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548400
1701548401
早期对裂脑病人的观察表明，事实可能当真如此67。有些时候，一个半球看起来很活跃，而另一个则很安静。还有些时候，左手（由右脑控制）会在视野外饶有兴趣地玩一个物体，让左脑完全搞不清状况。然而，在这些年里记录下来的几十个案例中，没有任何一个清晰的例子可以让我们断言两个半球各自具有完整的自我感觉。虽然要研究自我很难，但我们还是获得了一些与自我相关的知觉和认知加工的有趣结果。
1701548402
1701548403
研究揭示出许多用于识别熟悉的人（比如朋友、家庭成员以及明星）的大脑结构和加工过程。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研究和病人个案研究都表明，面部识别主要依赖于右脑半球的一些结构。比方说，对于裂脑病人来说，如果一张熟悉的面孔被呈现给右脑，其识别表现要显著好于这张面孔被呈现给左脑的时候68。与之类似，损伤特定的右脑皮层区域会影响识别他人的能力69，70，71，72，73。
1701548404
1701548405
但右脑是否也同样负责自我识别呢？虽然有些证据支持了这个观点74，75，76，但现有证据尚不足以让我们下定论。神经成像研究显示，高自我相关材料（比如自传体记忆）会激活左脑的一片皮质网络，该区域有可能支持着自我识别以及相关认知功能的加工77，78，79。所以，识别熟人主要依赖右脑的结构，而自我识别则需要额外的左脑认知加工过程。为了探究这个可能性，戴维·特克（David Turk）和他的同事们测试了一个裂脑病人对自己和熟人面孔的识别80。
1701548406
1701548407
认识人类The Science Behind What Makes Us Unique
1701548408
1701548409
病人J.W.看了一系列面孔照片，其中包含0%～100%的自我图象。作为J.W.的长期合作者（即熟人），一张我的照片（加扎尼加）被用来代表0%的自我，而J.W.的照片则被用于表示100%的自我。另外9张照片由电脑软件生成，分别代表从加扎尼加到J.W.的各个等级，每10%为一个等级。在一种条件下（自我识别），J.W.需要判断呈现的照片是否是自己；在另一种条件下（熟人识别），他需要指出这张照片上的人是否是加扎尼加。两种条件的唯一区别就是判断的要求不同（“这是我吗”和“这是加扎尼加吗”）。
1701548410
1701548411
结果中出现了J.W.面部识别表现的双分离现象。他的左脑表现出把合成面孔识别成自己的偏好，而右脑则相反，偏好于识别熟人。简单地说，左脑能很快探测出含有部分自我的图像，甚至于对只有一点点像自己的图像也是如此；而右脑则需要完整并且完全是自己的图像才会识别出这是自己。对于左脑，自己在图中的分量和探测出自己的概率成线性关系；而右脑则需要图片至少80%是自己的时候才能识别出这个图片。左脑需要较少自己的信息就能识别出自我，这个发现可能反映了左脑在提取关于自我的知识时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也可能是由于左脑解释器会将所有可用的信息结合并基于此做出决定。这个发现也与右脑更加准确且会最大化信息，而不是建立假设的倾向一致——“等等，这不是我。那个鼻子不太对啊。”而左脑则会匹配概率并做出假设：“对，这就是我！”
1701548412
1701548413
总体来说，数据表明自我感觉的来源是分布在两个半球的网络中的80，81。有可能两个半球都有着各自的特异化加工，为自我感觉做出贡献，最终左脑解释器基于这些分散网络中的信息输入建立起了自我感觉。
1701548414
1701548415
动物的意识能达到什么程度
1701548416
1701548417
这是一个吸引了许多动物研究者的问题，它的答案一直都很模糊。如果动物可以说话的话，研究这个就简单多了。在这儿重述一下史蒂夫·马丁的话：“天哪，这些动物！它们对所有东西的叫法都一样！” [79]正如我早先提及的，意识有很多层面，且不同研究者也有不同的定义。哺乳动物有一定的意识已经是确定的了，而争议始于它们的延展意识程度到底如何。问题是，要如何设计一个可以展示不能言语的动物的意识程度的实验呢？要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你就有了一份质量超群的博士论文了。
1701548418
1701548419
为了确定动物拥有的延展意识程度，我们需要知道延展意识里包含了什么。延展意识的基础在于某种程度的自我觉知。自我觉知就是将自己作为注意的客体。不同科学家对此有不同的描述，从仅仅能意识到自我知觉或环境刺激的产物（“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被刺了一下”），到对有关自己的信息进行概念化的抽象能力（“我是个嬉皮士”）82。这让动物研究者们关注两个区域：动物的自我觉知以及动物的元认知（对思维的思维）。
1701548420
1701548421
1701548422
动物的自我觉知
1701548423
1701548424
在讨论动物的自我觉知时，马克·豪泽指出，在进化中，当区别对待你自己物种中的一些成员与另一些成员会有好处时，识别能力就具备了适应性。所以，能够识别不同性别，或是另一个体的年龄（判断对方是否性成熟，以免浪费时间跟没有成熟的个体调情），再或者你自己的母亲、亲戚与非亲戚，或者你自己族群或巢穴里的其他成员是有好处的。豪泽告诉我们：“所有社会性的两性繁殖生物都有识别不同性别、成年与否以及亲属非亲属的神经机制。”83
1701548425
1701548426
