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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治疗是在孩子的家中进行,用的是他自己的玩具。这个分析是精神分析游戏技术的开始,因为从一开始,这个孩子主要就是通过游戏来表达他的幻想与焦虑,而且我不断地向他解释游戏的意义,结果是在他的游戏中有更多的材料浮现出来。也就是说,基本上我已经在这个病人身上使用了诠释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成为我的技术特色。这种处理方法符合精神分析的一项基本原则,也就是自由联想,当我诠释的不仅是孩子说的话语,也解释他玩玩具的活动时,我将这个基本的原则应用在孩子的心理上,而孩子的游戏与各种活动(事实上也就是他的整体行为),是他们用来表达成人借用言语所表达内容的方法。整个治疗过程中,我也受到弗洛伊德建立的两个法则的指引,从一开始我就将它们视为基本法则:探索无意识是精神分析工作的主要任务,而分析移情关系则是达到这个目标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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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20年和1923年之间,我从其他儿童案例中获得了更进一步的经验,但是游戏技术发展中确切的一步,是我在1923年治疗一个2岁零9个月大的孩子时所做的精神分析。我已经在我的《儿童精神分析》[4]一书中,以莉塔(Rita)之名提供了这个儿童案例的细节。莉塔的困扰是夜惊(night terrous)和动物恐惧症,她对母亲的态度非常矛盾,同时她黏母亲到无法被单独留下的程度。她有明显的强迫性神经症,而且有时候非常抑郁。她的游戏都受到抑制,无法忍受挫折,这使她越来越难养育。我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案例,因为我分析这么小的孩子,完全是一项新的试验。第一次治疗似乎印证了我的担忧,当莉塔和我被单独留在育婴室时,她立即表现出了一些我认为是负向移情的迹象;当时,她焦虑而沉默,随即要求去外面的花园,我同意了,并且随她同去(我要补充的是,在她的母亲与保姆看来,这是失败的迹象)。在10-15分钟后,当我们回到育婴室时,她们很惊讶地看到莉塔对我相当和善。对这种转变的解释是:当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我曾经解释她的负向移情,这再一次违反了一般的做法。从她说的一些事情,以及她在开放空间里比较不那么害怕的这个事实,我的结论是:当她单独与我在房间的时候,她会特别惧怕我可能对她做的某些事情。我解释了这一点,并提及她在夜里的惊吓,我将她怀疑我是一个具有敌意的陌生人联结到她的恐惧:夜里有坏女人会在她一个人时攻击她。在这个诠释之后几分钟,当我提议回到育婴室时,她立即同意了。如我之前提到的,莉塔在游戏方面的抑制是明显的,她除了强迫性地帮洋娃娃穿脱衣服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做。但是,我很快了解在她的强迫症底下隐藏的焦虑,并且诠释了它们。这个案例加强了我那正在成长的信念:对儿童进行精神分析的前提,是要了解并且诠释那些幻想、感觉、焦虑,以及游戏所表达的经验,或者是(如果游戏被抑制了)造成抑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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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对弗里茨一样,我在孩子的家中做分析,并且用她自己的玩具,但是在这个仅仅维持了数月的治疗中,我得到的结论是:精神分析不应该在孩子的家中进行,因为我发现虽然她非常需要帮助,她的父母也认可了我应该试试精神分析,但她母亲对我的态度非常矛盾,而且整个气氛对治疗带有敌意。更重要的是,我发现移情的情境——也就是精神分析程序中最重要的的部分,只有在病人能感觉到治疗室或游戏室(事实上是整个分析)是与其日常家庭生活分开时,才能被建立起来并且加以维持。因为只有在此条件下,病人才能克服他对于体验及表达那些不符合常规的思想、感觉和欲望的阻抗。对儿童来说,他们感觉这些不符常规的事情是与许多被教导的事情相抵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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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1923年,在分析一个7岁的女孩时,我做了更有意义的观察。