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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0 早年丧父在相当程度上促成了他的抑郁,但是这些焦虑的根源也同样可以在他的婴儿期找到。因为如果我们假定,法比安对面包店女人的情人的强烈情绪,是他早期俄狄浦斯情结的重复,那我们就可以得到这个结论:他经验到希望父亲死亡的强烈愿望。如我们所知,希望父亲这个竞争者死亡的愿望和恨意,不仅导致了被害焦虑,也因为它们与爱和怜悯相冲突,导致了婴儿严重的罪疚感与抑郁。有一点很重要,法比安能够将自己转换为任何他想成为的人,却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将自己变成他所嫉羡的那个心仪女人的情人。似乎如果他真的进行了这样的转换,他会感觉篡夺了父亲的位置,并且释放了他想弑父的恨意。对父亲的恐惧以及爱与恨之间的冲突,也就是被害焦虑和抑郁焦虑,导致他从毫不掩饰的俄狄浦斯愿望中退却。我已经描述过他对母亲的态度冲突——还是爱与恨之间的冲突——于是他离开了作为爱的客体的母亲,并且压抑了他的俄狄浦斯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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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2 法比安与父亲关系的困难,必须与他的贪婪、嫉羡和嫉妒联系起来考虑。他将自己转换成普加的动机是极度的贪婪、嫉羡和憎恨。这些就如同婴儿经验到的对父亲的情绪,因为父亲是强有力的成年人,在儿童的幻想中,他因拥有母亲而拥有一切。我已经提过,作者用这样的文字来描述法比安对普加的嫉羡:“啊!太阳,他似乎常常觉得普加先生将它藏于自己囊中。”[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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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4 因为挫折而加深的嫉羡与嫉妒是婴儿对父母怨愤的原因,并激发了他转换角色并剥夺他们的愿望。从法比安的态度来看,当他与普加交换了位置,并且用一种混合了鄙夷与怜悯的目光来看待从前那个不讨喜的自己,我们推断他该如何享受角色的转换。法比安惩罚坏父亲形象的另一个情境,发生在他是法比安-卡密尔的时候:离开那个房子之前,他羞辱并激怒了卡密尔的老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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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76 如同与母亲的关系一样,在法比安与父亲的关系中,我们可以发现理想化的过程及其结果(害怕迫害的客体)。当法比安转换变成弗格森时,这一点变得清楚了。弗格森对上帝的爱和他对魔鬼着迷之间的内心挣扎是非常剧烈的。上帝和魔鬼代表了理想的父亲和完全坏的父亲。对父亲的矛盾感觉也显示在法比安-弗格森对上帝(父亲)的指控:将他创造成这样的可怜虫;然而他又承认对上帝给予生命的感恩。从这些表现中我得出结论:法比安一直在寻找他理想的父亲,并且这是导致他投射性认同的强烈刺激。但是,在寻找理想父亲这件事上,他失败了,他注定会失败,因为他受到贪婪与嫉羡的驱使。所有被他转换进入的人原来都是卑劣和软弱的人。法比安因对他们失望而痛恨他们,但是他为这些受害者的命运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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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0 我曾提出,从一些发生在法比安转换时的情绪体验,可以窥见他最早期的发展。关于他成年后的性生活,我们可以从他遇见魔鬼之前的时期,也就是在他还是原来的法比安时,窥见一斑。我曾说过,法比安的性关系都是短暂的,并且以失望收场。他似乎没有能力对女人有真正的爱。我将他与面包店女子那段插曲解释为他早期俄狄浦斯情感的复苏。他未能成功处理这些感觉与焦虑,构成了日后性发展的基础。他没有变得性无能,而是发展出两个方向,也就是弗洛伊德描述的(1912)“神圣的与世俗的(或是动物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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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2 即使是这种分裂过程也无法达到其目的,因为事实上,他从未找到他能理想化的女人。但是,他猜测那个能完全满足他的老妇人是不是“象牙与黄金打造的雕像”。从这可以看出,他心中存在这样一个人。如我们所知,在法比安-弗格森的角色上,他经验到对面包店女人的热情仰慕(相当于理想化)。我应当说,在无意识里,终其一生,他都在不断地寻找他已经失去的理想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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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4 法比安将自己转换进入富有的普加、强壮的艾斯梅纳德,最后进入一个已婚男人(有一个美丽妻子的卡密尔),这些都表现出他对父亲的认同,这一认同是基于想要和他一样,并得到他身为一个男人的位置的愿望。小说中没有暗示法比安是同性恋,不过从魔鬼“跟班”(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说服了法比安,使他能够克服怀疑与焦虑,与魔鬼达成协议)对他有强烈的身体吸引力,可以看出一项同性恋的指标。我曾提及,法比安害怕魔鬼会对他有(他想象的)性方面的越轨动作,但是想要成为父亲情人的同性愿望,更直接地显现在他与爱丽丝的关系上。正如作者指出的,他之所以被爱丽丝(她的双眼)所吸引,是因为对她有所认同。有一刻他被引诱将自己转变为她,只要他可以确定英俊的卡密尔会爱她,但是他明白这件事不会发生,于是决定不要变成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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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6 在这个情境下,爱丽丝不求回报的爱似乎表达了法比安的反向俄狄浦斯情境:将自己放在被父亲所爱的女人的角色上,意味着置换或是摧毁母亲,并且激起强烈的罪疚感。事实上,故事中爱丽丝所恨的情敌,是卡密尔那位郁郁寡欢但美丽的太太,我认为她也是另一个母亲的形象。