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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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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运动及其他休闲活动经常是乐趣的泉源,这些活动与困难层出不穷的日常生活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输了一盘棋,或在其他爱好上失利,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在现实生活中搞砸一笔生意就很有可能被开除,付不起房屋贷款就可能落得无家可归。所有对心流的典型描述都提到“控制感”—或说得更精确一点儿,它不像日常生活,时时要担心事态会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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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舞者把心流体验的这个层面表达得很好:“一种非常强烈的轻松感淹没了我,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失败,多么有力而亲切的感觉啊!我好想伸开手,拥抱这个世界。我觉得有股无与伦比的力量,能创造美与优雅。”一位棋手则说:“我有一种幸福感,觉得能完全控制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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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些受访者描述的是控制的“可能性”,而非控制的“实况”。那位芭蕾舞蹈家有可能摔跤,摔断腿,没法做出完美的旋转;西洋棋手也可能落败,永远登不上棋王宝座。但理论上而言,在心流的世界中,完美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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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乐趣的活动也可能要冒险,在局外人看来,这比正常生活潜伏着更多的危险。滑翔翼、洞穴探险、攀岩、赛车、深海潜水以及许多其他类似的运动,都故意把人置于文明世界的防护安全网之外,但参与这些活动的人都承认,在他们的心流体验中,高度控制感居于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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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认为,喜爱冒险活动的人有一种病态的需求:他们企图借此驱除深埋心底的恐惧,他们在寻求弥补,或身不由己地受到弑父恋母情结的驱策,他们都是“寻求刺激的人”。尽管这些动机可能存在,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冒险专家的乐趣并非来自危险本身,而是来自他们使危险降至最低的能力。真正令他们乐此不疲的,不是追逐危险的病态悚栗,而是一种有办法控制潜在危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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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是心流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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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应了解的是,能产生心流的活动,即使表面上看来非常危险,但它的结构却能帮助参与者加强技巧,把犯错的可能性降至几近于零。以攀岩者为例,他面临的危险有两种:一种是客观的,一种是主观的。前者是登山途中无法预测的各种实质性危机,如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山崩、落石、气温骤降等。登山者可以对这些威胁预作防范,但永远不能保证做得完美无瑕。主观的危险则源自登山者的技能不足,包括无法正确判断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克服万难,登上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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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的要点就是尽可能避免客观的危险,并通过严格的自律和妥善的准备,彻底消除主观的危险。到头来,登山家会真心相信,攀登马特洪山峰比在纽约闹区过马路还安全,因为大街上的客观危险—出租车司机、骑自行车的邮递员、公共汽车、劫匪等—比山区的危险更难预测,而行人的个人技巧也更不足以保障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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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例子也说明,真正给人带来乐趣的并不是控制本身,而是在艰难状况下行使控制权的感觉。除非放弃生活常规所提供的保护,否则不可能体会到控制的感觉。只有在个人力量能左右结果时,才能确知自己握有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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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活动乍看似乎是例外。例如,赌博能带给人乐趣,但根据定义,它完全由概率决定,个人的技巧起不到任何作用。轮盘的旋转或21点出哪张牌,都由不得赌客做主。在这种情形下,控制感与乐趣的体验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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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所谓客观的情况,其实是一种错觉,因为赌客都主观地相信,自己的技巧可以决定赌局的结果。他们甚至比那些从事技巧性活动的人更强调赌技的重要性。玩扑克牌的人都相信,赢牌全靠牌技高明;万一输牌,他们或许会归咎于运气不好,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宁可相信这只是因为出错一张牌而导致的。轮盘赌的人也用一套复杂的系统,预测后面可能出现的点数。大致而言,赌博的人往往自以为能未卜先知—至少在赌博的目标与规则下可以做到这一点,而这种不能自拔的控制幻觉,正是赌博最吸引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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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流会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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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熵暂时消失的感觉,是产生心流的活动会令人上瘾的一大原因。