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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莱布尼茨教授发明这套游戏后,又为它找到一种有趣的用途:用来记录思绪的长度。把888种组合重复三遍,共2 664次,所需的时间几乎是12分钟。在敲击中途,随时把注意力转回到手指上,就能立刻知道自己敲到什么地方。比如他在一场无聊的演说中,思考一个物理实验上的问题,他立刻注意到自己正敲到第二循环的第300拍;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他的思路马上回到实验上。到某个阶段,他的思考告一段落,问题也已解决,他花了多少时间?再回过头看看手指,他发现第二循环即将结束—也就是大约2.2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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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与技巧的黄金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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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会为了改善体验品质而下这么大工夫,去发明如此错综复杂的调剂方法,但我们都有类似的替代品。每个人都有一套填补生活中的无聊空隙,或在焦虑来袭时保持平衡的特定方法。有些人习惯信笔涂鸦,有些人咀嚼东西或抽烟、梳头发、哼曲子,目的无非是通过有规律的行动,把意识规范得更有秩序。这些活动是一种“小型心流”,可以帮助我们度过日常生活的低潮。活动能带来多大的乐趣,主要还是取决于它的复杂性。自发的小游戏虽能纾解日常生活的无聊,却没有增益体验的作用。为了达到改善体验品质的目的,必须迎接更大的挑战,应用更高层次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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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受访者都指出,乐趣会在活动中某个特定点出现—行动的时机跟当事人的能力恰好相当的时刻。以打网球为例,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就毫无乐趣可言。技术差的一方会觉得焦虑,技术好的一方则觉得无聊。所有其他活动也是一样:演奏技艺娴熟的人,太简单的曲子嫌乏味,过分复杂的曲子却造成挫折感。乐趣仿佛是无聊与焦虑中间的藩篱,在此,挑战与行动能力恰好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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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与技巧的黄金比例不仅仅适用于人类。我带猎犬“骑兵”到空旷的地方散步时,它最爱玩的一种游戏就是小孩都爱玩的抓人游戏。它会用极快的速度绕着我兜圈子跑,舌头伸出口外,眼睛机警地盯着我,向我挑战,要我去抓它。有时我会突然扑过去,运气好的话就能碰到它。有趣的是,如果我觉得疲倦、无精打采,“骑兵”就会缩小圈子,让我比较容易得手;如果我心情、体能状况都好,它也会扩大圈子,这么一来,游戏的难度可谓是保持稳定。“骑兵”对挑战与技巧之间的平衡有种不可思议的判断力,使这种游戏永远能给双方带来最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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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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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情况要求一个人运用相关技巧来应付挑战时,这个人的注意力就会完全投入,不剩一丝精神能量处理任何与挑战无关的资讯,而完全集中于相关的刺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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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优体验最普遍、最清晰的特质就会在此时显现:当事人全神贯注,一切动作都不假思索,几乎完全自动自发;他们的知觉甚至泯灭,人与行动完全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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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舞者在描述自己精彩的演出时表示:“当时注意力完全集中,心中没有任何杂念,什么也不想;只是专心做一件事,全部活力畅流无阻,你会觉得轻松、自在而精力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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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攀岩者叙述他登山途中的感觉:“你正专注在目前的活动上,自我跟眼前的事完全密合……你觉得自己跟所做的事仿佛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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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乐于陪小女儿玩的母亲说:“她很喜欢读书,所以我们经常一块儿阅读,她读给我听,我念给她听。在这期间,我觉得脱离了世界,完全沉浸在彼此紧密的互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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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棋手谈到决赛情形时说:“集中注意力就像呼吸—你连想都不想。即使屋顶塌下来,只要没被击中,你也不会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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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把“最优体验”命名为“心流”。这个简单的字眼充分描述了那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下面这段攀岩专家兼诗人说的话,对于我们多年来收集的每一篇访谈记录都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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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岩的神秘就在于攀登本身;你爬到岩顶时,虽然很高兴已大功告成,而实际上却盼望能继续往上攀登,永不停歇。