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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24年中,约瑟夫和他妻子罗斯玛丽一次次在奥地利的电视上露面,他表面上为伊丽莎白的失踪痛苦不已,并呼吁公众帮他找回女儿。他还宣称,伊丽莎白生了3个孩子,他们被母亲抛弃,神秘地出现在他的家门口,现在由他和妻子(孩子的外祖母)共同抚养。伊丽莎白的另外3个孩子则在地下囚室里长大,都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一个父亲怎么可以像对待一件物品一样对待亲生女儿?怎么可以这样剥夺她以及他的3个孩子(也是外孙)的自由?他的共情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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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共情腐蚀的例子来自英国广播公司的《新闻之夜》(Newsnight)节目,当时也把我看呆了。2002年7月24日,叛军进入乌干达的帕琼村(Pajong)。年轻的母亲埃丝特·赖昌回忆了接下来发生的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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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岁的儿子正坐在门廊上。叛军开始踢他,直到把他踢死……我还有一个5岁的孩子在身边,叛军的那个女指挥官命令我们所有带孩子的人都把孩子提起来往门廊的柱子上砸。我们只能听她的命令,砸死了孩子。所有带孩子的人,都只能把孩子杀了。你要是做得慢了,他们就殴打你,强迫你更加用力地把孩子往柱子上撞。最后有7个孩子像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母亲手上。我的孩子才5岁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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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叛军士兵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才能强迫一个母亲砸死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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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看看一场不那么出名的大屠杀,这次的凶手不是纳粹。我是在去年夏天去土耳其旅行的路上听说它的。土耳其人以热情、好客、友善的文化闻名于世,但是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期间,他们却将亚美尼亚人(信奉基督教,属基督教亚美尼亚教会)视作二等公民。一直到19世纪30年代,亚美尼亚人都还没有权利在法庭上说出不利于穆斯林的证词,他们提出的证据也不为法律所认可。19世纪70年代,亚美尼亚人坚决要求当局改革。在19世纪90年代,至少有10万名亚美尼亚人遭到屠杀。1915年4月24日,250名亚美尼亚知识分子被捕入狱,后被屠杀。8同年9月13日,奥斯曼议会又通过了一条法律,规定亚美尼亚人的财产必须“没收充公”,他们还被逐出土耳其,赶到了叙利亚城市代尔祖尔。150万亚美尼亚人在这个过程中丧生,有的死在流亡路上,还有的死在25座集中营里(它们位于现代土耳其与伊拉克及叙利亚接壤处)。其中有的死于集体焚烧,有的被注射吗啡而死,还有的死于毒气。这是一段不常有人说起的历史,对亚美尼亚人的种族灭绝清楚地证明(如果还需要证明的话),大屠杀不是只有纳粹才做得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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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表现人类极端暴行的最后一个例子,这次的地点是刚果。1994年,米林迪·尤帕拉齐在刚果民主共和国瓦伦古地区宁雅村的家里受到了叛军的袭击。她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们强迫我的儿子和我性交,然后杀死了他。接着他们又在我丈夫的面前强奸了我,完事后把他也杀了。然后他们又带走了我的3个女儿。”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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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此再也没有听到3个女孩的下落。她描述了自己赤身裸体看着自家的房子被烧成白地的情景。我猜想你和我一样,一定也被这个事件震惊得哑口无言。这些叛军士兵,他们怎么会忘记眼前的受害者和他们的母亲一样也是个女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把她当作一件物品处理?他们怎能忽视这个被迫同母亲交合的男孩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具有正常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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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这些例子已经足以说明,来自不同文化的人类能做出怎样的暴行。如果我想得没错,如果这些行径确实是丧失共情的结果,那我们亟需要回答的就有两个基本问题了:共情是什么?为什么有些人的共情比别人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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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因为没有找到此人,无法征求她的同意使用真名,我在这里替她取了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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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位教授对在这样不人道的条件下收集数据感到非常难过,但依然觉得这批数据使人获益良多、值得在他这场40多年后的讲座中引用。我对他这样使用数据十分反感,就算它们是用于医学教育的目的,仍不能证明手段的正当。这就是不道德的科学研究,这一点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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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ubject也有“主体”的意思。——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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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见注释4。——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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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纳粹军医,曾对集中营囚犯开展残酷实验,人称“死亡天使”。——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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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托马斯长大后参与创建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目前他是海牙国际法庭的一位法官,过去40多年始终在为捍卫人权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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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是不是?我来举个例子说明:如果你的孩子正在伤心,而你正在组织一个项目,这时你对你的孩子说“我现在不能和你说话,我上班要迟到了”,那么在这一刻,你的共情就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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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埃丝特的丈夫被叛军中的娃娃兵用弯刀砍死。在7月的那个夜晚,共有56人遇害,更多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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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的科学:论共情与残酷行为的起源 第二章 共情水平在人群中的正态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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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共情的行为只是钟形曲线的末端,它在地球上的每一个人群中都会出现。如果我们要把“恶”这个说法换成“共情腐蚀”,我们就必须对共情做一番详尽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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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要明白一个关键的事实:我们所有人都位于一条共情光谱(从高到低)的某一点上。那些我们称为恶人或残酷的人,不过是处在这条光谱上的一个极端而已。根据共情的多少造成的个体差异,我们都可以在这条光谱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这一章中,我们要开始探讨为什么有些人的共情较多、有些人却较少。我们先要理解共情的钟形曲线,这既是为了深入探究共情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实体,也是因为我们会在这条光谱的一端发现“零度共情”(zero degree of emp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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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首先,我们还是要对共情下一个定义。定义共情有许多种方法,我的定义是这样开头的:共情就是我们放弃了单一的关注焦点,而采取了双重的关注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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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单一”的关注,指的是我们只关注自己的内心、自己当下的想法和知觉。而“双重”关注指的是我们在关注自身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别人的内心。从这个区分中立即可以看出共情的功能:当共情关闭,我们只考虑自身的关切。当共情打开,我们也会关注他人的关切。人的注意有时可以比作一只聚光灯,根据上面对共情的定义,我们的注意可以是单只聚光灯(灯光穿过黑暗,只照亮了我们自身的关切),也可以是两只聚光灯相互配合(同时也照亮他人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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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共情的定义并未就此结束。上面是这个定义的第一部分,只描述了共情采取的形式(双重焦点)。它还要包含共情所需的脑内机制:能够在同一时间分别反思两个心灵(自己的和别人的)[1]。我们到本章的后面部分再来研究共情的脑机制。就目前来说,这个定义还忽略了共情产生的过程和内容。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个定义加以扩展,修改如下:共情是一种能力,它使我们理解别人的想法或感受,并用恰当的情绪来回应这些想法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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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共情至少包含两个阶段:识别和反应。这两个阶段都是不可或缺的,单有前者而没有后者,你就不能算是具备共情。如果在火车上,我从你的表情看出了你正费力地想把箱子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却依然坐在原地无动于衷,那我就没有对你的感受(挫败感)做出回应。共情不仅要求你能识别另一个人的感受和想法,还要求你用恰当的情绪回应。[2]在本书后面的部分,我会介绍一些患有特殊疾病的人,他们的身上要么缺少了共情的一个或两个部分,要么就是这两个部分没有发育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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