她的神经症困难明显并不严重,但是她的父母担心她的智力发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虽然相当聪明,但是跟不上其他同龄的孩子,她不喜欢学校而且有时候会逃学。以前她与母亲的关系是有感情并依赖的,但自从她开始上学以来就变了,她变得羞怯而沉默。我对她做了几次治疗都没有什么进展。已经清楚的是,她不喜欢学校,从她胆怯地说出来的事情以及其他意见,我已经能够做一些诠释。这些诠释制造了一些材料,但是我的感觉是自己无法用这个方法获得更多进展。有一次我又发现这个孩子没有反应并且退缩,我离开她,告诉她我稍后会回来。我到我自己小孩的婴儿房拿了一些玩具、车子、小人物、几块积木和一辆玩具火车,把它们放进箱子里,再回到病人那里。这个小孩之前并不曾画画或是从事其他活动,但她立即对这些小玩具产生了兴趣,开始玩起来。从这次游戏中,我推断两个玩具小人代表了她自己和一个小男孩(他是我之前曾听她提过的一个同学),看起来这两个小人的行为存在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他玩具人偶被认为是在干预与监视,被厌恶地放在一旁。她玩这两个玩具的方式带来了一些灾难,例如摔倒或是撞车,这与焦虑升高的迹象一起重复着。这时候我提到她游戏中的细节并解释道:有些性活动似乎曾经发生在她与她的朋友之间,而之前她非常恐惧这一点会被发现,因而不信任其他人。我指出她在游戏时曾经变得焦虑,而且似乎就要停止游戏。我提醒她,她不喜欢学校可能与她害怕老师会发现她与同学的关系而惩罚她有关,最重要的是她很害怕,而且不信任母亲,现在她可能对我有同样的感受。这个诠释对孩子的影响是很显著的,她的焦虑与不信任刚开始时升高了,但是很快就转变为明显的释然。她的脸部表情改变了,虽然没有承认或否认我的诠释,但是接着她通过制造新的材料及变得更自由地玩耍与说话,显示了她的赞同,她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更为友好而且较少怀疑。当然,与正向移情交替发生的负向移情一再浮现,但是从这一次治疗以后,分析开始顺利地进展。正如我被告知的,同时还有一些好的改变发生在她与家人的关系上,特别是她和母亲的关系。她对学校的排斥减弱了,对学业变得更有兴趣,但是她在学习方面的抑制,源于很深的焦虑,只能在治疗过程中逐渐地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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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羡与感恩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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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叙述了使用我特别为儿童病人保留在箱子里的玩具(我将玩具装入这个箱子,第一次带到治疗室),证实它们对于她的治疗是非常重要的。这个经验和其他的经验,帮助我决定哪些玩具最适合精神分析的游戏技术。[5]我发现一件很基本的一件事情,就是要用小的玩具,因为它们的数量与多样性,能够让儿童广泛地表达各种幻想与经验。为了这个目的,重要的一点是这些玩具必须是非机械性的,而且人形只有颜色与大小的分别,不应该显示任何特定的行业,它们非常简单的形式可以让孩子根据在游戏中所浮现的材料,将它们用在许多不同的情境中,因此他能够同时呈现各种经验与幻想,或者真正的情境。这也让我们有可能对于其心理运作获得一个比较连贯、有条理的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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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玩具的单纯简单一致,游戏室的设备也是简单的,它不包括任何精神分析所不需要的东西。[6]每个孩子的玩具被锁放在一个特定的抽屉里,因此他知道只有分析师和自己知道他的玩具及他与它们的游戏(相当于成人的自由联想)。上文所提到的那个我第一次用来给那个小女孩取玩具的箱子,就变成了个别抽屉的原型。而个别的抽屉则是分析师与病人之间私密与亲密关系的一部分,代表了精神分析的移情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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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精神分析的游戏技术必须完全依靠我特别挑选的游戏材料,在任何情况下,儿童通常会自发地带来自己的东西,而这些玩具的游戏很自然就进入了分析的工作。