许多不同的系统进化出来，帮助动物识别亲疏。一个许多鸟类都具有的系统是印刻：第一眼见到的个体就是妈妈。一般来说这很有用，但其缺陷在现在的许多动画片里都有所表现。隧蜂和胡蜂会通过气味来识别自己的集体，地松鼠也会用气味识别84，而墨西哥无尾蝙蝠则会通过声音和嗅觉交流从数千幼崽中识别出自己的孩子。这些识别系统都使用了一些感知觉来给识别提供线索，匹配特定的神经模版，但它们的运行不需要任何自我觉知，不需要任何“对自我的知识”。
1701548427
1701548428
认识人类The Science Behind What Makes Us Unique
1701548429
1701548430
设计一个证实动物是否具有自我觉知的实验是很难的。在过去，人们通过两种角度解决这个问题。其中之一是镜像自我识别，另一个是模仿。戈登·盖洛普（Gordon Gallup）设计了一个镜像测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首先麻醉了黑猩猩，在其一只耳朵和一条眉毛上画了个红色记号，然后在黑猩猩从麻醉中醒来以后，给它们看一个可以看到全身的镜子。在看到镜子前，黑猩猩不会去触摸红色记号；而一旦有了镜子，它们就开始这么做了。在和镜子待在一起一会儿之后，它们会开始看身体上自己原本看不到的地方85。然而，不是所有黑猩猩都具有镜像自我识别能力86。之后的实验发现，镜像自我识别只在一些黑猩猩身上有，且在青春期的时候开始发展，而在老一些的黑猩猩身上这种镜像自我识别要少一些87。事实上，这个能力会随时间推移而减弱88。猩猩也有镜像自我识别，而大猩猩中则只有很少的个体有这种能力89，90。两只海豚91（该实验在测试程序上仍存在一些争议92）以及两个不同研究中五分之一的亚洲象也通过了这个记号测试93，94。但也就只有这些动物有镜像自我识别了。
1701548431
1701548432
我们尚没有在其他动物物种中发现镜像自我识别的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的狗在你让它看镜子时并不是那么感兴趣的原因。孩子们在两岁时就具有了镜像自我识别能力，可以通过记号测试95。盖洛普认为镜像自我识别表明了自我概念和自我觉知的存在96。这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直到一个东肯塔基大学（Eastern Kentucky University）的心理学家罗伯特·米切尔（Robert Mitchell）插进来问：从镜子里识别自己展现出了什么程度上的自我觉知呢？
1701548433
1701548434
米切尔指出，镜像自我识别只需要觉知自己的身体，而不需要任何有关自我的抽象概念97。除了将感觉与视知觉相匹配以外，我们并不需要激活其他东西：态度、价值、意图、情绪以及情景记忆都对从镜子中识别自己的身体没有作用。一只黑猩猩往下看到自己的手臂，然后控制它移动。它移动了。它看到手臂在镜子中也移动了。这并不需要什么自我概念。
1701548435
1701548436
米切尔将自我分为三个水平：
1701548437
1701548438
1.内隐自我，一个针对哺乳动物和鸟类的观点，认为经历和行为是带有情绪和感觉的。一只仓鼠饿了，它会经历并且喜欢吃东西这一过程，但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
1701548439
1701548440
2.建立在动态视觉匹配上的自我，也就是镜像自我识别的来源，这是通向模仿、假装、计划、自我意识情绪以及想象体验的第一步。
1701548441
1701548442
3.建立在符号、语言以及人造物上的自我，它为共同文化信念、社会规范、内部言语、身心分离、被他人评价以及自我评价提供了支持98。
1701548443
1701548444
镜像自我识别测试的另一个问题在于一些患有面孔失认症（无法识别脸部）的病人无法从镜子中识别自己。他们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然而，他们却仍有自我感觉，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如此痛苦的原因。镜像自我识别的缺席不一定意味着自我觉知的缺席。所以，虽然镜像自我识别测试可以指代一定的自我觉知，但它在评定动物自我觉知的程度上作用有限。它无法回答动物究竟是只能觉知可以看到的自我，还是也能觉知自己无法看到的特性。波维内利和康特（Cant）认为，生活在树上的大型灵长动物在穿越树间间隙时面临着挑战，它们的体重大小会影响路径选择，因此非人类灵长动物才进化出了对身体的自我觉知99。知道自己有身体且只有某些结构才能支撑这个体重，这样的知识为它们提供了生存优势。
1701548445
1701548446
如果一个人可以模仿另一个人的行为，那么他一定能够分辨自己和他人的行为。模仿能力在儿童发展研究中被当作自我识别的证据。我们在第5章里提到过，动物世界中的模仿证据十分稀少。何塞普·考尔概括了这些研究，总结说多数证据都指向灵长类动物可以重复出动作的结果，而不是模仿动作本身100。
1701548447
1701548448
被塔尔文认为是人类独有的情景记忆在其定义中就包括了自我觉知以及把自己投射到过去或未来的能力，它也是自我觉知的一个关注点。如果一个动物表现出了具有情景记忆的证据，那它肯定也具有对于自我的概念。塔尔文列出了在动物中鉴别情景记忆的挑战和困难。许多动物记忆研究都聚焦在知觉记忆上，这不需要陈述性记忆。甚至于有些不仅需要知觉记忆的测试，也可以经由陈述性语义记忆来完成，而无须情景记忆。
17015484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