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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知道为什么这种想法与现代进化论是冲突的,需要设想一个类比。人脑是一个只进化了一次的精致复杂的器官。象鼻能够堆叠圆木、拔起大树、捡起硬币、除去荆棘、向大象喷洒粉末、虹吸水、作为通气管以及用铅笔涂抹,它是另一个只进化了一次的复杂器官。人脑和象鼻是相同的进化驱力——自然选择的产物。想象一位象行星的天文学家为“寻找外星象鼻”项目(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Trunks)而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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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发展出象鼻的物种会发现它们是唯一这样的物种。这应该令人奇怪吗?总得有人是第一个,是第一个却无法说明有多少其他物种也曾经、已经或将要有可能进化出象鼻……同理,在许多拥有象鼻的物种中,有一个将会是第一个,暂时的唯一一个会向自己身上喷洒粉末的物种。有证据显示,只要行星系统在几十亿年中处于充分良性的环境中,进化出一个使用象鼻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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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推理让我们瞠目结舌,因为大象预测,进化不仅只在这个星球上的一个物种中产生了象鼻,而且正努力在另一些幸运的物种中也产生它,这些物种都在翘首企盼呢。大象只是“第一个”和“暂时的”唯一一个;其他物种也有“可能”,尽管可能要过几十亿年这个可能才会实现。当然,我们对于象鼻没有沙文主义式的盲目热爱,所以我们能看到象鼻的进化,但它并不是像潮起潮落一样的必然现象。要感谢大象祖先的偶然先天条件(大块头和某种特定的鼻孔和嘴唇)、某种选择驱力(抬起和低下一颗巨大的头所提出的挑战),还有运气,象鼻才作为那些生物体在当时的一种可实施的解决方法进化而来。其他动物没有也不会进化出象鼻,因为对于它们的身体和环境,象鼻并没有什么帮助。它会再次发生吗,在这儿或者其他地方?可能会,但出现能再度产生这种结果的行星存在的概率微乎其微,当然更小于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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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于我们的大脑确实有着沙文主义的热爱,认为它们就是进化的目标。那没有意义,其原因斯蒂芬·杰·古尔德多年前已经阐明。首先,自然选择根本没有努力发展智能。这个过程是由在一个特定环境中复制生物组织的生存和繁衍率的差异所驱动的。经过漫长的时间,生物体经过设计,使它们在那个环境和期间里更加适合生存与繁衍;它们被拉动的方向就是朝着在彼时彼处获得成功,别无他向。当一个生物体移居到一个新环境时,它的谱系也随之适应;而待在原来环境中的生物体则能够保持不变,继续繁荣发展。生命是一个枝杈纵横的灌木丛,而不是等级序列或阶梯。生存着的生物体是在枝杈的顶端,而不是在梯子的下一级。今天活着的每个生物体自从生命起源以来都经历了同样长时间的进化——变形虫、鸭嘴兽、猕猴,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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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个“寻找外星智能”项目的爱好者可能会问,难道动物们不是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吗?难道智能不是最高的顶点吗?当然,在许多谱系中,动物们确实变得越来越复杂。生命开始时很简单,所以地球上任何时候活着的最复杂生物的复杂性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永续增加。但在另一些谱系中,情况并非如此。生物体到达一个优化状态后就停滞不前了,且往往会延续几亿年。而且那些确实变得更复杂的并不总是变得更聪明。它们变得更大、或更快、或更有毒性、或生殖力更旺盛、或对于气味和声音更加敏感、或能够飞得更高和更远、或建窝筑坝做得更好——只要适合于它们。进化是关于目的的,而不是关于手段的;变得更聪明只是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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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多生物体选择通往智能之路难道不是一个必然的选择吗?不同的谱系往往将汇聚于一个解决方法,就像40个不同的动物种群都进化出眼睛这个复杂设计。你大概不会太富、太瘦或太聪明。为什么像人类一样的智能就不会是这个或其他星球上许多生物体可能进化汇聚的一个解决方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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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可能确实有几次汇聚向人类般的智能,也许发展这个观点可以被用来支持“寻找外星智能”项目。