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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已经指出,在故事中,法比安屈服于魔鬼,并认同于他。虽然法比安在这之前就似乎缺乏爱和关怀的能力,但当他追随了魔鬼的引导,他就立刻完全被残忍无情所左右。这意味着,在认同魔鬼的同时,法比安完全屈服于自体的贪婪、无所不能和破坏性的部分。当法比安将自己转变为普加之后,它保留了某些自己的态度,特别是对他进入的那个人的批评。他害怕在普加内部会完全失去自己,这都是因为他保留了一些法比安的进取心,而使它能够进行下一次转换。不过,他将自己转换为杀人者艾斯梅纳德时,几乎完全失去了它原来的自体。然而由于魔鬼(我们认定它也是法比安的一部分,在此是他的超我)警告并帮助他逃离了杀人者,我们应该可以得出结论:法比安并未完全陷入并消失在艾斯梅纳德之中。[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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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格森的情况则不同。在这个转换中,原来的法比安表现得更为活跃。法比安对弗格森有非常多的批评。而且正是这种在弗格森内部保持其自体的更大的能力使他能够逐渐与其枯竭的自我重聚,并且再次成为他自己。一般来说,我认为对于客体关系的发展而言,个体所感觉到的其自我潜入(通过内射或投射)他所认同的客体的程度,是极其重要的,而且这一点也决定了自我的强韧或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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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转换进入弗格森之后,法比安重新获得了自己人格的某些部分,同时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法比安-弗格森注意到他的经验已经使他对普加、艾斯梅纳德,甚至弗格森都有了更多的了解,而且他现在能够感觉到对其受害者的同情。也是通过喜欢孩子的弗格森,法比安对小乔治的喜爱苏醒了。如作者所描述的,乔治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喜欢自己的妈妈,而且渴望回到她身旁。他在法比安-弗格森心里,唤醒了弗格森儿时的记忆,使他热切地渴望将自己转换进入乔治。我认为他是渴望重获爱的能力,换句话说,就是重获那个理想的童年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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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感觉以不同的方式复苏:他经验到对面包店女子的激情。在我看来,这意味着他早期爱的生命的复活。朝这个方向再走一步,是转换进入一个已婚男人,因而进入了一个家庭关系之中,但是让法比安觉得心仪的人是爱丽丝。我已经描述了爱丽丝对他所具有的各种意义,特别是他在她身上发现了自己的一部分,那个有爱的能力的部分,并且他深深地被他自己人格的这一面吸引着,也就是说,他发现了一些对自己的爱。通过重新寻找他在多次转换中曾经走过的足迹,他在身体上和心灵上,越来越感到回家的急迫感,也越来越接近他的家和生病的法比安。这个法比安曾经被抛弃,而现在却代表着其人格中好的部分。我们看到:对其受害者同情,对乔治的温柔疼爱,对爱丽丝的关心,并认同她对卡密尔无望的恋情,以及想要一个姐妹的渴望,所有这些足迹都是他爱的能力的扩展。我认为,这样的发展是法比安热切需要重新找回旧有自体的前提条件,也就是整合的前提条件。甚至在所有转换发生之前,他就渴望恢复其人格中最好的部分——这部分因为已经失去,所以显得弥足珍贵——我认为,这样的渴望导致了他的孤独与不安,为他的投射认同[26]提供了动力,并且成为自我憎恨之外,又一个迫使他强行侵入他人的因素。找寻失去的理想自体[27],是心理生活的一个重要特征,不可避免地包括找寻失去的理想客体,因为好的自体是人格中被感觉与其好客体处于爱的关系中的那一部分,这种关系的原型是婴儿与母亲之间的联结。事实上,当法比安与其失去的自体重聚时,他也恢复了对母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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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法比安来说,我们注意到,他似乎无法认同好的或是被他仰慕的客体。我们必须讨论这其中的许多原因,但是我想选出一个可能的解释。我曾指出,为了要强烈地认同另外一个人,必须要感受到在自体内部与该客体有足够多的共同部分。法比安似乎已经失去了他的好自体,他感到自己的内在没有足够的好品质,来认同一个非常好的客体。他可能还有这样的焦虑,担心一个被他仰慕的客体被摄入一个被过度剥夺其好品质的内在世界,这是这种心理状态的典型特征。于是,好的客体被留在外面(对法比安来说,我觉得是那些遥远的星星)。但是当他再度发现了自己的好自体时,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好客体,并且能够认同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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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中,我们看到,法比安枯竭的部分也渴望与其自体被投射出去的部分重新结合。法比安-卡密尔越是靠近法比安的家,卧病在床的法比安就越焦躁不安。他恢复了意识,并走向门口。透过这扇门,他的另一半,即法比安-卡密尔,念出了魔法密语。根据作者的描述,法比安的这两半渴望重新结合。这意味着法比安渴望整合他的自体。如我们所知,这种热切的渴望与爱的能力的增长密切相关。这一点与弗洛伊德的理论是一致的:合成是力比多的一个功能——这在根本上就是生之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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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我曾指出,虽然法比安在寻找好的父亲,却无法找到,因为由于怨恨而增加的嫉羡和贪婪决定了他对父亲形象的选择。