有趣的是,直到最后,法比安才经验到想变成女人的愿望。这一点可能与被压抑的欲望和冲动的再现有关,也与针对其早期女性冲动和被动同性恋冲动的强大防御的减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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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88 从这个材料可以得到一些关于法比安遭受的严重身心障碍的结论:他与母亲的关系在本质上是不安的。如我们所知,她是个尽职的母亲,对儿子身体与精神健康的关心超过一切,但是她缺乏柔情蜜意。有可能在他还是婴儿时,她就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他。我曾提到法比安的性格,也就是贪婪、嫉羡与怨恨,指出了他的口腔期怨恨是很强烈的,并且从未能加以克服。我们可以断定,这些挫折感延伸到他的父亲,由于在婴儿的幻想中,父亲是第二个被期待得到口腔满足的客体。换句话说,法比安同性恋的积极的一面,在根本上是受到干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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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90 无法缓解基本的口腔期欲望与焦虑,导致了许多后果,这从根本上意味着偏执——分裂心理位置尚未被成功地修通。我认为,法比安就是这样的,因此他也尚未适当地处理抑郁心理位置。基于这些原因,他的修复能力受到损伤,无法在日后应对被害和抑郁的感觉,结果是她与父母和其他人的关系,大致上都非常不能令他满意。从我的经验来看,这些都意味着他无法在内在世界[21]稳固地建立好乳房,也就是好母亲。这是一个在起始点的失败,连带使他无法发展出对一个好父亲的强烈认同。法比安过度的贪婪,在某种程度上是源于他对内在客体的不安全感,影响了他的内射与外射过程,以及(由于我们也是在讨论成人的法比安)再内射与再投射的过程。这些困难都是导致他无法与女人建立爱的关系的原因,也就是在他性发展方面造成干扰的原因。在我看来,他在强烈压抑的同性恋与不稳定的异性恋之间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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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92 我已经提到许多在法比安不愉快的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不会达到这样一个程度——就是它不会因源于内在或外在的焦虑而受到动摇。外在因素,例如,父亲早逝、母亲缺乏情感、贫穷、工作不满意、他与母亲在宗教信仰方面的冲突、他身体上的疾病(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可以从这些事实中进一步得出结论:法比安父母的婚姻显然是不快乐的,这可以从他的父亲在外面找乐子看得出来。母亲不仅不能表现温情,如我们推断,她也是一个不快乐的女人,从宗教中寻求慰藉。法比安是独子,他无疑是寂寞的。法比安的父亲在他求学时期过世,剥夺了他继续上学的机会和成功创业的前景,这一点也激起了他的被害和抑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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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94 我们知道,从他首次转换到回家的所有事件,应该是发生在三天的时间里。在这三天里,如我们所见,最后,当法比安-卡密尔与他原来的自我重聚,法比安已经昏迷卧床,一直被他母亲照顾着。就像她告诉他的,他在雇主的办公室行为失常之后就昏倒了。他被带回家,从那以后就一直不省人事。他提到卡密尔来访的事,她以为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也许作者想让我们将整个故事当作法比安卧病濒死期间的幻想。这意味着故事中所有的人物,都是他内心世界中的形象,再一次说明了,内射与投射在他心里以最密切的互动运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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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498 作者非常具体地描述了形成投射性认同的潜在过程。法比安的一部分真的离开了他自己,而进入了他的受害者。这件事在双方都伴随着强烈的身体感觉。我们得知:法比安裂解的部分以不同的程度潜入他的客体中,而失去了属于原来的法比安的记忆与特征。因此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与作者非常具象的关于投射过程的概念一致):法比安的记忆和他人格的其他层面则留在被遗弃的法比安身上。当分裂发生时,法比安应该已经保存了相当多的自我。法比安的这一部分停留在休眠状态,直到他人格裂解的部分归来。在我看来,法比安的这部分代表了自我的一个成分——在其他部分被投射到外面的世界而失去时,这个成分是病人无意识里感觉到保存下来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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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00 作者用来描述这些事件的空间和时间用语,事实上就是我们的病人经验这些过程的方式。病人感觉自体的某些部分再不可用、遥不可及,或者干脆消失不见。当然,这是构成分裂过程基础的一个幻想,然而这样的幻想却有影响深远的后果,并且强烈地影响自我的结构。它们的影响在于:那些病人感觉被隔离的自体的部分(通常包括他自己的情绪),在当下是无法被分析师或病人触及的。[22]他不知道自己某些分散到外在世界的部分在何方,这种感觉是极度焦虑与不安全感的来源。[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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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02 接下来,我要从三个角度来思考法比安的投射认同:(一)其人格中裂解并被投射出去的部分与那些他留在原处的部分之间的关系;(二)他选择将自己投射进去的客体的潜在动机;(三)在这些过程中,其自体被投射的部分潜入或是掌控客体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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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04 (一)法比安担心将自我裂解的某些部分投射进入他人,会使自我空虚。