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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理解病人如何在与乡村的关系中克服了他的孤独,可是在与城镇的联系中又体验到孤独,我们必须考察某些他关于童年时期和大自然的联想。他告诉我,他应该是一个快乐的婴儿,受到母亲很好的喂养。有许多材料——特别是在移情的情境中——都支持这样的假设。他很快便意识到他对母亲的健康感到担忧,也知道他对母亲纪律严明的态度感到愤恨。尽管如此,他和母亲的关系在很多方面都是愉快的。他仍然喜欢她。但是他觉得自己在家里是受到约束的,并且觉察到一种去户外的迫切渴求。他似乎很早就发展出对大自然之美的欣赏,一旦他有更多的自由到户外,这就会变成他最大的快乐。他描述自己以前和其他男孩有空闲时在树林和原野中游荡,也坦承有一些对大自然的攻击,比如掏鸟巢和破坏篱笆。同时,他相信这类损伤不会持久,因为大自然总是会自我修复。他将大自然视为富饶和不易受伤的,这与他对母亲的态度形成强烈的对比。和大自然的关系似乎相对地没有罪疚感,而在他与母亲的关系中,出于一些无意识的理由,他觉得自己要为母亲的脆弱负责任,因而存在大量的罪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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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材料中,我可以得出结论:他在某种程度上内射母亲为一个好客体,在对她的爱和敌意之间可以达到一定的合成。他同样也达到相当的整合水平,但是这受到他和父母关系中的被害焦虑和抑郁关系的干扰。对他的发展而言,他与父亲的关系非常重要,但是这并未进入这个特殊的素材片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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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提过这个病人想要出门的强迫需要,这和他的幽闭恐惧症(Claustrophobia)有关。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说过的,幽闭恐惧症有两个主要来源:一是对母亲的投射性认同,这导致了被幽禁在她里面的焦虑;二是重新内射,导致一种被怨恨的内在客体包围在自己内部的感觉。关于这个病人,我的结论是:他逃入大自然是对这两种焦虑情境的防御。在某种程度上,他对大自然的爱,从他与母亲的关系中被分裂开来。他对母亲的去理想化,导致他转移其理想化到大自然上面。与家庭和母亲的关系让他觉得非常孤独,这种孤独的感受,正是他对城镇反感的根源。大自然所带给他的自由和享受不只是愉悦的一个来源(这种快乐源于对美的强烈感受,并且联系着对艺术的欣赏),也是对从未完全消失的根本孤独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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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次会谈中,这个病人报告了一种罪疚感。在一次去乡村的旅途中,他捉到一只田鼠,并且把它放在汽车后备厢的一个盒子中,要当作送给他孩子的礼物。他想孩子会很高兴有这只小动物作为宠物。但是后来他忘了这只田鼠,想起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他努力去找,却找不到它,因为它已经咬破盒子跑了出来,藏在后备厢无法触及的最偏远角落处。终于,他再次努力捉住它之后,发现它已经死了。病人对忘记这只田鼠而造成它死亡的罪疚感,导致他在后续会谈中关联到一些死去的人。他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些人的死亡负有责任,尽管没有理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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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续的会谈中,他对田鼠有许多的关联。田鼠似乎扮演着好几个角色。田鼠代表着病人自己一个分裂开来的部分——孤独的和被剥夺的部分。通过认同于他的孩子,他更加觉得被剥夺了一个潜在的同伴。许多关联分析显示,在整个童年时期,病人都渴望有一个同龄的玩伴——这种渴望超越了对外在同伴的实际需要,是感觉无法再次获得自体分裂开来的部分的结果。田鼠也代表他的好客体,病人将它藏在他的内部(由车子所代表)。他对田鼠怀着罪疚感,也害怕它会报复。他的其他关联分析还和疏忽有关,田鼠也代表一个被忽视的女人。这个联想是在一次假期后出现的,这不仅意味着他被分析师孤独地留下来,也意味着分析师也是被忽略和孤独的。和他母亲有关的类似感觉在材料中变得清晰起来,如同所下的结论:他包含着一个死去的或孤独的客体,这增加了他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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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病人的材料支持了我的观点,孤独与无法充分整合好客体,以及自己那些感觉无法触及的部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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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要继续更仔细地考察那些通常可以减缓孤独的因素。好乳房相对安全的内化,是自我的某些天生力量的特征。一个强大的自我比较不容易碎裂,因此更能达到一定程度的整合,也更能与原初客体建立良好的早期关系。