但是,我认为由分析师提供的玩具,必须大致上符合我刚才描述过的那种类型,也就是简单而非机械性的小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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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玩具不是游戏分析的唯一必需品。许多的儿童活动不时会在洗手台附近进行,洗手台那里应备有一两条小毛巾、杯子与勺子。有时他会画画、写字、涂色、修理玩具等,有时则会玩游戏,在其中他分派角色给分析师和自己,例如玩商店、医生和病人、学校、母亲与孩子的游戏等。在这种游戏中,儿童时常会扮演成人的角色,不只表达了他想要倒转角色的愿望,也显示出他如何感受父母或是其他权威者对待他的方式,或是应该表现的方式。有时候他会通过扮演父母的角色,对孩子(由分析师所代表)施虐,以发泄攻击性和愤怒。不论幻想是通过玩具还是戏剧化来表现,诠释的原则都是一样的,因为不论使用什么材料,基本的是要在技术层面下应用分析的原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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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性以各种直接或是间接的方式在儿童的游戏中被表达出来,经常是玩具坏了,或是当孩子更具有攻击性时,会使用刀子或剪刀攻击桌子或木片,水和颜料飞溅四处,使治疗室变成了战场。让孩子能够释放其攻击性是必要的,但是,最重要的是了解为什么在这个特殊时刻的移情情境中,破坏冲动会浮现,并且要观察这些破坏冲动在孩子心理中发生的后果。例如当孩子弄坏了一个玩具小人之后,罪疚感可能很快会随之而来,这种罪疚感不仅归因于真正的伤害,也归因于该玩具在孩子无意识中所代表的人物,例如弟弟、妹妹或是父母。因此,诠释也必须处理这些更深的层次。有时候根据孩子对分析师的行为,我们可以推断出不仅罪疚感,被害焦虑也是其破坏冲动的后果,以及他害怕被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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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时常能够对孩子传达这样的信息:我不能忍受对我身体的攻击。这样的态度不仅保护了精神分析师,对分析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这种攻击如果没有加以约束,容易激发孩子过多的罪疚感与被害焦虑,因而增加治疗的困难。有时候我会被问到如何防止身体攻击的发生,我想答案是我非常小心地不去抑制孩子的攻击幻想。事实上,我给了他机会让他用其他方式将这些幻想付诸行动,包括对我口头上的攻击。我越是能及时诠释孩子攻击的动机,就越能够掌控情境,但是对某些患有精神病的儿童来说,有时候很难保护自己免于他们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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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孩子对于他所损坏的玩具的态度是非常有启示性的,通常他会将这样的玩具(代表兄弟姐妹或是父母)放置在一边,忽略它一段时间,这表明他不喜欢损坏的客体,由于他有被迫害的恐惧——害怕那个被他攻击的人(由玩具所代表)变得具报复性而令自己陷于危险之中。这种迫害感可能非常强烈,以至于掩盖了同样因为他所造成的伤害而引发的罪恶感与抑郁感;结果是,罪疚感与抑郁可能强烈到导致了迫害感的再增强。不过,有一天这个孩子可能会在他的抽屉中寻找这个损坏的玩具。这暗示了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能够分析某些重要的防御,由此减弱了被迫害的感觉,并且使他们体验到罪疚感与想修复的冲动。当这件事发生时,我们也能够注意到,孩子与特定兄弟姐妹(玩具所代表的)之间的关系或是他的一般关系,都已发生了改变。这个改变证实了我们的印象:被害焦虑已经减弱了,而且随着罪疚感与修复的愿望一起,过去曾被过度焦虑所阻碍的爱的感觉,现在也凸显出来。对另一个孩子或是同一个孩子在分析的稍后阶段,罪疚感与修复的愿望可能会发生在攻击行为之后,而且对于在幻想中已被他伤害的兄弟或姐妹所表现的温柔相当明显。