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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状态下的认知劳动分化意味着,团队中人与人的想法和知识并无明确界线。有多少时间都被浪费在争论究竟是约翰·列侬(John Lennon)的深邃还是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的天才成就了披头士乐队?我们觉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1957年7月6日,在英国利物浦的圣彼得教堂,就在约翰即将带着他的采石工乐队登台之际,约翰被引荐给了保罗。正是这次会面开启了他们的合作,并与乔治和林戈一起创造了披头士传奇。那非凡的、变革了流行文化的创新精神并非个人功绩,而是源自他们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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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构思过程也经历了共同协作,最密切的合作者莫过于我们的同事克雷格·福克斯(Craig Fox)和托德·罗杰斯(Todd Rogers),他们是分别来自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和哈佛大学的心理学者。我们都对无知和错觉有所体悟,也对如何科学严谨地评测它们自有见地。我们之中是谁提出了关键的想法?这是个伪问题。我们都提出了关键的想法。就算我们能够再现多次碰面讨论时谁说了什么话,我们还是不会把功劳归于个人。这些想法源于我们共同参与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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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点子出现时,通常很难把它们归功于任何一个人,因为许多人都在讨论中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或某些灵感妙计。整个团队,绝非任何个人,都应得到赞誉(或责备,视情况而定)。该过程涉及大量的思考,而每个人的认知过程都与其他人的交织在一起,这一思考过程所孕育出的点子属于整个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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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者纠结于某个想法该归在谁名下,这一状况在团队合作中司空见惯。在撰写本书期间,我们屡次上演下列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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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试试X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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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等一下,三个月前我提议X的时候你可是讨厌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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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沉默10秒)。嗯。我想其实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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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个人思维与团体思维是如此密不可分、边界难寻。如果你让人们评估自己对一个集体项目的贡献占比,他们会以无法估量为借口往自己脸上贴金。12如果真要这样算,大家的贡献值相加绝对不止100%!例如,已婚夫妇被要求各自评估他们所负担的家务劳动百分比。13两方的平均值皆大于50%。这种自我高估的倾向会引发矛盾,特别是当其他成员的贡献遭到贬抑时。我们在团队合作中彼此相依,因此准确列出每个人做了什么是极其困难的,认清这一点才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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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们说不出自己的职责范围以及别人的工作从哪里算起,人们也分不清哪些知识是自己的,哪些归别人所有。只要知识在共同体中触手可及,人们就感觉自己无所不知了。试想你偶然翻到下面这则剪报。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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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19日,《地质学》(Geology)杂志的一篇研究报道了一种新岩石的发现,科学家已对它进行了透彻的研究。该岩石与方解石类似,但它能够在没有光源照射的条件下自行发光。该研究的作者雷特诺(Rittenour)、克拉克(Clark)和徐(Xu)已全面掌握了其发光机理。他们详述了矿物的外观特性,并拟订了进一步的实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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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自己在多大程度上弄懂了这种矿物是如何发光的?你大概没什么头绪。毕竟,你不可能听说过这种岩石,因为它是我们瞎编出来的,何况仅凭剪报提供的信息你也无法自己理出来龙去脉。如果报道中提到的科学家——雷特诺、克拉克和徐,尚未对岩石的发光原因做出解释,会让你对该矿物理解发生变化吗?科学家们的一知半解会降低你的理解程度吗?恐怕也不会。那么,别人理解某一新知的程度究竟对你的理解力有何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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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可能是你的直觉在作怪。