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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69 我找到西塔,和她聊了聊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告诉我,让患者的眼球跟着显示屏的光移动的这个过程,跨越了左右两个视野,使得记忆能够释放出来,而且可以让患者记住过去不可能回忆起来的细节。在这种情况下,记忆变得更具流动性和可塑性,因而能够更加全面地整合。如果说记忆是重新构建的,那么,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将使记忆者能够随着更加全面的表征来重新构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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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71 起初,科林对这种治疗的效果感到怀疑。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台机器时的情景,他对我说,“那就是一个小小的盒子,有几根灯管在里面发光。我想,那对我不会有什么帮助。”但他同意继续治疗下去。他知道,自己难以把那次事故的记忆片段整合到一起。当时,他能记住的是这些片段:那个老人恳求他救他出来,救护车、警察和救护飞机的一些粗略的情景,以及后来到了警察局之后,听到警察的对讲机中传来的声音,得知那位老人已经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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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73 一开始,那些闪闪发光的小二极管让科林感到头部剧烈疼痛。但很快,一些事情开始发生。当西塔要科林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清楚地记得的最后一幅画面时,那位老人靠在车窗上的脸的画面,开始在他的意识中来回飘忽,他评价说:“那张脸有点儿泛红。”西塔让他再说得仔细一些。他说:“他的鼻子上的红色,是人们喝过威士忌之后的那种红色。”他以前一直以为那种红色是气囊弹开所致,但不是那样。在警察询问他的时候,他知道那位老人体内的酒精含量超出了法定标准,但那些信息与他当时对撞车事故的解释并不相符,因此,他并没有处理。科林知道,老人驾驶的汽车已经占据了他这一侧的路面,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且他在尽自己的可能避让老人。“老人对我的喇叭声充耳不闻。我听到了喇叭声,但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如今,他可以将那些对他的侵入性记忆十分重要的事实联系起来,他对事故的解释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只要能以不同的方式来理解这场事故,他便能够不再责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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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75 在第二次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期间,那些回忆得到了确认。科林记得,紧跟着米克拉汽车后面的那辆车的司机,在事故发生之后曾停车帮助处理,他告诉科林,大概在事故发生之前1.6千米左右的路上,他就发现那辆米克拉汽车时不时挤占他的车道,使得他一直跟在米克拉汽车的后面犹豫不决,不知道能不能超车。科林没有责任;这是另一位司机说出来的。这个细节与一种正在浮现的新的解释相一致,而且使得这种解释更具说服力。同时,科林还记得,在撞车之前,老人的脑袋歪向一边,好像在副驾驶座位上搁脚的地方找着什么东西,而且,汽车在歪歪扭扭地朝着科林开过来。经历了这两次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后,科林不再将那次事故的责任归咎为自己。他过去的解释是零散的。“我把记忆中的碎片串到一起来了。”他告诉我,老人的家人在接受警方询问时说,老人头天晚上喝了半瓶威士忌,而警察也说,老人的血液中有酒精成分。“那些想法自动在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我在想,为什么我当时看到老人鼻子的颜色时,似乎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这种红色,现在我意识到了,我认识的几个喜欢喝酒的朋友,在喝过酒以后,鼻子也是那种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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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77 我问道:“究竟是在治疗之前,你记得老人的鼻子不是红色,还是它原本是红色,只是你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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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79 “哦,它是红色的,但我没有注意。我觉得像是气囊弹开时造成的擦伤。怎么说呢?那种擦伤,基本上是气囊弹开时造成的擦伤……显然,如果你猛打一下自己的胳膊,胳膊就会变红,因此,我以为是气囊弹开造成。当我静静地坐下来,使用那台机器,看着光线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地移动时,一些我知道的、但被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同信息渐渐浮现出来,而且,它们全都展示出来了,我在想为什么。那就是一个喝过威士忌的人的鼻子!鲜红鲜红的鼻子、鲜红鲜红的脸颊。类似那样的一些小事情冒出来了,我不知道,我不能解释这是怎么发生的,但它们就是冒出来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知道那台机器是怎么工作的,我会自己去试一试,你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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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81 科林不再怀疑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了。