戾,永远板着一副脸,从来不笑。外婆去世的那一年,她开始遗忘,忘了生气。她和我坐在火炉旁,对我说:“你记得田野中那些潇洒飘逸的年轻人吗?”说到这里,外婆笑了,好像一个性感的少女。她一直在谈论那个在战争中照顾了她的飞行员,或者,她可能一直记得我母亲出生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永远不知道这些。但我能看到田野中帅气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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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45 记忆与记忆相互融合。拜厄特外婆的生动鲜活的回忆,变成了外孙女脑海中栩栩如生的想象。谁能分辨其中的差别?到后来,我们可能被别人对自己记忆的描述太过相信了,以至于强烈地认为那些记忆是我们自己的。如果正确地设置实验的条件,让人们对他们实际上并未经历过的事情留下某些记忆,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华威大学研究人员金柏莉·韦德(Kimberley Wade)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类似的这些回忆通常十分生动。她让一些学生参与实验,然后请学生的家长配合,从家长那里拿到了学生们童年时期的照片,并且查明了哪些事情确实发生过,例如乘坐热气球等。随后,她将某些照片作了修改,将有些孩子的脸部照片放到了他们从未经历过的背景之中,如坐在正在空中飞行的热气球的吊篮里,然后再把这些照片拿给学生看。过了两个星期后,大约一半参与实验的学生“记得”他们童年时期乘坐热气球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还描述了引人关注的细节,到最后,当他们知道那些照片其实是经过研究人员篡改,并不是真实的照片时,一个个吃惊不小。在记忆的王国中,生动鲜活的事实并不会保证事件真的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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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47 韦德的研究其实是一项传统研究中的一部分,该传统研究被称为误导信息效应(misinformation effect)。这一系列知名的研究由伊丽莎白·洛夫特斯(Elizabeth Loftus)和她的同事开展,其结果表明,在实验参与者经历过某件事情之后,向他们出示误导的信息,可以改变他们对那件事情的记忆。例如,2005年公布的一项神经影像研究中,其中有一个环节是让参与者观看一段影片,描述一个男人偷了一个女孩的钱包,在此过程中,女孩的脖子还受了伤。随后,研究人员向一些实验参与者出示了误导的信息(比如告诉他们说,那个女孩受伤的部位是胳膊,而不是脖子)。在接近一半的实验参与者中,这些误导的信息都融入了他们对该事件的记忆中。神经影像的数据显示,科学家可以根据海马体、鼻周皮质以及大脑的其他区域的活动规律来预测虚假的细节是否融入个人随后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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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49 洛夫特斯在总结关于误导信息效应的研究时还指出,截至她的研究公布时,已经有数百项研究的成果证实了类似的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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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51 人们也许回忆过一些并不存在的物体,比如碎玻璃等。此外,他们可能会把让路标志记成停止标志,把锤子记成螺丝刀,甚至记错某些大型的物体,比如一个谷仓,它原本并不是他们开车经过的那些田园风光中的一部分。这些细节之所以被植入到记忆之中,是因为他们曾见到过一些模拟的事件(例如电影中播放的事故),这些细节也会被植入到一些现实中发生过的事件的记忆之中,比如,将某些(他们没有看到过的)受伤动物的记忆,植入到对一个恐怖分子制造的悲惨爆炸事件的场景之中,但那次爆炸事件实际上是几年之前在俄罗斯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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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053 一系列这种研究聚焦于“丰富的虚假记忆”的植入,表明了误导信息效应不仅适用于事件的细节,还适用于完全虚构的情景。人们可以操纵其他人的记忆,让后者记得孩提时代曾在百货商场中找不到方向,在家人的结婚典礼上出了点儿小意外,或者在迪士尼乐园中遇到过兔八哥。至关重要的是,在最后这种情形中,研究人员知道,误导信息效应不可能源于任何真实的记忆,因为兔八哥是华纳兄弟电影中的一个角色,在迪士尼乐园中绝对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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