此外,好客体的成功内化是对它产生认同的根源,这种认同强化了对客体和自体美好和信任的感觉,减缓了破坏冲动,同样也减轻了超我的严厉性。一个比较温和的超我,对自我的要求没有那么严厉,这使他能容忍且有能力承受所爱客体的缺陷,而不致损伤和这些所爱客体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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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整合的进展,全能感降低,并且导致一些希望感的丧失,然而全能感降低却使破坏冲动及其影响之间的区分成为可能,因此不再觉得攻击性和憎恨有那么危险。这种对现实更大的适应性导致能接受一个人自身的缺点,结果是个体对过去挫折的愤恨感减轻了。它还打开了源于外在世界的享受的来源,这也是降低孤独感的另一个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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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和第一客体的愉快关系和对它的成功内化,意味着爱可以被给予和接受,结果是,不仅在喂食的时候,而且在回应母亲的在场和情感时,婴儿都能体验到享受。对儿童来说,这类快乐经验的记忆是挫折时的一种依靠,因为它们紧紧联系着对更多快乐时光的希望。此外,在享受及感到理解和被理解之间有一种紧密的联系。在享受的时候,焦虑得到缓和,而与母亲的亲密感及对她的信任也达到了最高点。内射性和投射性认同如果没有过度,同样在亲密感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因为它们是构成理解能力的基础,也是促成被理解经验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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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总是和感恩密切相关。如果深深地感受到这种感恩,它包含着想要回报所接受的美好的愿望,于是感恩成为慷慨的基础。能够接受和能够给予之间总是有密切的联系,两者都是与好客体关系的一部分,因此能够对抗孤独。而且,慷慨的感觉构成了创造力的基础,这既适用于婴儿最原初的建设性活动,也适用于成人的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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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的能力也是一定程度的顺从的前提。顺从表示接受可以触及的愉悦,而对无法触及的满足不过于贪婪,也不对挫折产生过度的愤恨。这种适应已经可以在一些幼儿身上观察到。顺从和容忍有关,也和觉得破坏冲动不会淹没爱有关,因此美好和生命可以被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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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感到有些嫉羡和嫉妒,如果一个孩子能够认同家族成员的愉悦和满足,那么他也能够在后来的生命中在与其他人的关系中这样做。从而在年老时,他将可以逆转早期的情境,认同年轻人的满足。但是,只有在感恩过去的愉悦,不因为它们不再可及而怀有太多愤恨时,这才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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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到的所有这些发展中的因素,虽然它们缓和了孤独感,但是永远无法完全消除它,因此它们易于被用作防御。当这些防御非常强大并切合所需,孤独就可能不会在意识的层面被体验到。有些婴儿将极度依赖母亲作为对孤独的防御,对依赖的需要将持续一生,成为一种模式。另一方面,逃向内在客体(这在婴儿早期是以幻觉性满足的方式表达出来的)也经常被防御性地使用,试图以此来抵制对外在客体的依赖。在某些成人身上,这种态度导致拒绝任何陪伴,在极端的状况下,这就成为疾病的一种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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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独立是成熟的一部分,但是为了克服孤独,它也会被防御性地使用。减少对客体的依赖会使个体不那么脆弱,也削弱了对所爱之人内在和外在过度亲密感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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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防御,特别是在老年期,是沉溺于过去以避免现在的挫折,对过去的某些理想化势必进入这些记忆,作为防御之用。在年轻人中,对未来的理想化也有类似的用途。对人物和事业在某种程度上的理想化是一种正常的防御,也是寻找被投射到外在世界的理想化内在客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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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人赏识和自己的成功(起初是婴儿被母亲赏识的需要),都可以被防御性地用来对抗孤独。但是如果过度使用这个方式,它就变得非常不安全,因为对自己的信任那时并未充分建立起来。