攀岩的最终目的就是攀登,正如同写诗的目的就是为写作一样;你唯一征服的是自己的内心……写作就是诗存在的理由。攀登也一样,只为了确认自己是一股心流。心流的目的就是持续不断地流动,不是为了到达山顶或乌托邦。它不是向上的动作,而是奔流不已;向上爬只是为了让流动继续。爬山除了爬山之外,没有别的理由,它完全是一种自我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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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流体验虽然表面上看来不费吹灰之力,实际上却远非如此。它往往需要消耗大量体能,或经过严格的心灵训练;需要高超的技巧,而且只要注意力一放松,就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心流之中,意识运作顺畅,每个动作都衔接得天衣无缝。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被怀疑或疑问打断:“我为什么这么做?我是否该做这件事?”我们一再追问行动的必要性,并批判它们背后的理由。然而在心流中没有反省的空间,所有行动宛如一股魔力,带着我们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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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目标与即时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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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流体验之所以能达到完全的投入,是因为目标明确,而且能得到即时的回馈。一名网球选手永远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把球打回到对手的球场上。每次击中球,他都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棋手的目标同样也很明确:在对方得手前先将他的军。每走一步棋,他都可以算出自己是否距目标又近了一些。沿着垂直的岩壁向上攀爬的人,心里目标非常简单:爬到山顶,不要中途掉下去。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了,他每一秒钟都接到信息,确认自己没有偏离基本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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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选择的目标微不足道,成功的乐趣也同样几近于零。倘若我的目标只是活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每天都发现自己成功了,但这并不会使我特别快乐。相形之下,历尽千辛万苦登上崖顶的攀岩者,却会为自己的成功而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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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活动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但目标与回馈仍然非常重要。一位住在意属阿尔卑斯山区的62岁的老妇人提供了一个范例。她说最有乐趣的体验是照顾母牛和果园:“植花莳草给我一种特别的满足感。我喜欢看它们一天天长大,真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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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例子是独自航海。一个人驾驶一艘小船,很可能航行好几周仍看不见陆地。研究航海者心流的麦贝斯指出,水手常有好多天只与一片空荡荡的海面为伴,当地平线浮升起隐约的目标时,他立即就能辨识出那是心中向往已久的小岛。他描述发现陆地时心中的兴奋之情:“我觉得既满足,又惊奇;在摇晃的甲板上观测天边的太阳,再借助几份简单的地图……竟能横渡大洋,发现一座小岛……每一次,我都有种混合惊奇、爱与骄傲的情绪,仿佛有一座新的岛屿诞生,它不但是为我而创造,而且是由我亲手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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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主导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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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活动的目标并不像打网球那么明确,回馈也不像攀岩者“没掉下去”的信息那么清楚。以作曲家为例,他可能想谱一首曲子,除此之外,他的目标可说是相当模糊,而他怎么知道自己写下的音符是“对”还是“错”呢?画家也面临相同的处境,所有创造性或开放性的活动都是如此。这些例外只证明规则的正确性:除非一个人学着去确立目标,辨认与评估回馈,否则无法从任何活动中发掘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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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创造性活动,事前并没有清楚的目标,所以当事人对自己要做什么事先必须有强烈的认知。画家或许还不知道完成后的画会是什么样子,但当绘画进展到某个阶段,他应该就能知道这是否与自己所要的吻合。一位能从绘画中找到乐趣的画家,一定有一套内在的标准,画笔一挥,他就能感觉到“是的,这样就对了”或“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缺少了这套标准,就不可能体验到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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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主导一种活动的目标与规则是临场发挥或互动出来的。例如,青少年喜欢的“看谁最恶心”的比赛、吹牛、跟老师做恶作剧,都是即兴式的互动。这类活动的目标在尝试与犯错之后才会显现,而且参与者往往不自知。但显而易见,这些活动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参与者也很清楚,哪一步做得对、谁的表现好。爵士乐队或即兴表演团经常都是如此;学者与辩论家在他们的辩辞前后呼应、一气呵成并达到预期效果时,也有类似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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