在他的判断中,这次治疗改变了他的人生。我们在交谈时,他好几次都把那台机器描述为“神奇的盒子”。他说:“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但它就是把一些不同的事情从我的记忆深处拔了出来。它给那些事情赋予了完全不同的解释,使我现在完全采用不同的视角来看问题。”西塔认为,那位老人恳求科林救他出来的那个侵入的画面,使得科林把撞车事故解释成了自己的过错。那个画面制造了一个愧疚的过滤镜,影响了科林怎样来处理关于那次事故的其他所有信息。那个画面的记忆并没有被科林遗忘,但已经不再占据他意识中的前景,而是被放入到其他记忆中的背景之中。临床心理学家凯文·米尔斯告诉我,通过访问放置在同一地址中的记忆,侵入的记忆被拉回到它本该占据的地方。他说道:“这就好比你需要在记忆中注入生命,以便它们能够成为过去的过去。”科林的那次治疗涉及填补记忆、将细节从中提取出来,使之可以作为一个整体来加以解释,而不只是一个令人极度痛苦的片段。这依然是一种构建,但它远比之前的构建平衡得多,也不容易使人被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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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83 显然,在科林的案例中,主要问题并不是记忆的失真,而是记忆片段整合成一个连贯整体的过程与他现在的解释取得了一致。他把事故的责任归咎为自己,因此,他的记忆也反映了那种解释。当他根据新的解释,不再责怪自己时,记忆也改变了。在其他的案例中,创伤可能导致严重的记忆失真,而那些失真的记忆依然十分生动、让人难以抗拒,以至于遭受创伤者都无法相信它们是真的。从撞车事故中幸存的、有着深深负罪感的人,可能感到事故现场的侵入影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似乎在那个现场,他有大量的时间来做出反应并避免事故。当这个现场通过一个治疗过程得到极有说服力的重新构建时,他可能就能明白,事故发生时,实际上就在一瞬间,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来反应,而且在那种局面下,他什么也做不了。彼得在马尔维纳斯群岛留下心理创伤时,心理学界和医学界刚刚开始提出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概念,使得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原本可能解决他的记忆中不一致问题的治疗(比如,有时候他觉得在埋葬战友的时候,战友依然活着)。如今,治疗师可以致力于解决这些不一致,并且使客户更加科学地观察他们的记忆。当治疗师把这些不一致和失真现象摆在记忆者的眼前时,记忆者对记忆中事件的解释可能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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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85 在科林的案例中,我们讨论中的影像并没有失真。相反,这个案例中记忆的某些方面只在后来才被记忆者注意到。为什么科林只有到现在才“注意”那位老人的脸上泛红,跟喝了酒的人一样呢?答案是,只有到现在,那一细节才开始与他对事件的解释相一致。我们是透过现在的透视镜来回忆过去的:我们现在相信些什么、我们现在想要些什么。记忆可能是关于过去的,但它为了满足现在的自我需要而构建。尽管西塔发现,用压抑的理论来解释,是与客户进行沟通的一种有益方式,但在科林的案例中,她觉得没有必要假定这样一个过程。科林并不是因为某些潜意识的力量在将老人那张脸的细节从意识中驱赶出去而忘记那张脸的细节;他之所以忘记,是因为它与当时他对事件的解释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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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87 那就是说,科林可能弄错了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在影响这些改变方面所发挥的作用。有些证据证明,只要简单地让人们反复地记忆某件事情,便可以使他们日后产生更好的回忆,但是,反复记忆的努力也是标准的认知行为疗法中的一部分(一般来讲,并不涉及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有人提出,眼睛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地运动,可能增进了大脑左右两个半球之间的沟通,而在基于实验室的任务中以及在自传体记忆的研究中,两个大脑半球之间更好地沟通(至少对习惯用右手的人来讲),可以提高记忆的效果。但那远远没有证明,这样一种效果也在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中出现。目前,并没有极具说服力的证据证明,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导致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由日常的认知行为疗法引起的,后面这种疗法运用了诸如暴露和涌入的方法(在这些方法中,要求患者想象与创伤有关的刺激,寄希望于消除那些焦虑的响应)。理查德·麦克纳利一针见血地总结道:“在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中,有效的东西并不新鲜,新鲜的东西并不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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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89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其中,遭受过创伤的记忆就像一个年幼的孩子。小孩子需要学会如何在记忆的景观中穿梭,因此,那些有过战争、虐待和灾害的恐怖经历的人们,一定也像小孩子那样。不论在哪个方面,年幼孩子的记忆都是片段式的,即使是心理上并未受过损伤的孩子,也必须构建连贯的记忆,就像遭受过创伤的记忆那样。不同之处在于,遭受创伤的成年人,在那种可怕经历之前,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确立了自我感觉。对于成年后遭受创伤的人们,这实际上恶化了他们面临的问题。