我们将上述杜撰的报道展示给一组受试者,并给另一组受试者看一个类似报道,两者唯一的差别是后者提及科学家尚未搞清楚该矿物的发光原理。我们请两组受试者分别给自己对发光岩石的理解程度评分。当科学家们尚未查明时,受试者也会表示自己没太弄懂。部分受试者对知识的理解源于别人的理解力。仅仅告诉受试者某现象已为科学家所掌握,就能改善他们对自己对该现象的理解程度的判断。我们已直截了当地告诉受试者,本实验的兴趣点在于个人对自身理解程度的判断。这就像人们怎么也分不清自己和他人的知识边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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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种程度上,这完全在情理之中。我何必非要把信息都塞进自己脑袋里?如果你向我打听一个电话号码,它是记在我脑子里,还是写在我口袋里的一张小纸条上,或者被我身旁的哪个人记住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当下所能做之事又不取决于我的脑袋里存着什么知识,而是在需要时哪些知识是我触手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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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看看下面这则虚构的剪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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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发现新岩石的研究已被DARPA列为机密,该机构的科研人员已对这种岩石进行了全面的了解。该岩石与方解石类似,但它能够在没有光源照射的条件下自行发光。该研究的作者已全面掌握了其发光原理;他们详述了矿物的外观特性,并拟订了进一步的实验计划。下一阶段的实验仍属机密,因此外界尚无人取得有关这一新岩石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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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不妨告诉你,DARPA指的是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一个美国军方的研究部门。在这个例子中,的确有人对岩石的发光原理做出了解释,但这是秘密,你没有权限了解它。现在,知识装在别人的头脑里,但这一次你鞭长莫及,因此它就不算在你的知识共同体之内。你看,这种情况下人们对其理解程度的评分就非常低。事实上,他人的理解力并没有改善人们对自身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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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知识共同体当中,比拥有知识更重要的是拥有获取知识的权限。研究岩石的科学家不可能将地质学及相关学科的一切都储存在记忆中,但科学家可以把工具书放在手边或收藏相关网站,其他专业人士也会根据需求提供必要的信息。医学是个更为人熟知的例子:医学研究的爆炸性增长使一般的全科医生[3]无法掌握与患者表现出的各种病痛和担忧有关的一切。好在他们可以使用电子数据库,随时根据需求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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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错觉:为什么我们从未独立思考 为共同体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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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夫·维果茨基和迈克尔·托马塞洛的研究中,我们已看到知识共同体的一项要件:个体间必须能共享意向性。人们要能同他人分享注意力和目标,也必须能形成共同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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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要件是我们的信息储存方式。集体性的知识散布于人群中,没有哪个人能拥有这一切。因此,作为个体的我认识到,必须与其他人所拥有的知识产生联系。我的知识不能只有事实本身,而必须是充满指向性和符号化15的。就拿狮身人面像来说,我知道它在埃及,但我并不确切地知道狮身人面像是什么。也就是说,我通过思考和推论相信,在埃及有某个东西被人们称作狮身人面像。但我从未见过它,因此我对狮身人面像的概念完全来自他人所知。我很想有朝一日亲眼去看看,因为别人说它棒极了。我知道狮身人面像是开放参观的,因为我确实有朋友曾去看过,或者说至少我知道有人去参观过。当我跟同样说英语的人提到“the Sphinx”(狮身人面像)这个词时,我认定我们所讨论的是同一个东西,虽然他们对狮身人面像了解得也不一定比我多。所以,我的知识库里的“狮身人面像”不过就是个占位符而已,等着别人的信息填进去。有关“埃及”的知识对我而亦言是如此。它也有一个占位符,标注着“这是狮身人面像的所在地”。我的知识库里的“埃及”也充满了这类标注,提示我相关细节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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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不可思议之处在于,至少当我们保持一致时,我们表征的是同一片小小的世界,即使各自持有不同的信息碎片。这反映了集体性知识的第二个特性:共同体中持有不同知识片段的成员之间必须能包容共存。16我们不太可能总是一拍即合,且大多数情况下往往莫衷一是,但我们至少要考虑到相关情势,分歧或将导致认知劳动分工彻底崩溃。如果我们正在建造一所房子,木匠和水管工最好能就浴室的位置和形状达成共识,明确谁负责哪个部分以及各项设备的尺寸大小。即使木匠对管道系统一无所知,浴室仍必须设置供水管道系统和排水管道系统。同样,我们有关事物的知识须结构化,以便我们期望借由他人补全的部分能填对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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