小说家常用下棋来譬喻逃避现实的行为。纳博科夫有篇短篇小说《防守》,叙述一位年轻的西洋棋天才卢仁,因沉浸在棋艺之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生活的其他层面—婚姻、朋友、生计等。卢仁也想处理这些问题,但除非采取下棋的方式,否则他无法理解周遭的人和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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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是“白皇后”,已走到第三列的第五格,正受到卢仁的经理人“黑主教”的威胁……卢仁也用下棋的策略来解决个人冲突,他致力于发明一套“卢仁式防卫”系统—一连串使他不受外来攻击的步骤。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瓦解以后,卢仁产生了幻觉,他周遭的重要人物都成了庞大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企图将他的军,使他动弹不得。最后,他终于想出应付问题的最完美的一招—从旅馆的窗口一跃而下。诸如此类以下棋为题材的故事并不算异想天开,很多棋界天才,包括美国第一任棋王保罗·墨菲和最近一任棋王费舍在内,都因太习惯条理分明的棋局世界,毅然弃绝了现实世界的纷扰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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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弄懂”概率的狂喜时有所闻。早年人类学家记述,北美洲平原的印第安人沉迷于一种用野牛肋骨做赌具的赌博,输家往往在寒冬中身无寸缕地被逐出帐篷,把武器、马匹、妻妾全都输得一干二净。任何有乐趣的活动几乎都会上瘾,变成不再是发乎意识的选择,而是会干扰其他活动。例如,外科医生就对手术上瘾,“像吸食海洛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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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沉溺于某种有乐趣的活动,不能再顾及其他事时,他就丧失了最终的控制权,亦即决定意识内涵的自由。这么一来,产生心流的活动就有可能导致负面的效果:虽然它还能创造心灵的秩序,提升生活的品质,但由于上瘾,自我便沦为某种特定秩序的俘虏,不愿再去适应生活中的暧昧和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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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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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们谈过,当一个人完全投入某种活动时,就没有余力再去考虑过去或未来,或当前任何不相干的事情。在这个阶段,从知觉中消失的“自我”应该特别提出来讨论,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去想它。一位登山者描述这种体验说:“那是一种‘禅’的感觉,像冥思的专注,你追求的就是使心灵凝聚于一点。自我可以用很多不具启发性的方式与登山结合,但当一切都变得自动自发,自我就消失不见了。不知怎么,你想也不用想,事情就做对了……它就这么发生了,你也更加专注。”一位知名的远洋航海家也表示:“你会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看见船在海上嬉戏,海在船的周围嬉戏,凡是与这场游戏无关的一切,都搁在一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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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周遭世界有隔离感的自我消失,往往随之产生一种与环境结合的感觉,不论环境是一座山,还是一个团体,或采用一位日本飞车党的说法,当他与数百名同党风驰电掣地穿过京都的大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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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感觉都处于最佳状态时,我有种感悟。一开始奔驰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进入完全的和谐状态,等到进入状态,我们的心灵合而为一,这时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忽然之间,我想到:“如果把速度加到最快,真正狂奔起来该有多好!”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踩下油门,像是真正的一体。速度令人飘飘欲仙,这种时刻实在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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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一”这个字眼,可谓是对心流体验非常具体的描述,有人说心流的感觉就像饥饿或痛苦瞬间解除那么确切,它使人有获益良多之感,我们接下来会谈到,它也有独具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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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我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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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执著很耗费精神能量,因为它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觉得备受威胁。一受到威胁,我们就必须用知觉检视自我,以了解威胁是否真正存在,应该如何应付。比方说,在街上漫步时,我发现有人回头笑嘻嘻地向我张望,正常人的反应是开始担心:“有什么不对吗?我是否显得很可笑?我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或是脸上有污点?”每天好几百次我们都得到类似提醒,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缺点。这种事情每发生一次,精神能量就为重建意识秩序而消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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