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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10 采莲复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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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12 单看起来,每句都无特色,合看起来,全篇却是一幅极幽美的意境。这不仅是汉魏古诗是如此,晋以后的作品如陈子昂的《登幽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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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14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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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16 也是要求总印象上玩味,决不能字斟句酌。晋以后的诗和晋以后的词大半都是细节胜于总印象,聪明气和斧凿痕迹都露在外面,这的确是艺术的衰落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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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18 情感是综合的要素,许多本来不相关的意象如果在情感上能调协,便可形成完整的有机体,比如李太白的《长相思》收尾两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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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23 大树风号图(明)项圣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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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25 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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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27 钱起的《湘灵鼓瑟》收尾两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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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29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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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31 温飞卿的《菩萨蛮》前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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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33 水晶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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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35 秦少游的《踏莎行》前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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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37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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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39 这里加圈的字句所传出的意象都是物景,而这些诗词全体原来都是着重人事。我们仔细玩味这些诗词时,并不觉得人事之中猛然插入物景为不伦不类,反而觉得它们天生成的联络在一起,互相烘托,益见其美。这就由于它们在情感上是谐和的。单拿“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两句诗来说,曲终人杳虽然与江上峰青绝不相干,但是这两个意象都可以传出一种凄清冷静的情感,所以它们可以调和。如果只说“曲终人不见”而无“江上数峰青”,或是只说“江上数峰青”而无“曲终人不见”,意味便索然了。从这个例子看,我们可以见出创造如何是平常的意象的不平常的综合,诗如何要论总印象,以及情感如何使意象整一,种种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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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41 因为有情感的综合,原来似散漫的意象可以变成不散漫,原来似重复的意象也可以变成不重复。《诗经》里面的诗大半每篇都有数章,而数章所说的话往往无大差别。例如《王风•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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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43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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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45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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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47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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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49 这三章诗每章都只更换两三个字,只有“苗”“穗”“实”三字指示时间的变迁,其余“醉”“噎”两字只是为压韵而更换的;在意义上并不十分必要。三章诗合在一块不过是说:“我一年四季心里都在忧愁。”诗人何必把它说一遍又说一遍呢?因为情感原是往复低徊、缠绵不尽的。这三章诗在意义上确似重复而在情感上则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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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51 总之,艺术的任务是在创造意象,但是这种意象必定是受情感饱和的。情感或出于己,或出于人,诗人对于出于己者须跳出来视察,对于出于人者须钻进去体验。情感最易感通,所以“诗可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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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56 谈美 [:1701601633]
1701602357 谈美 十二 “从心所欲,不逾矩”——创造与格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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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602359 三、在艺术方面,受情感饱和的意象是嵌在一种格律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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