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545320
1701545321
当我们告诉克莱尔这些错误时,她目瞪口呆。她不懂自己怎么会听错了这么多歌曲,并且问凯瑟琳,她能不能再听一遍。“感觉不对啊,”她说道,“我不相信我曾说过我听得出某一首歌。我是不是认为他们(指唱歌的歌手)都是猫王?”显然,她在辨别有名的声音方面存在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这种异常的熟悉感。她发现自己熟悉的音乐,其实不可能是她熟悉的。歌曲勾起了一些普通的记忆,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由于这里一般没有回忆的体验,因此,严格地讲,不能把她的经历当成似曾经历的感觉的例子。其中一首听起来像老歌的歌曲,是一首抛弃主题的伤感民谣,勾起了她在做有氧运动时听到的类似音乐的回忆;这只是通过联想而勾起的另一种记忆,特别是其中还包含情绪。当凯瑟琳问她,这首特别的歌曲是不是猫王的歌曲时,她很清晰地说是,甚至十分自信地说,这就是猫王在唱。
1701545322
1701545323
凯瑟琳认为,克莱尔在判断熟悉的歌曲时,更多的是依靠歌词,而不是曲子。听起来很像老歌的歌曲,其歌词完全可以预测到,因此,事实上她经常可以猜测接下来是什么歌词,这使她对歌曲增添了熟悉感。凯瑟琳还注意到,克莱尔对那些自己觉得真正熟悉的歌曲,立即产生了清晰明确的反应。克莱尔告诉她:“对于你绝对知道的东西,和你认为自己知道的东西相比,你对它们的反应完全不同。”后来,凯瑟琳跟我说,她眼下正在开展后续的研究,进一步探索克莱尔在这些听歌的体验中,听错了歌曲与异常的熟悉感之间有怎样的关联。她不无戏谑地指出,现在她所做的事情,是认知神经心理学家所羡慕的,因为她只需根据猫王的作品来进行一项学术研究。
1701545324
1701545325
我的访问行将结束时,找机会让克莱尔观看了一些她最近的SenseCam照片。克莱尔第一次诊断时,感到沮丧而焦虑。她形容自己在普通的场合中感到不堪重负,而且经常流泪,对自己无力完成日常的任务倍感失败,觉得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正如戴米斯·哈萨比斯和其他专家表明的那样,失忆症患者既难以想象未来,也难以回忆过去,因此,某种特定的认知损伤可能加剧了克莱尔的抑郁。一些神经心理学家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许多这类脑损伤的患者错误地把他们过去的自我与现在的自我联系起来,因而导致抑郁。如果没有记忆,你便不可能随着生活继续下去而更新自我形象。你深深陷入这两种身份之间,无力真正地去区分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哪个身份。
1701545326
1701545327
SenseCam为克莱尔找到了突破这一困境的出路。我曾经得知,克莱尔将会不假思索地观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然后,如果在某张普通的照片中出现了一些东西,可能会提示她的记忆。凯瑟琳相信,把照片按顺序排列,对克莱尔来说至关重要;孤立的单张照片似乎不会产生同样的效果。她告诉我:“这感觉好像提示它们自己是特别的,因为这是从克莱尔的角度来看的,而且涉及她所处的环境(包括运动或者光线)的变化,因此也涉及给予了特殊关注的时刻,但同样,用这些刺激一个接一个地‘轰炸’她的大脑,是让她产生这些回忆的普鲁斯特时刻的关键。”
1701545328
1701545329