当他不再有那么大的怨恨,也更宽容时,其他客体对他来说显得更清晰了。然而与从前相比,他的要求也不那么高了。他似乎不再要求父母必须是理想的,而且能原谅他们的缺点。与其爱的能力增加相对应的是他的憎恨减弱了,而这又进一步导致了被害感的减轻——所有这一切全都与贪婪和嫉羡的减弱有关。自我憎恨曾是其人格中的一项突出特征。当他更能够爱与容忍他人的同时,他对他的自体也产生了更多的爱和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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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尾处,法比安恢复了对母亲的爱,并与她和解。他知道她不够温柔,但是觉得如果他曾经是个更好的儿子,她可能会是个更好的母亲。这一点很重要。他听从母亲的劝告做祷告,似乎在经过所有的挣扎之后,他重获了对上帝的信仰和信任。法比安临终最后的话是“我们的天父”。似乎在那一刻,当他心中充满了对人类之爱,他对父亲的爱也回来了。那些由于死之将至而必然被激起的被害焦虑与抑郁焦虑,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过理想化和欢愉而得到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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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法比安-卡密尔被一种难以抵制的冲动带回了家。似乎很有可能,死之将至的感觉促使他产生了与被他遗弃的自体部分重新结合的冲动。因为我相信,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充分发挥了它的威力。尽管他深知自己病情严重,却仍然否定对死亡的恐惧。也许,他否定这种恐惧,是因为这种恐惧在本质上具有强烈的迫害性。我们知道他对于命运和父母是多么的怨愤,他对自己不令人满意的人格感受到多大的迫害感。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死亡被感受为是受到怀有敌意的内在与外在客体的攻击,或者当死亡唤起了抑郁焦虑——害怕好客体会被那些带有敌意的形象破坏,则对死亡的恐惧会非常强烈。(这些被害和抑郁幻想当然可能同时存在)具有精神病性质的焦虑是对死亡过度恐惧的原因,很多人一辈子都在承受这种恐惧带来的痛苦。根据我的一些观察,有些人在临终时所经验到的强烈的精神痛苦,在我看来,是因为婴儿期精神病性质的焦虑复苏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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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考虑到作者将法比安描写为一个焦躁不安、没有快乐、充满怨愤的人,人们会期待他的死亡应该是痛苦的,而且会产生我刚刚提到的被害焦虑。然而,故事的发展并不是这样,因为法比安死得快乐平和。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结局,任何解释都只能是试探性的。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这可能是作者最佳的解决办法。但是,与本文中我对法比安的经验的解读相一致,我想这样来解释这个故事出人意料的结局:它向我们展示了法比安的两个方面。在转换开始以前,我们遇见的是成年的法比安;在转换过程中,我们遇见了,我相信是,他早期发展所特有的情绪、被害焦虑和抑郁焦虑。然而他在儿时未曾克服这些焦虑并达成整合,在小说所涉及的三天内,他成功地穿越了情绪经验的世界。在我看来,这就修通了偏执——分裂心理位置及抑郁心理位置。由于克服了婴儿期最根本的精神病性质的焦虑,对于整合的内在需要就完全显现了出来。他在达到整合的同时,也获得了好的客体关系,从而修复了他生命中错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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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亚伯拉罕关于忧郁症的著作在这方面也极为重要:最早是《关于躁郁精神病与相关病情的精神分析研究与治疗的评论》(Notes on the Psycho-Analytical Investigation and Treatment of Manic-Depressive Insanity and Allied Conditions,1911)与《力比多发展简论》(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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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我与本我》(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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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中,从生命刚开始,母亲的态度就是最为重要的,而且在儿童的发展上一直是主要的因素。例如,参见《精神分析的发展》(克莱因等人,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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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从两种本能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是:在生死本能之间的斗争中,生本能是否占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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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在这方面,我参考的是赫尔伯特·罗森菲尔德(Herbert Rosenfeld)的论文:《对一例带有人格解体的精神分裂状态的分析》(1947)、《对于男同性恋与妄想症、妄想性焦虑及自恋的关系的评论》(Remarks on the Relation of Male Homosexuality to Paranoia,Paranoid Anxiety,and Narcissism,1949)及《关于慢性精神分裂症中意识混乱状态的病理学评论》(1950)。