我们压抑创伤记忆的能力,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弱,因此,当参战老兵在数十年后回忆起那些格外鲜明的战争经历时,可能导致他们暴露在恐怖的感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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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91 针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以这种对连贯性的追求为核心任务。如果现实的条件不允许这种整合发生,例如,假如创伤的主题是人们忌讳的,以及不能谈论那些造成创伤的事件等,那么,创伤记忆依然会令人痛苦地存在于意识的最前端,有可能在任意时刻突然产生影响。治疗的目的并不是忘记那些记忆,而是另一种回忆。正如创伤后应激障碍专家蕾切尔·耶胡达所指出的那样,记忆中的空白和可怕的记忆本身一样有害。治疗的过程涉及填补那些空白并纠正错误解释,以便记忆者不再需要经常避开创伤记忆,而是勇敢地体验它们。耶胡达写道:“忘记并不是解决的办法,即使那一体验对记忆者来说是痛苦的,也不能简单地寻求忘却。那些记忆本身,就是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并且构成了他们的本质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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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93 科林便是这种方法的巨大价值的活生生的证据。他并没有忘却那天发生的悲惨事故,而且那一记忆依然没有丧失它的伤害能力。时至如今,他偶尔也有过几个晚上失眠的经历,依然想着那位在车祸中去世的老人。但他同时也承担起了对自己以及家人的责任。他急切地想回去工作,以便可以再次赚钱养家。他平静地面对每天的生活,并且期待主宰自己的生活。车祸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说)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只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体。随着儿子的出生,科林需要成为一名称职的父亲。他意识到,那次事故只是他的人生中许许多多事件中的一件;只是说,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如果这次车祸中的主角不是他,可能是他车后的某个家庭,满载一车人(包括婴儿)去旅行。每次情绪低落时,他会想那个想象中成为车祸主角的家庭中的孩子,还会想自己的孩子。他算是幸运的;他得到了自己家人和同事的强力支持。科林不再对天蓝色的日产米克拉汽车感到恐惧了;事实上,他在想,自己如今可以钻进一辆那样的汽车中,并顺利地驾驶了。他又回去驾驶着朋友的货车,在附近一个工业园区的路上练习驾驶。几个月后,我听西塔说,科林进行了八次眼动脱敏与再加工治疗后,已经回去工作了。对她给予的帮助,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感激之情。不过,西塔对他说:“帮助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我只是帮助你把那些深藏在内心的记忆提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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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95 我在写科林的故事时,有一种想去亲眼看一看事故发生地点的强烈冲动。我觉得,我应该尝试着以尽可能丰富的细节来想象他的故事,因此,我需要尽可能地接近他对那天的记忆。我不打算让他自己准确地指出是在哪里发生的事故,这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因此,我待在家里,沿着“谷歌地球”上的路线来追踪,首先从A1高速公路转入乡村公路的地方开始,然后沿着乡村公路开始缓缓移动,点击着那里的景观框。突然,路两旁的植物有一个奇特的过渡,从夏季植物过渡到冬季植物,但在悲剧发生的那段路上,那里的植被还是春季的植被。那些图片追溯到2009年,即事故发生的那一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我是在观看过去的历史中被冻结的一部分,我会往后点击一个框,进入到下一个模糊的大图中,它马上便会清晰起来,我看到了事故的残骸:被撞碎的蓝色小汽车、几乎爬上路边草坪即将倾覆的大货车,两辆车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起来像是其中一辆试图超过另一辆。这是一种记忆,但又不是记忆,是一种我对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的闪回,但是对我来讲,它比想象更真实。区别在于,我可以关掉自己的闪回,科林却绝不能够忘记当天发生的事情,但他希望以不同的方式记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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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97 [1] 位于南大西洋,英国与阿根廷争议其归属。——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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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499 [2] 在睡眠过程中有一段时间,脑电波频率变快,振幅变低,同时表现出心率加快、血压升高、肌肉松弛、阴茎勃起,最奇怪的是眼球不停地左右摆动。为此科学家们把这一阶段的睡眠称为快速眼动睡眠,又叫作异相睡眠,也有人把它叫作积极睡眠。——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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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01 [3] 指看上去字数挺多,难以记住。——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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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06 记忆碎片:我们如何构建自己的过去 [:1701544432]