在我访问的那一天,我发现自己也是这样。关于克莱尔,让我马上感到震惊的一件事情是,她的生活极有条理,到处都放着笔记本,包括在车里。她家里有一张巨大的农舍餐桌,餐桌的一角简直成了工作台,由许多的笔记本和档案盒组成。她告诉我:“我都随身带着笔和纸,我在快速写东西的时候,人们也表示理解和接受,但是,如果在很多人的场合,做笔记总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我总是感到很恼火,因为我记不得太多的事情。你知道的,你想要记住人们对你说的话。”克莱尔佩戴SenseCam(自我们到达后,她一直把SenseCam戴在脖子上),确实是这种速记能力的拓展。她继续说道:“你感觉有点儿不自然,同样,其他人通常也有些不自在,因为他们觉得你在拍摄他们。”她还单独带着一个日记本,以便将SenseCam拍摄的东西归类,这样一来,她便可以知道自己记录了哪些事情。克莱尔甚至还画了一些关于座位安排的草图,以便自己能够回忆起谁坐在什么地方。然后,当她看到那些照片,并且对照片中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一闪而过的记忆时,便知道自传体记忆的背景是什么了,正是那些个人历史的事实,构成了我们全部的记忆。
1701545330
1701545331
这包括大量的“侦察”工作。今天,克莱尔正在观看大约一星期之前的照片,当时,她家里来了些朋友。她打开照片播放器之前,先问了问自己,对那些朋友来家里留下了些什么记忆。她记得和朋友们讨论了家里的两条宠物蛇,那是她已成年的儿子的,需要给它们建一个新家。但她很难想起其他的东西来。播放器中播放的第一张照片,恰好是我们坐在那里的餐桌,当时是黄昏,光线有些昏暗。克莱尔一边翻看更多的照片,一边说道:“我想,我们当时在吃比萨。也在做沙拉。哦,不,我没有。看起来我在切卷心菜。”她滚动观看照片,然后看到了更多的人。她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吃比萨。一般情况下,他们从来不会叫外卖送比萨,除非是特殊的场合。接下来,她看到有个人戴着隔热手套,一只手抓着一条鱼,另一只手抓着一块土豆饼。她说道,“哦,不。这就对了。我让步了,同意叫外卖送比萨,想买一块达美乐比萨。我打了电话给比萨店订比萨,然后我出去拿的。”但是,为什么当时她已经做好了鱼馅饼呢?然后她记起来了:原来他们在庆祝。那天,乔治娅在中学会考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他们做了一顿大餐来祝贺她。
1701545332
1701545333
我问克莱尔:“你是说你正在回忆这件事,还是说你在思考这件事?”
1701545334
1701545335
克莱尔答道:“不,我没有回忆起来。我在努力思考。但当我看到了比萨盒子,我就记起来了。”
1701545336
1701545337
这正是洛夫戴和康威曾描写过的“普鲁斯特时刻”中的一个。有一段时间,要进行艰苦的“侦察”工作和一系列的逻辑推理,还需要真正的回忆,也就是说,需要一些不可能是经过推论得出的,只能是回想起来的信息。对克莱尔来讲,这些信息中的一部分是情绪:感觉自己做出让步,做出了鱼馅饼之后,吃一顿大餐来庆祝女儿的好成绩。她开玩笑说,她很快就回忆起了他们最需要做的事情。“那一定是我老公艾德的事。”有张照片中那个黑头发的人就是他。这一背景帮助克莱尔确定了他的身份;如果是在公众场合,她也许更难认出自己的丈夫。在另一张照片中,她看到自己走过厨房里的碗柜,并回想起来,她当时正在找一些蓝丁胶。这又勾起了一种记忆:来她家的朋友带了一个小女孩来,当时,小女孩正对着一条宠物蛇画画,那条宠物蛇正绕着桌子游走;如果我们当时立刻把椅子转过来,便能看到那个孩子把那幅画粘贴在了我们背后的厨柜上。把这些不同的信息整合到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整体的记忆。克莱尔说:“就像七巧板那样,你只要努力把不同形状的板子拼起来就行了。”
1701545338
1701545339
我问她,SenseCam有没有勾起她在生病之前的任何回忆。她说,这要看她当时在哪里。尽管没有直接与SenseCam联系起来,但她告诉我们她最近的又一次普鲁斯特式的体验,那是在伦敦中部一个名叫科芬园的蔬菜花卉市场,在一家老式糖果店中发生的事情。这家糖果店有意陈设了一些勾起人们乡愁的家具,让人们回想起他们年轻时经常光顾的糖果店。“我去了那里,就好比……尽管我没有嗅觉,也没有味觉,但一种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记忆随之涌上心头。”凯瑟琳评价说,我们都拥有这种非自主的、用感官提示的、针对更加遥远的背景记忆,与克莱尔看着上个星期SenseCam拍摄的照片带来的体验一模一样。克莱尔也说:“没错,嗅觉和味觉,自然是我已经丧失的东西。实际上,我可能在脑海中看到那家糖果店,甚至整个过程,我都能看到。在我的童年时代,那是一件大事。”