但在计算概率之后,我们还不足以认为变得聪明有多么好。在进化论中,这种推理方式应该受到指责,就像保守主义者总是以此斥责自由主义者那样:他们描绘出一个收益,但却对成本要素忽略不计。生物体并不是向每个能想象到的优势去进化。如果它们是这样的话,每个生物都会比子弹的速度还快,比火车头还有力,还能够轻轻一跃就越过高楼。一个生物体将其物质和能量投入到一个器官,就必须从另一个那里取走相应的物质的能量。它一定会有比较细的骨头或较少的肌肉。只有在收益大于成本时,器官才会得到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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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个人数字助理(PDA),比如苹果纽顿吗?这些掌上设备可以识别手写体、储存电话号码、编辑文本、发送传真、记录日程以及具有许多其他优点。它们是工程设计的杰作,能够让忙碌的生活更有条理。不过我没有个人数字助理,尽管我是酷爱这些小玩意的。每当我受到诱惑打算购买一个时,4个理由都会打消了我的念头。第一,它们太笨重;第二,它们需要电池;第三,它们需要花时间学习如何使用;第四,它们的复杂设计使简单的任务,变得缓慢而烦琐,比如查找电话号码。我用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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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考虑是否进化出一个有像人一样大脑的生物都将面临相同的缺点。首先,大脑太笨重。女性骨盆好不容易才容得下婴儿超大的头。这项折中设计令许多妇女死于难产,而且骨盆的形态迫使女性走路时采用一种旋转式的步态,这使得妇女从生物力学角度来说走起路没有男人那么有效率。此外,一个沉重的脑袋围绕着脖子摆动,这令我们在遇到像跌落这样的事故时更容易受到致命的伤害。其次,大脑需要能量。神经组织在新陈代谢方面很贪婪;我们的大脑仅占我们身体重量的2%,但却消耗了我们摄取的能量和营养的20%。再次,大脑需要时间来学习如何使用。我们一生中花了大量时间处于孩童阶段或是照顾孩童。最后,简单的任务可能变得缓慢。我的第一个研究生导师是一位数理心理学家,他想通过测量对响亮铃声的反应时间来为脑中的信息传输建立模型。从理论上说,神经元到神经元的传输时间应当累计为几毫秒。但在刺激和反应之间有75毫秒的时间,这其中的延迟得不到解释。“这就是深思熟虑的过程,而我们只是想让他按下手指而已。”我导师发牢骚说。低技术的动物可以快得多,有些昆虫咬一口只需不到一毫秒。也许这就回答了运动器材广告中的夸张问题:人的平均智商是107,褐鳟的平均智商是4。那为什么一个人抓不住一条褐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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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对于任何生物体来说并不比象鼻更好或更重要,这应当能让“寻找外星智能”项目的热衷者们歇歇了。不过我不是反对寻找外星生物智能;我的主题是地球智能。认为智能是进化的某个崇高志向的谬误其实是另一个同类谬误的一部分内容,即将智能视为一种神圣本质或奇迹组织或无所不包的数学原则。心智是一个器官,一个生物小装置。我们具有心智是因为上新-更新世的非洲灵长类动物,它们复杂设计得到的结果收益大于成本。要理解我们自身,我们需要知道历史上这段场景的有关过程、原因、地点和时间。这些就是本章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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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生命都是自然选择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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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进化生物学家曾对外星生物的生命做过预测——不是为了帮助我们寻找其他行星上的生命,而是为了帮助我们理解这个星球上的生命。理查德·道金斯无畏地预测:宇宙中任何地方所能找到的生命,都将是达尔文主义自然选择的产物。这似乎是一个理论家所做出过的最狂妄自大的预测了,但事实上,它是对自然选择理论争论的一个直接后果。自然选择是我们对于复杂生命是如何能够进化做出的唯一解释。暂且不论复杂生命是如何进化的问题,如果道金斯是对的,自然选择对理解人类心智就是不可或缺的,在这一点上,我认同他。如果自然选择是对小绿人进化的唯一解释,它当然也是对大褐人和米色人进化的唯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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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选择理论在现代思想生活中处在一个奇怪的地位,这与本书的另一个基石——心智计算理论一样。在其本领域内,它是不可或缺的,在一个一致的框架中解释了数千个发现,并不断启发新的发现。但在其领域外,它则被误解和谩骂。