他的这种焦虑表现在他在开始转换之前看着乱七八糟堆放在一张椅子上的衣服,“他看着它们,有一种恐怖的感觉,感觉他正看着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暗杀自我或以某种方式破坏自我的人。他外套的空袖子垂在地上,绝望地暗示着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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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06 我们也发现:当法比安将自己转换进入普加时,也就是当分裂与投射的过程刚刚发生时,他非常关心先前的那个人。他认为自己可能希望回到原来的自体,因此他挂念着要把法比安送回家,并且开了一张给法比安的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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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08 法比安的名字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也表明他的身份同他那些被留下的部分是密切相关的,并且它们代表了他人格的核心。名字是密语的基本要素。当他在爱丽丝的影响下,体验到想要恢复其原来自体的强烈冲动,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法比安”这个名字。这一点非常重要。我认为,因忽略并丢弃了自己人格中珍贵的部分而感受到的罪疚感,是促使法比安渴望再度成为自己的原因,在小说的最后,这个无法抗拒的渴望驱使着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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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10 (二)如果我们断定,像我之前提到的,那个侍者代表了法比安的母亲,那么就很容易理解他第一次打算选择的受害者是那个侍者,因为母亲是婴儿通过内射与外射来认同的第一个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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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12 我们已经讨论了促使法比安将自己投射进入普加的某些动机。我认为他希望将自己转变为富有而强大的父亲,以此来抢夺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并惩罚他。他这样做,也受到另一个动机的驱策,这个动机是我想在此处强调的。我认为法比安的施虐冲动与幻想(表现在想要控制和惩罚父亲的愿望上)是他感觉到的与普加的相同之处。普加的残酷之处,在法比安看来,也代表了法比安自己的残酷和对权力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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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14 结果却发现普加体弱多病,痛苦不堪。普加与年富力强的艾斯梅纳德的对比,只是法比安选择后者作为认同客体的因素之一。我认为,法比安决定将自己变成艾斯梅纳德的主要原因,尽管他其貌不扬,又令人厌恶,是艾斯梅纳德代表了法比安自体的一部分。而且促使法比安-艾斯梅纳德杀死贝莎的凶残的憎恨,是法比安在婴儿期经验到的对母亲的一种情绪的再现——就是在婴儿期,当他感到母亲在口腔和性器上使他遭受挫折时的那种情绪。艾斯梅纳德对任何一个贝莎所心仪的男人的忌妒,以一种极端的形式,重新开启了法比安的俄狄浦斯情结以及和父亲的强烈竞争。他的这个潜在的凶残的部分,在艾斯梅纳德身上得到拟人化的表现。法比安通过变成艾斯梅纳德,将他自己的某些破坏性倾向投射给这个人,并通过这个人实践出来。魔鬼在法比安转换成弗格森之后,提醒他:勒死贝莎的手在片刻之前仍是他自己的。这指出了法比安在谋杀事件中的参与共谋(compli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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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16 现在我们来看看对弗格森这个人的选择。法比安与弗格森有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在弗格森身上,这些特质更加显而易见。法比安倾向于挑战信仰(这也意味着上帝——父亲)对他的支配,并且认为,他对信仰的冲突是因为母亲的影响所致。弗格森关于信仰的冲突非常激烈,正如作者所描述的,他很清楚上帝与魔鬼之间的斗争主导了他的生命。弗格森一直在对抗自己对奢侈生活和财富的渴望,他的良知促使他极度节制。在法比安身上,希望像他所嫉羡的人一样富有,这一点也很突出,但他没有试图去约束它。这两个人的相似之处还有他们在智力上的追求,以及都有明显的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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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584518 这些共同特征决定了法比安选择弗格森作为投射认同的对象。然而我认为另外一个动机也参与了这个决定。魔鬼,在这里扮演了起引导作用的超我角色,曾帮助法比安离开艾斯梅纳德,并警告他谨防进入这样的人,他们让他潜入太深而使他再也无法逃离。法比安因为曾将自己变成杀人凶手而深感恐惧。我认为,将自己变成杀人凶手,意味着屈服于自己最危险的部分——即他的破坏冲动。于是,他通过与先前选择的对象完全不同的人交换角色来逃脱罪责。我的经验表明,与难以抵挡的认同对抗,不管是内射的还是投射的,常常会促使人们认同具有相反特征的客体。(这种挣扎的另外一个结果是不加区分地投入许多更进一步的认同,并在它们之间摇摆不定。这样的冲突与焦虑通常会持续存在,并且进一步弱化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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