1701545340
1701545341
我们不可能知道SenseCam到底是不是真的帮助恢复了克莱尔的记忆。我感觉,她在做的许多事情,是一种推断,不是真实的记忆(比如,她曾说过“那一定是艾德”,而不是说“那是艾德”)。但我也看到,一些真正的新的记忆被挖掘了出来。人们怀疑SenseCam的效果,一个理由是我们不可能知道克莱尔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她正试图检索的记忆,或者,它们是不是由于她的大脑受到损伤而变得不能再被访问了。凯瑟琳认为,克莱尔的损伤只是片面的,只限于大脑的右半球,并指出,她存在的问题更多是访问记忆的问题,而不是编码记忆的问题。“当你能给克莱尔正确的提示时,可以勾起她许多的回忆,这让人感到吃惊。对她来讲,想到首先并没有太多的东西可回忆,然后又有许多回忆像潮水般涌现,真是美妙的时刻。”
1701545342
1701545343
我还问过克莱尔对将来有些什么展望。我告诉她,我在想着搭乘列车返回伦敦,可以在心中描绘在国王十字车站下车时的画面,并且想象我在这个傍晚时分排队出站时的感觉,所有那些,即使仅仅是预想中的,也是一些个人的、情景式的细节,它们构成了我的体验。克莱尔起初不无烦闷地发现我们是乘火车来这里的。她说:“我以为你一定是开车的,那样,我接你很容易。”我们欣然接受,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先搭她的车到车站,特别是因为克莱尔要到医院就诊,然后她可以在途中让我们下车。她能够描绘自己驾车到医院停车场、穿过前坪进入病房的情景吗?她说:“我可以很清晰地想象那一情景,因为那将是我第二次去医院。”尽管如此,依然有些事情让我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克莱尔记得某些关于她为什么要去医院的涉及个人的语义事实,也记得她应当怎样停车,但那不一定与她说自己能够预览未来的经历是同一回事。我没有再找到机会更深入地问她,但我想知道的是,她是否真的将自己放置到了未来的构建之中,使自己成为这种想象的主角。
1701545344
1701545345
至于更普通的记忆,又是什么情况?例如,如果克莱尔不得不为某个孩子编一个故事,她的表现会怎样?我感觉她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她说:“我会试着去做,我会努力讲那些能让小孩子高兴的事情,但对于能不能正确地为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做好这件事,我没有信心。我知道,我以前能够非常出色地做好这些事情。”我们不确定这是否与记忆缺失有关,或者只是由于她从事的护理职业,经常与孩子和婴儿打交道,而现在身边不常有孩子们的陪伴。凯瑟琳指出,与对完好无损大脑的扫描结果相比,对克莱尔的大脑的扫描结果显示,在想象未来的时候,大脑激活有一种严重向前的模式。是典型的内侧颞叶的记忆区域运用得少得多,而我们大多数人会用这些区域来刺激未来的情景。看起来大脑在很努力地工作,但它就是没有需要的原材料。克莱尔产生的对未来事件的记忆,是更加一般性和例行的,并没有聚焦于你可以在健康的实验参与者中看到的情感与可能性。
1701545346
1701545347