另一种防御和全能感及某些躁狂防御有关,就是等待渴求之物的能力的特殊用法,这可能会导致过度乐观和缺乏动力,并与现实不完美的感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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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孤独的否认,经常被作为一种防御,很容易干扰好的客体关系。与之相反的是实际经验到孤独并将孤独当作步入客体关系的一种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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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想指出的是:为什么造成孤独的内在和外在因素之间的平衡很难评估。到目前为止,这篇论文所研究的都是内在层面——但是这些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在心理生活中,内在和外在因素之间有一种恒常的互动,而这种互动的基础是开启客体关系的投射和内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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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世界对小婴儿最初的强大影响,是出生时伴随的各种不适感,他觉得这些不适感的原因是敌意的迫害力量。这些偏执焦虑就成为他内在情境的一部分。内在因素也是从一开始就运作着的:生本能和死本能之间的冲突导致死本能转向外界,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这便开启了破坏冲动的投射。然而我认为,同时生本能在外在世界寻找好客体的冲动,也导致爱的冲动的投射。这样一来,外在世界的图像(首先由母亲来代表,特别是她的乳房,基于与她的实际关系的好坏体验)便被内在因素所影响。通过内射,外在世界的图像又影响着内在世界。然而,不仅婴儿对外在世界的感觉受到其投射的影响,而且实际的母子关系,也以间接而微妙的方式,受到婴儿对母亲的反应的影响。一个享受吸吮、心满意足的婴儿,缓解了母亲的焦虑,而母亲的快乐则表现在她怀抱和喂养婴儿的方式上,因此也降低了婴儿的被害焦虑,并影响到他内化好乳房的能力。相比之下,在喂养上有困难的孩子,可能会唤起母亲的焦虑和罪疚感,因而对母婴关系有不利影响。在这些不同的方式中,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之间有不断的互动,且持续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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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在和内在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对孤独感的增加或减少都有重要的影响。好乳房的内化,毕竟要依赖内在和外在要素之间有力的相互影响。好乳房的内化只能在内部与外部因素的良性互动中产生,它是整合的基础,正如我所提过的,也是降低孤独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在正常的发展中,当强烈体验到孤独感时,非常需要转向外在客体,因为孤独感可以通过外在关系而被部分缓和。各种外在影响,特别是对个体重要的人的态度,也可以在其他方面降低孤独感。例如,与父母基本良好的关系,会使理想化的丧失和全能感的减少变得更能忍受。父母通过接受孩子存在破坏冲动,并显示他们可以保护自己免遭孩子的攻击,就可以减少孩子对其敌意愿望的后果的焦虑。这样,内在客体在感觉上就没有那么脆弱,而自体也没有那么大的破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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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只触及超我在所有这些过程中的重要性。一个严厉的超我,永远不会在感觉上原谅破坏冲动,事实上,超我要求它们不应该存在。虽然超我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自我分裂出来的一个部分建立起来的,并且一些冲动被投射在这个部分之上,但是它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实际父母的人格及其与孩子的关系的内射的影响。超我越严厉,孤独感就会越深,因为它的严格要求增加了抑郁焦虑和偏执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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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论中,我希望重述我的假说:虽然可以通过外在影响而降低或增加孤独,但是它永远无法被完全消除,因为朝向整合的内驱力和整合过程中所体验到的痛苦,皆源于内在。而这些内在来源在一生中都是强有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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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羡与感恩 短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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