就像在第2章中提到的一样,我希望阐明这个奠基性观点:它如何解释了其他替代观点解释不了的一个核心秘密,它如何在实验室和实践中被检验证实,以及为什么一些反对它的著名辩驳都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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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选择在科学中有着特殊的位置,因为它凭借一己之力解释了生命的特殊性。生命因其适应的复杂性或复杂设计深深地吸引了我们。生物并不只是一些漂亮的小古玩,它们做着令人惊叹的事情。它们或飞翔、或游泳、或看、或消化食物、或捕捉猎物、或制造蜜、丝和毒。这些都是罕见的成就,超越了水坑、岩石、云彩以及其他非生物。我们会把一堆外星物质称为“生命”的前提条件是,它能够完成足以匹配这些成就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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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的成就源自特殊的结构。动物能看而岩石不能,因为动物有眼睛,而且眼睛对能够形成图像的不寻常材料做了精确的安排:角膜聚光,晶体将聚焦调整到物体的深度,虹膜的开启闭合使适量的光进入,一个透明的胶状球保持着眼睛的形状,视网膜位于虹膜的焦平面,肌肉帮助眼睛向上下、左右和内外活动,视杆和视锥细胞将光转换成神经信号,等等,所有这些都得到了精致的组合和安排。在从原材料组合成这些结构的过程中,得需要多少次机缘巧合和意外事件的不断累积啊!龙卷风、山体滑坡、瀑布或是哲学家假想实验中的闪电蒸发沼泽黏质,都不足以形成这些复杂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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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有太多部件,安置得却如此精确,以至于看上去就像为了把“看”所需的东西放在一起而事先设计好的一样。我们其他的器官也是如此。我们的关节得到润滑是为了前后活动得更顺畅,我们的牙齿相碰是为了交错研磨,我们的心脏泵出血液——每个器官在设计时似乎都考虑具备了一个功能。发明上帝的一个原因是要人的心智需要解释。世界的法则是向前而不是向后运转的;雨使地上变湿;但地受益于变湿并不能导致下雨。除了上帝的安排,其他还有什么能影响地球生命的目的论(目的-导向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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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证明了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可以做到这一切。他辨识出一种前向因果的物理过程,它模拟了逆向因果或目的论的反论表象。这个诀窍就是复制。复制因子能够复制一个自己,它能够将绝大多数特征复制到副本中,其中包括再次复制的能力。设想两种状况,A和B。如果A在前,B就不能导致A。如图3-1所示,看得清楚不能导致一只眼睛有个清晰的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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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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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A导致B, B又导致A的主人公制作了一个自己的复制品——我们把它称为AA。AA看上去就是A,所以似乎就是B导致了A。但实际不是,它只导致了AA,是A的复制品。假设有3个动物(如图3-2所示),有两个的晶体是浑浊的,有一个的晶体是清晰的。有一个清晰的晶体(A)使一只眼睛看得清楚(B);看得清楚有助于动物躲避捕食者并找到配偶,这令动物得以繁殖下去。其后代(AA)也有清晰的晶体并看得清楚。看上去就像其后代有眼睛,所以它们能看得清楚(不好的、目的论的、逆向的因果推理),但那是一个错觉。后代们有眼睛是因为它们父母的眼睛看得清楚(好的、普通的、前向的因果推理)。它们的眼睛看上去像它们父母的眼睛,所以很容易将情况搞错,误以为是逆向因果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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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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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眼睛比一个清晰的晶体更重要,但复制因子的特殊力量在于它的复制品也能复制。想想当我们假设动物的晶体清晰的子代繁殖后代时会发生什么(如图3-3所示)。它的一些后代会有比其他后代更圆的眼球,圆眼睛的看得更清楚,因为影像是由中心到边缘聚焦的。更好的视力会导致更好的繁殖,再下一代就不但有了清晰的晶体,还有了圆眼球。它们也是复制因子,它们的子嗣中视力更锐利的更可能留下具备锐利视力的新一代,以此类推。在每一代中,能导致好视力的特征被不均衡地传到下一代中。这就是为什么最近的复制因子会具有似乎是被一个智能工程师设计的特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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