1701545507 记忆碎片:我们如何构建自己的过去 第11章 外祖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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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09 “我的意思是,我得到了一种很好的记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捏造的,或者只是世代相传的,或者是其他任何类型的。我猜想,你要么也有这种记忆,要么没有。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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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11 我的外祖母玛莎坐在她那绿色的躺椅中,躺椅摆放在她的客厅中惯常摆放的角落里。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越过窗台,直接照射在她右侧的地面上。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相框,里面全都是家人的照片。外祖母穿着一件碎花衬衫,尽管是炎热的夏季,她依然用一块格呢的小毛毯盖住膝盖。我和她畅谈往日时光。她的往事,可以追溯到近一个世纪之前:今年,她即将过93岁生日。她已经非常熟悉我们的“例行公事”了,对我随身携带的那套工具见怪不怪,看着我从帆布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她觉得很熟悉。我把一台数字录音设备摆放在小三脚架上,准备按下“录音”键,便于后期的转录。我在做这些事情时,外祖母甚至都不看第二眼。从我的家到外祖母位于埃塞克斯郡的公寓,有很远的路程,因此我们不会经常见面。我一有机会跟她聊天,便会努力确保最有效地利用好宝贵的时光。尽管她的身体不错,但自然规律意味着我们不可能在很多年的时间里继续这样做下去;而且,那种不言而喻的清醒认识,影响着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并且随着每次见面交谈,这种认识不断增强,直到我起身道别,看着她眼里闪出的灰色光芒,我总在怀疑,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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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13 外祖母舒服地坐在她的躺椅中,我开始录音,让她自己的思绪引领我们的交谈。她全神贯注,在躺椅中靠前坐着,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在微笑的时候突然分了心似的。我会让她接着上一次交谈时的时间节点继续回忆,但也任由她自己决定谈些什么,在此过程中,我尽量不给出提示。我并不理解她说的所有细节。起初,当她谈到某个话题时,我没有想到她会跑题,于是她担心,自己说的内容是不是与我想跟她聊的内容相关。我告诉她,没有关系,不管您聊到什么,都是相关的。那些日子,她知道我只想她开口说话,而且只要是聊过去的,聊什么都行。说过的话,过一会儿再重复,都不是问题。即使她知道自己在向我讲述之前讲过的同样一些趣事,我也毫不介意。在某种程度上,我还有些希望她多重复几次,以便我可以观察,她每次是不是都以同样的方式讲述同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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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15 我第一次和外祖母坐在一起时,打开麦克风,摆好那部用旧了的四音轨盒式录音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她聊些什么。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外祖母玛莎有11个孙子女和16个曾孙子女,我们都有一种日益强烈的感觉,觉得有必要把外祖母的故事写下来,讲给下一代听。我还是个孩子时,听说过关于外祖母的故事,但只是朦胧地记住了故事的背景:我的祖先为沙皇的军队擦过靴子;一个10多岁的女孩(外祖母的母亲)曾乘船返回立陶宛,以接回她的两个弟弟,在英格兰过上新的生活。我想听到玛莎自己讲述的这些故事的版本,并把它们记录下来,留作永远的记忆。在玛莎90岁生日时,我带给她一捆到当时为止已经是做好的转录的拷贝,其他拷贝则送给家庭的其他成员。这真是一份薄礼,但我知道,那是我们其他人都会珍视的东西,同时也可以作为她留给我们的纪念品。对一个90岁的老妇人,你买些什么东西最好呢?随着兴趣的不断演变,我对记忆的过程感到越来越有兴趣,于是,我把原先打算作为一个家庭档案项目的工作转变成更全面、更宏观地观察老人对往日时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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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45517 我们通常聊1个小时左右。有一次,我们正聊着,由于录音磁带已经录完,不得不中断,从那以后,我不再使用盒式录音机,转而购买了一台便携的数字录音机。外祖母总是兴趣盎然、有问必答,而且对谈论往事,有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热情。随着身体日渐衰弱,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外出散步了,而且更难做好其他一些事情,但我让她回忆过往的经历,她却总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强的意愿,在自己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时来讲述过去的事情。她也许已经想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舍弃她,或者说,很快就会舍弃她了。要不然,她会像许多老年人一样,只是发现自己做好了回忆过去的准备,做好了解释已经逝去的日子并且反思过往的准备,但从不肯真正地去回忆。玛莎可能对我打算做的事情有一种好奇心。而对我来讲,重要的是让她一直参与这个过程,让她知道,在每个阶段,她可以料到将从我们的合作中得到些什么。并不是说她要容忍她感到不愉快的任何事情。当她觉得我们的交谈已经十分冗长时,她会硬生生地改变话题,并询问我的母亲瓦莱丽是不是该从商店里回家来了,或者问我第二天的天气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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