这种改变对于性格形成、客体关系及心理稳定的重要性,再高估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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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释工作的一个基本部分,是必须要亦步亦趋地跟随爱与恨之间的波动:一方面是快乐与满足,另一方面是被害焦虑与抑郁。这意味着分析师不应该对孩子弄坏玩具表现出不悦,但是他也不该鼓励孩子表达其攻击性,或是暗示他玩具可以被修复。换句话说,他应该让孩子能够在自己的情绪与幻想浮现出来时去体验它们。我的技术中始终如一的部分,是不使用教育或是道德上的影响力,而是完全恪守精神分析的程序,简而言之,包括了解病人的心理,并且向他传达在其中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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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活动可以表达无限多样的情绪处境,例如:挫折与被拒绝的感觉、对父母或是兄弟姐妹的嫉妒、伴随嫉妒的攻击性、拥有玩伴和对抗父母的盟友的快乐、对新生儿或腹中胎儿的爱与恨及随后的焦虑、罪疚感、想要修复的冲动等。我们也在儿童的游戏中,发现日常生活的实际经验与细节的重复,经常与其幻想交织在一起。具有启发性的是:有时候生活中非常重要的真实事件未能进入他的游戏或是自由联想中,而且,所强调的重点有时都落在了明显次要的事情上。但是,这些次要的事情对孩子来说格外重要,因为它们激发了他的情绪与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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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儿童在游戏方面受到了抑制,这种抑制并没有完全阻碍他们进行游戏,但是可能很快会中断他们的活动。例如,一个小男孩被带来做单次的面谈(在未来有可能进行分析,但是在当时父母亲要带他一起出国)。我在桌上放了一些玩具,他坐下后开始玩。很快,游戏发展成许多意外的事件:冲撞、玩具人摔倒,以及他想要再将它们站立起来,等等。在整个过程中,他表现出非常多的焦虑,然而因为当时并未准备要治疗,我没有给予诠释。数分钟后,他悄悄地溜下椅子,说:“玩够了。”便走了出去。从我的经验来看,我相信如果这是治疗的开端,而且我诠释了他在对玩具的行动上所表现的焦虑,以及相应的对我的负向移情,那么我应该能够充分化解他的焦虑,让他继续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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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例子可以帮助我说明造成游戏抑制的某些原因。有一个3岁零9个月大的男孩(我曾在《儿童精神分析》中用“彼得”这个名字来描述他),他非常神经质,[8]他的困难是无法游戏、不能忍受任何挫折,羞怯而哀愁,不像男孩子,但有时却具有攻击性且傲慢自大,对家人的态度非常矛盾,特别是对母亲。她告诉我,彼得在一次暑假之后变得糟糕至极。在假期中,18个月大的他和父母同房,而且有机会观察到他们的性行为。在假期中,他变得非常难管,睡眠很差,并且夜里反复遗便在床上——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这样了。此前他可以自在地玩耍,但是那个夏天以后,他停止了游戏,并且对玩具非常具有破坏性。他对玩具除了破坏之外,什么都不做。不久之后他的弟弟出生了,这更增加了他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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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治疗时,彼得开始游戏,他很快就让两匹马撞在一起,而且对不同的玩具重复同样的动作。他还提到了他有一个小弟弟。我对他解释说:马匹与其他互撞在一起的东西代表了一些人。他刚开始时排斥这个诠释,后来就接受了。他又将马匹撞在一起,说它们要睡觉了,然后用积木将它们盖起来,又说:“现在它们死了,我把它们埋起来。”他将汽车头尾相接排成一列(在后来的分析中,这种排列方式清楚地象征了他父亲的阴茎),让它们成列行驶,然后突然发起脾气,将它们丢到房间四处,说道:“我们总是把我们的圣诞礼物弄得粉碎,我们什么也不要。”因此,摔他的玩具在其无意识中代表了摔他父亲的生殖器。在第一次治疗中,他真的弄坏了几个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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