SenseCam真正的好处,可能是个人的好处。记忆不仅关于记住过去或者预测未来;它还是一种与别人相处的方式。如果没有记忆,你便没有机会与别人联系。正如克莱尔较早前跟我说过的那样,一种失忆的友谊,绝对不及正常友谊的一半。如果她知道自己会去见某个特定的熟人,常常会通过观看SenseCam的照片,为接下来的见面作准备,以便在见面交谈时有机会分享两人共同的经历。即使她不是非常频繁地回看那些照片,但不管怎样,她知道它们就在那里。她解释说:“有这些照片在手里,总是保险的,同时,知道我在任何重要时刻到来的时候,可以去看看那些照片,也总让人安心一些。”这使得克莱尔有更强的信心在这个世界上自由穿行。她感到更快乐、更加融入社会时,便可以绕开进一步的焦虑和抑郁,以及这些情绪本身造成的记忆失真。那样一来,对她的丈夫和孩子们来说,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克莱尔也有机会更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各种各样的项目上,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忙碌而充实,比如在脑炎学会(Encephalitis Society)中担任志愿者并照顾某些年纪偏大的邻居。
1701545348
1701545349
到了车站,克莱尔按照她承诺的,让我们下了车。她完全记得住路线,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凯瑟琳告诉我,克莱尔往往会讲一些相同的故事,全都关于沿路看到的标志,却不知以前也讲过它们。她在车站用温暖的、稍稍有些悲伤的微笑跟我们挥手告别。过去的四个小时,她完全地沉浸在这个时刻,准确地记得我们是谁,以及我们为什么到那里;我们不知道她能否把这些关联记住,到明天或下个星期也不会忘记。我不确定,如果我没有听说过克莱尔的问题,并且没有注意到所有那些提醒她要做些什么的笔记本或者碎纸片,我会不会怀疑她患有失忆症。对于那一点,她得感谢某些超常的个人品质,某种谦虚的韧性,以及来自SenseCam的一点点帮助。她决心恢复自己原来的生活,她做到了。随着9月的微风吹得车门砰砰直响,她对我们说:“那些照片为我做到了那些,它们将我拉回到了从前的我。尽管很难,但它们让我重新与我自己联系了起来。”
1701545350
1701545351
[1] false positive,指因为种种原因使不具备阳性症状的人被检测出阳性的结果的错误。——译者注
1701545352
1701545353
1701545354
1701545355
1701545357
记忆碎片:我们如何构建自己的过去 第10章 心理创伤的记忆
1701545358
1701545359
当你在塞奇费尔德的交叉口从A1高速公路分流下来,英格兰东北部最为繁忙的高路公路上的喧闹便会抛到身后,随之进入乡村小道。乡村小道的两边是大片的农田,路旁长满了灌木篱墙。2009年春季的一天,科林驾驶着他那载重32吨的大卡车,从达灵顿的污水处理厂驶往斯彭尼穆尔的处理厂。他的任务是将泥浆转运到规模更大的处理厂,在那里,工人们将泥浆晒干、压缩,制成农业肥料。他通常每天要拉五趟,这是他那一天的第三趟。这天是个星期三,时间大约是上午10:15。平常,他在拉完第三趟泥浆后,会停车休息一阵,和同伴们喝杯茶。这一次,科林心想,是不是早点儿在A1高速公路的快餐车那里先休息一下,但最后,他决定不在快餐车那里停车,而是直接赶到斯彭尼穆尔,把泥浆卸下来。
1701545360
1701545361
他从A1高速公路下来,驶入了那条经常走的乡村小道,只需再开几分钟,便能到达污水处理厂。正在路上行驶时,他注意到一辆小汽车从北边径直向他开过来。那是一辆天蓝色的日产米克拉汽车,司机是位70岁出头的男性。小汽车已经偏离了它本应行驶的道路,把科林这边的道路占住了。随着小车越开越近,科林注意到,司机低着头,偏向右边,好像正在副驾驶放腿脚的搁脚空间里寻找着什么。科林闪了闪车灯,鸣响了喇叭,试图引起小车司机的注意,但后者依然看着车里,根本没看路面。为了避开小车,科林突然转向,把大卡车开向路旁陡峭的草地,他感觉自己的八轮大卡车和满满一车的烂泥马上就要翻个底朝天了。尽管如此,小车司机还是没有看到他。科林已经尽可能地靠到了路旁草坪上,但他再也没有办法阻止一场车祸的发生了。米克拉汽车径直向大卡车撞过来,直接撞到了驾驶室的下方。小车被撞得在原地来了180度打转,原本是向大卡车迎面驶来,现在看来,好像是两车并行。科林从驾驶室跳下来,绕到已撞得支离破碎的小车的另一侧,看看自己能不能救下那位司机。小车的挡风玻璃被撞飞了,司机那一侧的窗户玻璃被撞得粉碎。那位司机系了安全带,气囊在强烈的撞击下弹出了。科林记得自己看到司机的鼻子上有一些刮擦伤,那可能是气囊弹出造成的。小车司机对他说:“你能把我弄出来吗?救我出来。”