这些论文都和这里讨论的问题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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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参见《儿童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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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Group Psychology and the Analysis of Ego,1921,S.E.18,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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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安娜·弗洛伊德曾经在其“利他的臣服”(altruistic surrender)概念中描述了投射的另一个方面,这种投射是朝向所爱的客体,并对它发生认同。《自我预防与机制》(The Ego and the Mechanisms of Defence,1937)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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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最近我阅读弗洛伊德的《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我觉得他好像意识到通过投射而产生的认同过程,虽然他并没有借用某个特殊的术语将它与他主要关注的通过内射而产生的认同过程区分开来。艾略特·贾克(Elliott Jaques,1955)引述了《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中的一些段落,认为他们暗指经由投射而产生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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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也见《关于婴儿情绪生活的一些理论性结论》(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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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如果我是你》(If I?Were You,London,1950),由J.H.F.McEwen译自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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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父亲与母亲所具有的各种不同且互相矛盾的特质(理想的与坏的),在儿童的客体关系发展中都是一个熟悉的特征。同样地,这些冲突的态度也促成了某些形成超我的内在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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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曾经提出(《从早期焦虑讨论俄狄浦斯的情结》):投射性认同出现在以分裂过程为特征的偏执——分裂心理位置期间。在上文中,我曾指出法比安的抑郁及其无价值感,加重了他想要逃离自体的需要。被加强的贪婪与否认是抵制抑郁躁狂的防御特征,它们和嫉羡一起,都是投射性认同的一个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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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在《自我与本我》中,弗洛伊德写道(S.E.19,第30-31页):“如果它们(客体认同)占优势,并且过多的,过于强大而彼此不相容的话,那么离发生病理的结果就不远了。不同的认同之间,由于阻抗而彼此切断,导致的结果是可能发生自我的分裂,也许所谓‘多重人格’案例的秘密就在于不同的认同依次掌控了意识。即使没有进展到这种程度,也存在着自我与其分裂出的不同认同之间的冲突,而这样的冲突不能完全被描述为病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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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我认为:这种陶醉的状态可以和达成愿望的幻觉(wish-fulfilling hallucination)(弗洛伊德)相比较,婴儿在现实的压力下,特别是饥饿的时候,这样的幻觉无法长久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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