1701545362
1701545363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科林觉得很模糊。两边驶来的汽车都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汽油、柴油以及散热器散发出来的气味。科林回到大卡车这一边,蹲在地上吐了起来。消防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科林被拉上救护车,救护车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医务人员检查了他的伤情,确定他没有受伤,于是暂时没有管他,转而关注受伤的小车司机。科林还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一架救护飞机在附近的空地上着陆。当一些医护人员返回到科林待着的救护车里时,科林问他们是不是把伤者救出来了。他们说还没有。与此同时,警察把科林带到警局,以询问事发的情况。当他在问询室里向警察介绍时,警官身上的步话机里传来一条消息,说小车司机在救护车里连续出现了两次心脏病发作,在医院的时候不治身亡。
1701545364
1701545365
对科林来说,这场噩梦来得太突然。事故发生后,他经常在梦里看到那辆小车的司机向他挥手打招呼。他在梦中还似乎闻到了难闻的汽油味和爆裂的散热器散发出的气味。在梦里,他从大卡车上下来,从破碎的车窗里看到那位老人的脸。他看到气囊弹出后造成的一片红色。老人的脸颊成了玫瑰色,鼻子则由于出血而呈鲜红色。梦到这些以后,科林经常在战栗中醒来,满身是汗。他在睡梦中踢了自己的女友,原来是他在梦中猛踩想象中的刹车踏板。早晨醒来,他的腿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他觉得这场车祸是他的错。他本应在A1高速公路的快餐车上吃点儿东西,喝杯茶。他觉得是自己导致了这场车祸以及小车司机的死亡。这些想法让他食不甘味、寝食难安。事故发生后,他一连在家里待了好几天,茫然地四处踱步,脑袋里总想着“如果……,便会……”。他又开始抽烟了,而且,为了远离那些噩梦,也为了远离来自自己头脑中的可怕想法,他会到花园里待上几个小时。
1701545366
1701545367
科林的老板对他很支持,过了几个星期他再去上班后,只给他安排了一些轻松的工作。他的一位朋友劝他尽快回到卡车上,以便在同伴开车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在努力这样做。这场事故的讯问安排在八月份,为了提供证据,调查部门要求他参加。他原本计划去度假,但为了参加讯问,不得不取消度假。科林对自己说,他想找出一些事实来还原当时发生了什么。自从事故发生之后,他一直没有和警察联系,因此,他不知道警方是否认定他在这场撞车事故中负有责任。在法庭上,调查部门说,小车司机体内的酒精含量超出法定标准,司机的家人也确认,头天晚上他喝了半瓶威士忌酒。包括警察、法医和死者的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科林在这场事故中应当没有责任。但他自己怪自己。他觉得自己本应休息一下,喝杯茶。他原本可以选一条不同的路线。那是他当专业货车司机15年以来发生的第一起事故。
1701545368
1701545369
科林的医生给他开了处方,是一些温和的镇静剂,但他仍然不停地做噩梦。如果看到天蓝色的日产米克拉汽车,他就会陷入恐慌。他居住的街道上,有些人开着这种汽车,如果那些人开着那种车经过,科林碰巧向窗外望去,那场事故便会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掌心冷汗直冒、心怦怦直跳。他不能开自己的小车,更别提大货车了。他把脚一放到离合器踏板上,腿就会抖得厉害,甚至都不能正常地踩下踏板了。他会坐在自己的屋子外,一坐就是半个小时,然后,他又会坐到自己无法驾驶的车里微微颤抖,尝试着去挂挡。
[
上一页 ]
[ :1.7015453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